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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银雀山汉简文字形体的特点

2016-05-14刘敏史大丰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6年9期
关键词:汉简墓志形体

刘敏 史大丰

一、银雀山汉简(贰)文字形体的特点概述

银雀山汉简文字属于西汉,正处于隶变进行时,我们共同探讨《银雀山汉墓竹简(贰)》(以下简称“银贰”)文字与银雀山汉墓竹简(壹)、马王堆帛书、阜阳汉简、张家山汉简文字的区别与共同点,指出西汉初期是隶书逐渐向成熟隶书过渡,但仍部分保留古文写法的过渡期隶书。去古未远,仍保留篆意,与战国隶书字形接近。据考古学的推断,银雀山一号及二号汉墓是汉武帝初年的墓葬,所出竹书的字体属于早期隶书,估计是文景至武帝初期这段时间抄写的。[1]银雀山汉简文字处篆隶之间,由篆而入隶,仍保留以下特点:字形圆转,边角上方下圆,同睡虎地一样仍然保留圆弧形的篆意,如:苛作“”,也作 “”,曰作“”,剑作“”。另外,银贰文字是正草复线发展的共时镜像,银雀山汉简文字夹杂草意,字形趋简。“一部书法史,实质上是汉字草写的历史”[2],隶书是篆书的草体,而草书是楷书的草体。因此,同语言一样,文字也有不同社团的变体,主要是官方正体同民间俗体之别,西汉虽有“三苍”之正字书,但民间草体俗字亦是隶书不断变换字形,由异写字不断影响并产生新的异构字,是隶书不断成熟的源动力。然而西汉初的所谓早期隶书,有人也称之为“篆草”,或称“草隶”,或称“篆草”[3]。卫恒《四体书势》:“隶书者,篆之捷也。”[4]。陆锡兴《汉代简牍草字编》总结了居延汉简、银雀山汉简等西汉简中的草写字,而隶草亦是汉字形体简化的动力,草书楷化乃是中古简笔汉字乃至后世现代简化字的源头。

西汉贵族阶层更偏重于使用缣帛书写,而普通的平民则使用廉价的竹木简牍。[5]赵平安在《隶变研究》中指出,隶变不是突变的,具有渐次性、连续性和阶段性。[6]黄文杰亦指出,秦至汉初的篆隶有一些篆体起了变化而隶体尚未定型的过渡形式。

二、简化与繁化

为了书写与使用的方便,简化是汉字形体演变的总体趋势,而为了增强汉字的表意性,便于识记、认知与记音,简化中又孕育着繁化。简化与繁化永远是汉字形体演变中的两个杠杆,象摆钟般影响着汉字形体的演变史,汉字形体的总体趋势仍然是简化的。[7]简化与繁化是个历时的概念,是汉字形体演变的序列上进行文字体上历时的对比,来看字形的简化或繁化。

1.简化

银雀山汉简中有很多简省俗字,可分为以下几类:

(1)简省笔划

害——“” ,银贰作“”,宋本《玉篇》:“害,俗作 ”,武威汉简割作“”,西汉《孟琁残碑》即作“”,汉《曹全碑》作“”,汉《武荣碑》同,中亦作“土”,蔡忠霖认为汉代不见从“工”作“ ”者,害———— ,是为演变序列[8]。其实汉亦有从“还”者,如汉《营陵置社碑》:“灾 不侵,五谷熟成。”北魏《元袭墓志》:“喻以安危,晓以利 。”《干禄字书》:“ 害,上俗下正。”唐代墓志仍有作 “ ”“”者。[9]

银雀山汉简中有很多草字,如“者”作“”,“得”作“”,“世”作“”等,均是简省许多笔划的例子。

(2)减省构件

叶—— 减省下边的“木”。

蟲——虫 银贰中三个虫,减为一个虫。

,通“窮”,说文作窮,疑为“窮”字省减俗字。

蠭—— 减省下边的一个虫字。

亂—— 左上方是为汉简之通配符之一“日”,左下方减写为“子”。

2.繁化

埶——蓺,埶,后世作“藝”,是为树艺之义,但“埶”因读音又通“设”或“勢”,故兼司两职而将“树艺”之“埶”,增加草字头,以示区别,后世又作“藝”,可以看出“埶——蓺——藝”的演变序列,而银雀山汉简处于这个序列演变的中间点,以致现代汉语用“树艺”之常用词而不用“艺”。

,说文所无,说文存“ ”字,宋本《玉篇》存“瀪”字,“扶万切。泉水也”,《篆隶万象名义》:“瀪,壮(扶)万反,泉。”《说文》:“瀪,泉水也。许注云:楚人谓水暴溢为 。 卽瀪字。”緐、敏区别性降低致混,北魏《元宝月墓志》“繁”作“”。[10]是银贰又增繁加水旁,叠床架屋,重复水意。

三、异化与同化

1.异化

汉字形体中笔画和偏旁的变异称之为异化。异化是异质的概念,既有可能是历时层面上不同时期的字形的异化,又可能是同一共时层面上不同地域、不同言语文字社团用户具体使用情况的不同而造成的。

