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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三辅士人与地方教化

2016-05-14张立鹏

学理论·下 2016年9期
关键词:士人教化陕西

张立鹏

摘 要:东汉时期,三辅地区已失去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地位,却出现了“三辅多士”的独特文化现象。诸多三辅籍士人扮演着地方官员、民间儒者等不同角色,通过兴学传经、移风易俗、家庭教育等不同方式开展地方教化,对东汉王朝统治秩序的巩固、社会的稳定及文化的传承等发挥了重要作用,也为后世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关键词:东汉;三辅士人;地方教化

中图分类号:K234.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6)09-0181-04

《后汉书·文苑列传》曰:“时三辅多士。”[1]2617“三辅”,是指汉代长安周围之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三个地区,也就是现今陕西省关中一带。“士”,指儒生和文士,即当时的知识分子。众所周知,东汉时期,定都洛阳,陕西关中地区已失去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地位,“但它仍然保持了浓郁的文化氛围,在它的作用之下,优越的家世,良好的教育,广泛的交游,成为三辅文士成长的重要条件”[2]。卢云指出,东汉初年,在全国统计到的568种书籍中,出在三辅的有87种,占15%;470位列传士人中,三辅籍的有66位,占16%;不列传的士人520位中有63位,占12%;213处私家教授中有22处,占10%;在302位三公九卿中有37位,占12%。仅在五经博士中所占比例较低:有72位中的5位,为7%[3]522-538。另据丁文江统计,后汉时期史书列传的陕西人共73人,占15.97%[4]。可见,东汉时期,三辅地区在文化上的优势依然十分明显

所谓教化,是指儒家所提倡的政以体化、教以效化及民以风化。广义而言,教化相当于大教育,即包括所有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和社会教育在内[5]206。可以说,教化是治民必不可少的手段。东汉政论家王符曾言:“夫为国者,以富民为本,以正学为基。民富乃可教,学正乃得义,民贫则背善,学淫则诈伪,入学则不乱,得义则忠孝。故明君之法,务此二者,以成太平之基,致休征之祥。”[6]14在他看来,教育事关国家兴旺发达。《淮南子·齐俗训》亦指出:“人性之无邪,久湛于俗败易”[7]579。

教化事关天下治乱兴衰,“正是由于教化的基本特点,决定了士人在教化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因为道德修习与办学施教是士人的看家本领,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基本技能。”[8]72东汉时期,诸多三辅士人注意到了地方教化的重要性,并且身体力行,亲身实践,对地方教化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一、三辅士人与兴学传经

兴学是一种重要的教化方法。自汉武帝“独尊儒术”后,汉代各类学校教育蓬勃发展,渐渐形成了一整套较为成熟的学校教育体系。周永卫曾指出:“两汉的教育制度则是支撑辉煌灿烂的东方文明的重要基石,造纸术在汉代的发明绝非偶然,无疑与汉代教育的繁荣发展有密切关系,汉代那种‘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的盛况,那种各级官吏重视教育,热心办学,甚至亲自执教的现象,在中国历史上实属罕见。”[9]地方官学是汉代官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以地方行政建制(包括郡、县、乡、里)划分为学、校、庠、序四类。私学则由办学者(在职官员或是民间士人)自行办理,多数私学以经学教育为主,也有传授其他学派学说以及各类技能的私学。

兴学不仅仅是许多开明三辅籍地方官员施政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也是一大批三辅儒生的兴趣意愿所在,这些不同层次的三辅士人在东汉地方或积极发展官学,或致力兴办私学,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东汉的社会教化。

(一)三辅士人与地方官学

东汉时期,统治者投入的重点依然如西汉时期一般而倾向于太学,对地方官学的发展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再者,东汉建初四年(公元79年)章帝刘■主持召开的白虎观会议是两汉教育衰落阶段开始的标志。自此之后,地方官吏特别是郡级长官兴学事例明显减少,地方官学发展步伐日渐减慢[9]。我们查阅范晔《后汉书》等相关史料后,不难发现,东汉地方官学的发展远不如西汉般繁盛。

秦彭,字伯平,东汉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人,建初元年(76年),迁山阳太守。任职期间,他“以礼训人,不任刑罚。崇好儒雅,敦明庠序。每春秋飨射,辄修升降揖让之仪。乃为人设四诫,以定六亲长幼之礼。有遵奉教化者,擢为乡三老,常以八月致酒肉以劝勉之。吏有过咎,罢遣而已,不加耻辱。百姓怀爱,莫有欺犯。”[1]2467秦彭兴办山阳地方官学,对当地社会教化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

