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胡万林

范庆锋

严格地讲，公审胡万林不能作为本书的一个内容。因为，这本书主要是讲述我新闻职业中同众多高官的恩恩怨怨的。

但是，公审胡万林和我新闻职业中同监督郑州金星啤酒厂有奖销售，并在此后因为其他同事一篇稿件而和金星啤酒厂对簿公堂到最终获胜，以及某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拒绝我们记者采访，促使我写出《部长，你错了》一连三篇评论，直到那位副部长被调整工作所不同的，就是《特周刊》创办之初就秉承和发扬的五四精神。

我们知道，“五四运动是一次伟大的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爱国是五四精神的主旋律。五四运动中，爱国青年和工人阶级为达到爱国的目的，高举民主与科学的旗帜，积极倡导民主和科学的精神，进而推动了全社会的思想大解放。同时，爱国青年奔走呼号，不怕流血牺牲，为实现理想而苦苦追求，体现了追求真理、勇于探索的精神”。而这一表述，被称之为“五四精神”。

是的，五四运动，给我们引来了“德先生”和“赛先生”，而“德先生”和“赛先生”，就是我们人人知道，又被不少人忽视的民主和科学。

1999年《特周刊》创办之初，就把科学、民主、法治作为了终极追求目标。而因为非法行医致死人命的胡万林的问题一经披露，就纳入了特周刊人的视线。

这里，不能不费笔墨引用一下胡万林的有关报道，因为，当时他不仅让一个市长相信他的医术高超而死于非命，就是过了若干年，他从监狱出来后，重操旧业，仍因非法行医再次致人于非命而重新被逮捕入狱。

在360百科上搜索，可以搜索到如下文字：

1995年起，中国陡然间出现了一个“盖世华佗”，据说医术如神，包治百病，什么癌症、肝炎、高血压、阳痿诸病，一应手到病除。现代医学无能为力的癌症，在“神医”手下据说可达90%的治愈率，一时引得病者朝圣般从全国各地辗转来寻。

这个“神医”就是胡万林，一个1997年5月才跨出监牢的“奇才”。在这之前，他于1983年因杀人罪被判刑，而这已是他第二次入狱。这个出狱后几年中红遍中国的“奇才”，50岁生命史中有24年是在监狱中度过的。

早年的胡万林学过一点中医，在新疆服刑时他曾尽力表现其医术，搏得了一点点好名声。1995年郭周礼在《国际气功报》上写了一篇题为“一个囚徒创造的神话”以后，某新闻机构向全国发了通稿，尚在狱中的胡万林顿时名声大噪，患者万里迢迢，前往新疆和靖县的胡万林服刑农场求医。

1997年底，作家柯云路推出一本70万字的巨著——《发现黄帝内经》。该书的上部“发现当代华佗”详细介绍了“神医”胡万林。《发现黄帝内经》一时感动了成千上万读者，掀起了新一轮造神运动。

各种社会力量谀附胡万林，胡“神医”临世了。1997年7月，他在太原开办了胡万林医院，治死20余人。1997年11月左右，在陕西长安县太乙宫镇开办了臭名昭著的终南山医院，引来10万人“朝圣”，闹出146条人命。后陕西警方出动上千警力取缔该医院，胡“神医”却能在警力合围之下悠然逃逸，在信徒的保护伞下，躲在了北京。

1998年10月，藏匿数月的胡万林又在河南商丘卫达医院重振旗鼓，开始了他的骗局，短短时间内导致30多人死亡。

1999年1月16日，胡万林以涉嫌非法行医罪被商丘警方正式宣布逮捕。

面對这样的事实，《特周刊》不能保持沉默，必须扛起五四精神的旗帜，以科学来揭露胡万林的骗局，唤起更多人的科学意识、相信科学而不盲目迷信。

这个时候，最早揭发胡万林的一个陕西体育报的退休记者和我取得了联系，几个月内，他不断给《特周刊》提供材料，使《特周刊》连续几个月刊发了《公审胡万林》等一系列报道，把所谓的被供上神坛的骗子剥得体无完肤。

那个时候，《特周刊》是把读者和作者都作为自己的上帝对待的，不管他们在何时何地，只要他们有什么要求，特周刊人都会第一时间到达，第一时间满足他们的要求。

我也记不清，我多少个夜晚或者多少个在外面开会或者采访时，一旦接到西安那位老记者的电话，都第一时间赶回报社接收他发来的传真。感谢那位老记者，是他的坚持，让《特周刊》有了长达半年的对胡万林的揭露和对读者进行的科学普及。遗憾地是，因为后来的变动，没有兑现对那位老记者稿酬的承诺，至今想来也感到内疚。此时此刻，不知道那位老记者是否还健在。不论他健在不健在，我此时此刻都应该对他表示歉意和感谢。

正是有了像《特周刊》一样的媒体对胡万林非法行医的围剿，2000年9月30日，商丘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而非法行医，为人治病，在诊断中造成多人死亡，其行为已构成非法行医罪，且犯罪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影响极坏”为由，一审以非法行医罪判处胡万林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并处罚金15万元。

胡万林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

2001年1月15日，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裁定：驳回胡万林的上诉，依法维持原判，核定胡万林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并处罚金15万元。

不知道为什么，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的胡万林怎么就提前出狱，并在出狱后又被人包装成大师，于2013年10月21日中午，在新安县龙潭大峡谷云成宾馆，胡万林重操旧业，再发命案。22岁大学生云旭阳饮用胡万林开出的芒硝类“药物”之后死亡。

从判决书看，云旭阳，2013年只有22岁，系郑州某高校建筑专业学生。为什么一个大学生也会相信胡万林这个多次因为非法行医而多次被判处有期徒刑的人的骗人鬼话呢？

科学，科学启蒙，这一命题，在今天看来，对于已经消失的《特周刊》，抑或其他媒体，都是应该有的永远的使命。

就在写这本书的前二十来天，2014年11月19日，洛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胡万林等人非法行医案公开宣判，以非法行医罪判处胡万林有期徒刑15年，并处罚金20万元。

又是一个15年。但愿这次胡万林不会提前出狱，不会重操旧业，重蹈覆辙，再酿出几条人命来。

马克思说过：在科学的道路上是没有平坦的道路可走的，只有那些在科学道路上不畏艰险的人，才有希望到达科学的顶点！

而我要说，在科学普及的路上，也是没有平坦的道路可走的。而且，科学普及的道路只有始点，而永远没有终点。这一点，应该是每个媒体，每一个从事媒体工作的人都应该牢记并应终极一生要做的。

因此，对于媒体工作者，不论从事的是传统的，还是现代的媒体工作，不论何时，都不要忘记了科学，忘记了科学启蒙。因为，只有坚持了这些，才能真正告慰几百年前那些五四先驱的英灵。（选自作者《白纸黑字》一书第20章。作者为全国青年报刊十佳记者、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笔名青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