(1)偏旁位置不固定。

野,银贰作,是为田在左,予土在右的结构。

群,银贰作羣,上下结构。

(2)义近形旁换用,另文论述。

飲,银贰作“”,是为 字,后世换作食旁,是为异化。

磿——歷,银贰“歷”作“磿”,以石砺磨之义隐喻时光流转,以石代止,是为义近换用。

(3)音近形旁换用。杨树达《积微居金文说》有“音近声旁任作”一节,裘锡圭《文字学概要》亦有“声旁的代换”一节,刘钊在《古文字构形学》中提出“变形音化”的概念,指出有些表形符号有时也变形做声符,甚至出现“双声符字”。这些均是汉字形体中表音符号强化的结果。

如制——折,银贰中製作裚,《说文·衣部》:“制,裁也,从衣从制”,制应该还是声符,制中古属章母月部,折亦属章母月部,两字上古音相同,而“折”形简,“制”“折”形义亦相近。甲骨文两字写法接近,义亦均有“砍断树木”之义,两字同源无疑。

(4)音形均相近类。

每——母,银贰“悔”原拓作“”(“ ”的上下结构),《说文·屮部》:“每”,从屮,母声。“每”以“母”为声,《说文·人部》“侮,古文从母。母声犹每声也。《汉书五行志》:慢 之心生。 、 ,古文母。”战国文字声符“每”“母”亦可换用,可证汉简和说文。

逢——夆,《说文·辵部》“逢,从辵,峯省声,段注改为从辵,夆声”,逢以夆为声,类推至蠭—— 。

童——重,《说文· 部》“童,从 ,重省声。”是以童以重为声,童重均为定母东部字,是为童重相通,如“歱”睡虎地秦简作。

台——以,如:春毋伐木,华笖( )生。银贰作“笖”,今汉字中的“怡”“眙”等字音亦与“以”同。

(5)造字法不同的字形异化。

鬭(斗),打斗之義,银贰作 ,是为从斤豆声的形声字,是为“鬥”本身符号表义功能的缺失,以及时间久远,人们对该字形表“打斗”义的认知弱化,使得该字进行理据重构,从“鬭”之原字形中,抽取斤作为义符,取豆为声旁,进行重新造字,这种重新造出来的俗字一大批是形声字。

汉代,特别是西汉,正是文字形体发展演变的关键时期,大量的通假字和《释名》《方言》等重视读音的专著表明,汉代已经开始重视以声表词,形声字实质上是表音和表义两大汉字功能平衡下的产物,许多汉字经过重新分析和理据重构而产生,为后世形声字的大量使用奠定了基础。

2.同化

汉字的复杂写法不便于人们认知识记,于是人们想出一些通配符来便于书写和记忆,于是在汉字形体演变的关键序列中的汉简便出现了一些同化的写法,如:赞,武威汉简作,上部的构件在“構”“寒”中也出现,显然不是表义通配符,以此来便于识记,虽强化了汉字的记号化、符号化过程,但表义功能却更加缺失。

(1)同化作“日”。

爫——日

银贰“爭”作,上部作日。亂作,淫作。

(2)同化作“丰”,如:啬作。

(3)同化作“”等,如:带作。

(4)同化作“田”如:會,银贰作“”,中部为田字。

3.词汇整体的类化现象

文字层面我们使用“同化”一词,在词汇层面,我们姑且称之为“类化”。类化现象早在唐兰《中国文字学》中即有讲述,以“凤凰”的“皇”的类化为例。联绵词乃至整个复音词内部的类化现象汉简也不乏其例:

社稷——社禝

社为“土神”,而稷为“谷神”,因此根据人们对谷神的认知而偏旁类化现象,银贰中均作“社禝”,汉简和中古俗字中偏旁混同中“禾”与“示”确也不分,相同现象直至南北朝碑刻现象中依然存在,晋《徐义墓志》、北魏《元恭墓志》均作“社禝”,东魏《封延之墓志》:“真所谓社禝之卫,匪躬之臣者矣。”[11]唐《成君妻慈爱墓志》:“禝野兰苕”;唐《周善持墓志》:“艺黍禝而灌嘉蔬。”

注释:

[1]吴九龙,毕宝启:《山东临沂西汉墓发现<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等竹简的简报》,文物,1974年,第2期。

[2]田旭中:《汉字草写:中国书法艺术的灵魂——关于草书问题的再认识》,中国书法,2006年,第6期,第28页。

[3]黄文杰:《秦至汉初简帛文字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8年版,第24页。

[4][晋]卫恒:《四体书势》,《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79年版,第15页。

[5]梁勇第:《两汉书法发展模式研究》,重庆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9年,第45页。

[6]赵平安:《隶变研究》,河北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30页。

[7]王宁:《汉字的优化与简化》,中国社会科学,1991年,第1期。

[8]蔡忠霖:《敦煌汉文写卷俗字及其现象》,文津出版社,2002年版,第334页。

[9]刘中富:《干禄字书字类研究》,齐鲁书社,2004年版,第115页。

[10]臧克和:《楷字的区别性》,中国文字研究,2007年,第2期,第15页。

[11]毛远明:《汉魏六朝碑刻中的汉字形旁类化问题》,《说文学研究(第三辑)》,江西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415页。

(刘敏 山东聊城 聊城大学文学院 252000;史大丰 上海 华东师范大学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 200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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