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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国里的中国代表团

2016-05-14吴建民

领导文萃 2016年9期
关键词:弃权维和代表团

吴建民

赴美之前先买衣服

1971年10月25日,第26届联合国大会以76票赞成、35票反对、17票弃权的压倒性多数通过了2758号决议,决定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

在毛泽东、周恩来的亲自过问下,中国赴联合国代表团迅速组成。毛泽东点名由乔冠华担任出席联大的中国代表团团长,副团长是黄华,加上代表、顾问、秘书、翻译、记者、医生、报务员、厨师、司机等,所有工作人员约40人。

整个代表团中,只有我跟施燕华一对夫妻,分别担任法语、英语译员。从通知我们组成代表团到起程,总共才一周的时间。而我们先要做的,是置装。我们起程前,规定出席联大必须穿中山服,在非正式场合可以穿西服。于是,拿到置装费后(出席联大代表团的成员,置装费比一般人要高,当时给了我1500元;女同志置装费要高一点,施燕华2000元),大家集体乘车去东交民巷当时北京最好的“红都”服装店定做衣服。

我做了两套中山服,一套单的,一套夹的,一套西服、一件夹大衣、一件厚大衣。当时做这几套衣服,已经觉得很奢侈了,但到了国外,发现外国人老换衣服。刚开始我们觉得换来换去是资产阶级的一套,但后来发现这里面有讲究,关乎礼节。1973年回国时,我就自己花钱又做了几套衣服。

除了衣服,我们到联合国后碰到一些前所未有的问题,比如开会时每个国家代表的座位前,要放一个写有国家名称的牌牌。当时有好几种选择:可以标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也可以标China,还可以用PRC的缩写简称。当时我们的礼宾官请示乔冠华,到底用哪个称谓?乔回答得很干脆,就用China,我们就代表着整个中国。代表团领导向国内做了报告,国内同意用China。多年以后,我才领悟到第一代领导人在政治上的高瞻远瞩,因为China照顾到了两岸,更能代表一个完整的中国,同时还能有效地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借此做政治文章。

餐桌会谈

在联合国,还有一个获取信息的重要场所,那就是餐厅。

联合国的餐厅分不同档次,代表们的餐厅比较高级,需要提前订座,相当于纽约的中上等餐馆。普通工作人员的餐厅价格比较便宜,一般人都可以到这里就餐。各国代表团的中层官员一般也在这里就餐,如各代表团的参赞、一等秘书等。刚到联合国时,中国代表团每个成员的餐费标准是25美元(早餐5美元,中餐、晚餐各10美元),这在当时的美国是相当高的标准了。在联合国普通工作人员餐厅就餐,一般的套餐是一个汤、一道主菜、一份甜品,总共才4美元左右。

这里的餐桌,时不时就变成了谈判桌。

很多人,相识在会上,相知则是在用餐的时候。据我观察,心平气和地表述各自国家的立场,比较轻松地交换各自的看法和意见,更多是在共同用餐的非正式场合。

联合国里,各国外交官们相处得比较好之后,话题自然也会游离于政治和会议。西方人比较开放,大家也都在年富力强的年纪,因此会谈到一些世界上的新鲜事,新近的电影、音乐、娱乐、流行时尚之类,当然也会谈到女人。

不过中国代表团的纪律比较严明,即使我们在国外,也看不到什么电影和娱乐节目,对西方的流行时尚更是比较有隔膜,因此别人谈论这些话题时,我们总接不上话茬儿。议论女人,在六七十年代正派中国人眼里属于低级趣味,颇为不屑,但你又不好因此鄙夷别人,只好沉默不语。好在打交道的都是聪明人,见中国人总回避这类问题,久而久之在有中国人的场合就不再谈论这些了。

“不参加投票”

我们对联合国的认识有一个过程,与国内的情况密切相关,大体分为几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应付,从1971年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结束,这5年里,由于受到“左”的干扰,我们只把精力集中在支持发展中国家、反“两霸”(美苏),其他我们不管,美其名曰“超脱”。第二个阶段是改革开放之后,从1978年到1992年间,我们对国际事务的参与多起来了。过去我们对裁军不感兴趣,后来慢慢对这个问题的参与多起来;对人权也不感兴趣,我们认为是西方的价值观念,但后来我们参加了人权委员会。这就是一个变化的过程。第三个阶段是从1992年到现在,中国的外交政策调整的幅度很大,我们积极参与维和行动、裁军、不扩散武器条约和人权事务,等等。

最早我们对联合国的认识,概括起来有几句话:一是个讲坛;二是个废话公司,都是老生常谈,谈了又没用;三是个文件制造工厂,每天的文件堆积如山,起不了多少制约作用。

联合国的有些观念与我们的不吻合。我们当时不支持维和行动,认为是一种对别国内政的干涉,拒绝缴纳维和行动的费用。但是,我们意识到联合国是个可以利用的讲坛,可以向世界传播中国的声音,阐述中国的观点。

联合国内在对某项事务或决议进行表决时,历来只有赞成(yes)、反对(no)、弃权(abstention)三种表态方式,中国代表团进入联合国后,首创了不参加投票(non-voting)的方式。每次遇到连弃权都不屑于参与但也不准备使用否决权的议案,我们就不参加投票,实际上态度是介于弃权与反对之间。后来,有些发展中国家也学了这手,结果在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不参加投票的方式成为三种表态方式之外的第四种正式表态方式。

民主是需要代价的。在民主的框架里,做什么事都不可能太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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