我记忆中的保育院妈妈
2016-05-14潘惠彬
潘惠彬
我出生在广东番禺,两岁时,母亲病故。父亲是一名军人,为了打日本鬼子,把我送到了香港保育院。1941年底,珍珠港事件爆发,香港危在旦夕,香港保育院奉命内迁。我记得,年纪小的孩子最后撤离,由一批妇女每人挑两个箩筐,一个箩筐装一个小孩,就这样艰难地向内地转移。我们途经韶关、衡阳、桂林等地,一路躲警报,直到贵州的青岩,才安定下来。
我的幼年、童年都是在保育院度过的。长大后有人问我:“你是哪个保育院的?”我说:“我到过很多地方的保育院,香港、广西、贵州,仅四川就在川八院、歌乐山保育院呆过。”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如果没有保育院收留我们,如果没有保育院妈妈的关爱和照顾,可能我们当中的许多人早就不在人世了。因此,每当我回忆在保育院的那段时光,那些熟悉的模样就会一个个浮现在眼前。
记得在青岩保育院时,有个年轻的女老师,大家都叫她刘姑娘。她对我很好,很照顾我,有时还给我带来父亲的消息,她说“你父亲给你寄钱和毛衣来了。”后来,刘姑娘走了,我和父亲也失去了联系。
在歌乐山保育院,我还是一个不懂得讲卫生、爱干净的孩子,有时甚至糊得像个花脸小猫。徐篆妈妈看到了,就把我带到院长室里,让我好好看看镜子里那个顽皮的小孩,温和地问道:“你看看,这样子好看吗?”然后,她让我把脸洗干净,再叫我照照镜子,这样一对比,我便懂得了讲究卫生的好处。那一天,徐妈妈戴着金丝眼镜,留着齐耳短发,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令人难忘。
刘力生妈妈是一位男性,留着光头,穿着一件长布衫。他总是笑眯眯的,给我们讲故事,教我们看书、读报和办墙报,还教我们种草莓、苞谷、四季豆等。他知识渊博,不管我们提出什么问题,总是耐心地一一回答。
1950年8月,我考入育才学校读初中。记得报到前,保育院还发了衣被等物给我,叮嘱我要好好学习,别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到育才学校后,同桌的男同学见我没有书,也没有笔记本,便把自己的书借给我看,并送给我笔记本。我不仅拒绝了他的好意,还在课桌上用粉笔划出了一条“三八线”。
保育院总务主任傅淑华妈妈不直接教课,虽然接触不多,但大家都知道,她为了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十分操劳。在我的印象里,她的衣着永远是那样的简朴。后来,在重庆解放的当天下午,她被一辆小汽车接走了,听说她是中共地下党员,被接到重庆市妇联去工作了。1952年7月,傅妈妈得了重病,刘妈妈带我去看她。那时,她已骨瘦如柴,见到我们十分高兴。她拉着我的手,亲切地问我学习和生活的情况,让我一定要好好学习,为新中国建设出力。她在病危之时仍和从前一样关心孩子,令我非常感动。
20世纪60年代,大学毕业后,我有一次出差到北京,顺便去看望了徐篆妈妈。当时国家正处于困难时期,吃肉得用肉票,而且定量供应。在条件艰苦的情况下,徐妈妈还请我吃饺子。徐妈妈的儿子,我们叫他徐大哥,他在保育院时是我们的音乐老师,负责教唱歌、弹风琴。再次相见,他已经是中央民族歌舞团的指挥了,他没有忘记我这个小朋友,让我坐到他的钢琴前,弹琴给他听。徐大哥还送给我音乐会的门票,让我去欣赏音乐。在和他们相聚的日子里,我感到十分开心。
到了八九十年代,我定居成都,常到重庆出差。只要去重庆,我就会去看望刘力生妈妈和傅淑华妈妈的侄儿傅大哥,和他们摆摆龙门阵,也汇报自己近期的工作和生活。
大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保育院的儿童早已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这其中不乏艺术家、工程师、教授、医生,不少人还成为各条战线的骨干,这些都是保育院妈妈的功劳。如今,昔日的难童已雪染双鬓,保育院妈妈们早已长眠地下,但是,任凭时光流逝,我们不会忘记她们,历史更不会忘记她们。
(责任编辑:韩西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