又如杜■,字伯侯,东汉京兆杜陵人(今陕西西安市东南),于东汉末年任河东太守,“于是冬月修戎讲武,又开学官,亲自执经教授,郡中化之”[10]496。

秦彭、杜■等三辅籍官员积极投身于地方官学的创办,对当地教育发展、人才培养与民心稳定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史籍明确记载三辅籍官员兴办官学的例子并不多。因此,三辅士人兴学传经,更鲜明地体现在三辅籍士人对东汉私学发展的突出贡献上。

(二)三辅士人与私学

私学也是东汉时期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关于东汉私学的发展状况,范晔《后汉书·儒林列传》论曰。

自光武中年以后,干戈稍戢,专事经学,自是其风世笃焉。其服儒衣,称先王,游庠序,聚横塾者,盖布之于邦域矣。若乃经生所处,不远万里之路,精庐暂建,赢粮动有千百,其耆名高义开门受徒者,编牒不下万人,皆专相传祖,莫或讹杂。至有分争王庭,树朋私里,繁其章条,穿求崖穴,以合一家之说。故杨雄曰:“今之学者,非独为之华藻,又从而绣其■。”夫书理无二,义归有宗,而硕学之徒,莫之或徙,故通人鄙其固焉,又雄所谓“■之学,各习其师”也。且观成名高第,终能远至者,盖亦寡焉,而迂滞若是矣。然所谈者仁义,所传者圣法也。故人识君臣父子之纲,家知违邪归正之路[1]2545。

不难看出,私学教育在两汉时期基本保持着较为繁荣的发展状况。据台湾学者余书麟统计,范晔《后汉书》中载有私学教师118人,其中教授生徒百余人者3人,数百人者22人,千余人者17人,数千人者6人,上万人者4人,教授生徒百余人以上者共计52人,占私学教师总数的44%[11]。由此观之,东汉时期,私学繁盛,招生规模也较大。在地方教化方面,东汉私学的影响与作用要远远大于地方官学。

当时一些三辅名儒经师都拥有很多学生,受教者多达数百千人,常数倍于官学。如经学家马融,字季长,东汉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人。历任东观校书郎、郡功曹、武都太守、南郡太守等职。后因得罪大将军梁冀而被剃发流放,途中自杀未遂,得以免罪召还,“自刺不殊,得赦还,复拜议郎,重在东观著述,以病去官”。他不拘儒家礼仪,“居宇器服,多存侈饰。常坐高堂,施绛纱帐,前授生徒,后列女乐,弟子以次相传,鲜有入其室者”。同时,他“才高博洽,为世通儒,教养诸生,常有千数”,招生规模很大,东汉著名经学大师郑玄、卢植皆其门徒。马融一生著述甚丰——“注《孝经》《论语》《诗》《易》《三礼》《尚书》《列女传》《老子》《淮南子》《离骚》”,“所著赋、颂、碑、诔、书、记、表、奏、七言、琴歌、对策、遗令,凡二十一篇”[1]1972。

又如东汉扶风平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鲁恭,字仲康,其祖先乃鲁顷公,“为楚所灭,迁于下邑,因氏焉。世吏二千石,哀平间,自鲁而徙”。建武初年,鲁恭十五岁,“与母及丕俱居太学,习《鲁诗》,闭户讲诵,绝人闲事,兄弟俱为诸儒所称,学士争归之”[1]873。鲁恭的弟弟鲁丕也是位大儒,“兼通五经,以《鲁诗》《尚书》教授,为当世名儒”。元和年间,鲁丕担任赵相,仍继续教授学生,门徒常常达到百余人之多,关东号之曰“五经复兴鲁叔陵”[1]883。除此之外,三辅儒生教授门徒的例子还有很多,现不必烦琐,兹录如次。

韦彪,字孟达,东汉扶风平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其高祖父是汉宣帝时期的丞相韦贤。建武末年,他因孝廉而任议郎,后以病免,避地教授门徒,“安贫乐道,恬于进趣,三辅诸儒莫不慕仰之”[1]917。

