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国企
2016-05-14肖耿沈联涛
肖耿 沈联涛
中国的国有企业正处在一个重要的十字路口。中国领导人不管选择哪条路,都将充满挑战。但这些挑战与坚持旧国企业务模式及角色定位不变所造成的负面后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近,有关中国国企改革问题,出台了重要文件,有针对性地强化了党委在国企管理中的角色地位。尽管这看似是中国市场经济改革的一个变化,实则对加强国企监督很有必要。中国正在经历一个根本性的转型,其目标是以创新为驱动、以知识为基础、靠服务拉动的新经济发展模式。中国领导人此刻必须仔细思索如何改革国有企业,使其能够继续为新经济作贡献。
在过去30年中,国企的角色是明确的。它们是中国基础设施建设繁荣的先锋,为中国崛起成为全球制造业强国构筑了基础。在此过程中,它们成为中国经济的一个主导力量,特别是在自然垄断行业(如通讯和电力)和关键战略性行业(如钢铁、煤炭和银行)。
但以国有企业为主导力量的传统单边市场,目前正受到阿里巴巴和腾讯等新技术企业的冲击。后者通过具有规模经济的统一大平台,横跨多边的产品、物流和分销等市场。这些企业通过同时为消费者和小企业打造平台——从根本上说,它们也是在提供一个公共基础设施——直接对国企的传统业务模式构成挑战。
新数字平台对公共需求的反应迅速而有效。这些企业比传统制造业更能体现合作性和共享性,帮助了消费者和小型初创企业来参与决定产品和服务的内容,包括影响从设计到分销的各个供应链环节。对于创新和购买力而言,中国高达13亿的人口是一个巨大的竞争优势。因此,这些数字化平台能够通过提供更胜一筹的规模、速度和便利性(包括与全球市场的对接)来颠覆老牌单边市场生产商(包括一些国企)。
与此同时,国有企业过时的业务模式——更不用说强大的惰性——使其难以辨别在变化的经济中提供公共品的新机会并据此做出反应。比如,国有通讯公司和银行就没有很好地应对新技术的挑战。而华为和美的等传统民营企业就比国有企业表现好得多,它们通过尽快学习来适应不断变化的需求和要素成本,并开始使用机器人技术和来自西方的产品设计来提高竞争力。
如今,不可阻挡的技术进步逻辑要求中国增长模式做出改变。在这样的情况下,对市场的反应能力尤其关键。例如,在国内消费硬件和耐用商品的需求有所下降的形势下,中国必须开始发展其自身的高科技产品,同时打造强大的服务业。而随着世界商品出口的下降——这既有周期性因素,也受到发达经济体经济增长放缓的影响——中国必须激活其国内庞大的消费市场。
然而,未能重新定位国有企业的新角色,及没有找到国企在新形势下的业务模式,正在拖累国企。国企可能在银行信用、自然资源和土地方面享有特权,但它们也受到僵化的治理结构和反腐带来的大规模人事流动的困扰。国企关键人事岗位的变动,需要得到党组织的首肯。因此,对需要不断适应市场变化的国企来说,其决策必须获得管理企业、执行产业政策和维护政治纪律的企业内部和外部官员的一致同意。
20世纪90年代末,国企上市获得了双赢效果,既确保了解决历史遗留的亏损问题的新资源,又推进了治理水平和生产率的提高。但是如今,民营高技术企业中很多在海外上市,它们获得了新经济的大部分估值收益及现代治理的帮助。而对于国企,决策者却难以找到好办法来为债务累累、且有过剩产能和陈旧设备的国企提供破产重组的融资。
这些对国企的挑战与不确定性,迫使当局重新思考其最初的比较激进的改革计划。他们认识到,当经济和金融体系由各种联动和互相依存的要素网络组成时,改变其中一个组成部分——特别是像国有部门这样的重要组成部分——可能会引起深远的后果。最近的国企改革战略调整让中国领导人获得了一些时间,去认识国企在新经济中的合适地位。
国企改革的答案也许就在应对新经济环境下新的公共基础设施挑战——发达经济体已在面临这一挑战,包括与信息安全及公平竞争相关的问题。如果国有企业能够改变其业务模式及角色定位,转为以低成本提供平台和监管服务,抓住规模经济优势,那么它们也许有助于管理大型公共平台对信息的使用。或者它们可以有助于监督脸谱(Facebook)和谷歌等外国科技巨头进入中国市场,确保这些外国公司可以带来良性竞争及优质服务,但不会完全垄断中国市场。
至于国有银行,也许可以利用它们的规模经济等优势,为数以百万计的渴望影响和丰富新经济的中小企业提供多层次金融服务。最后,国有企业也许可以涉足公私合作,与地方政府及地方民营企业一起建设交通和运输体系、城市排水系统,以及加强在食品安全、污染控制和公共安全等公共领域机构的建设和管理。
幸运的是,中国中央和地方政府都拥有许多有价值的实物资产,净资产总量高达GDP的140%以上。这些净资产有助于缓和国企转变业务模式和角色定位时所面临的冲击,比如,可以填补社会保障系统的赤字,解决历史遗留不良债务(包括过去的腐败、不良贷款及公共设施和服务供给不足所造成的不良债务)。
中国的国有企业正处在一个重要的十字路口。改革兹事体大,中国领导人花一些时间评估及选择是合适的。不管他们选择哪条路,都将充满挑战。但这些挑战与坚持旧的国企业务模式及角色定位不变所造成的负面后果相比,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