冯豹,字仲文,东汉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市东南)人,“年十二,母为父所出。后母恶之,尝因豹夜寐,欲行毒害,豹逃走得免。敬事愈谨,而母疾之益深,时人称其孝”。年长后,他勤奋好学,尤好儒学,“以《诗》《春秋》教丽山下”,乡里赞曰:“道德彬彬冯仲文”[1]1004。

贾逵,字景伯,东汉扶风平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其九世祖乃西汉著名政论家贾谊,“曾祖父光,为常山太守,宣帝时以吏二千石自洛阳徙焉。父徽,从刘歆受左氏春秋,兼习国语、周官,又受古文尚书于涂恽,学毛诗于谢曼卿,作《左氏条例》二十一篇”。贾逵受此种家庭环境之熏陶,亦终成名儒——“逵悉传父业,弱冠能诵左氏传及五经本文,以《大夏侯尚书》教授,虽为古学,兼通五家谷梁之说……时称通儒”[1]1234-1240。

杨政,字子行,东汉京兆(今陕西西安)人,“少好学,从代郡范升受梁丘易,善说经书。京师为之语曰:‘说经铿铿杨子行。教授数百人”[1]2551-2552。

宋登,字叔阳,东汉京兆(今陕西西安)人,其父宋由官至太尉。他博览群书,“少传《欧阳尚书》,教授数千人”[1]2557。

李育,字符春,东汉扶风漆(今陕西咸阳市彬县)人,“少习《公羊春秋》。沉思专精,博览书传,知名太学,深为同郡班固所重”。当时京兆、扶风两郡争相召请他做官,因时值乱世,他不愿意步入仕途,每次到任不久便称病而去,遂“常避地教授,门徒数百。颇涉猎古学。尝读左氏传,虽乐文采,然谓不得圣人深意,以为前世陈元、范升之徒更相非折,而多引图谶,不据理体,于是作《难左氏义四十一事》”[1]2582。

法真,字高卿,东汉扶风■(今陕西宝鸡市眉县东北)人,南郡太守法雄之子,“好学而无常家,博通内外图典,为关西大儒。弟子自远方至者,陈留范冉等数百人”。法真对于儒学及谶纬之学皆颇有很高的造诣,以清高而为人所称道,时人美其名曰“玄德先生”[1]2774。

概而言之,私学作为东汉地方教化实施的载体之一,同样发挥了培育人才、发展学术、传承文化的重要作用。诸多三辅籍士生积极投身于地方私学建设,对于东汉地方教化亦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二、三辅士人与社会教育

除上述兴学传经外,隆德倡礼、移风易俗也是社会教化的重要方式。东汉时期,许多三辅籍地方官员身体力行,大力推行地方教化,还有一些致仕还乡,抑或是隐居避世的民间儒生隆德倡礼、移风易俗,对于推进东汉地方教化亦有一定的帮助。

(一)三辅官员致力教化

根据现存史料记载,有的三辅籍地方官员在任期间注重身体力行,言传身教,为民做表率。如东汉扶风平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张湛,字子孝,讲究礼仪已到了过于苛刻的地步,甚至平日在家与妻子相处时也要严格恪守儒家礼仪,“矜严好礼,动止有则,居处幽室,必自修整,虽遇妻子,若严君焉”。他在外与同乡相处,更注重基本礼仪,“详言正色,三辅以为仪表”[1]928。有些人在背地里说他颇为虚伪,认为他只是在做些表面的功夫而已。对待此种流言蜚语,他只是笑了笑,说道:“我诚诈也。人皆诈恶,我独诈善,不亦可乎?”[1]929。后为左冯翊,在任期间政化大行。再如,东汉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人孔奋,“事母孝谨,虽为俭约,奉养极求珍膳。躬率妻子,同甘菜茹。”[1]1098东汉京兆长陵(今陕西咸阳)人第五伦,“少介然有义行”[1]1397,等等。

有些三辅籍地方官员则大力实行德化,讲究以理服人,以情感人,深得当地民众的爱戴。如前文已提及的东汉扶风平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鲁恭,曾任中牟县令,“恭专以德化为理,不任刑罚”[1]874。当地许伯等人因争抢田产而打官司,其他多位守令皆不知如何处理,鲁恭耐心地为争田双方讲明事理,双方听后皆羞愧难当,相互礼让,“讼人许伯等争田,累守令不能决,恭为平理曲直,皆退而自责,辍耕相让”。此外,亭长纵容他人借牛却不肯归还,结果牛的主人向鲁恭上诉,“恭召亭长,敕令归牛者再三,犹不从。恭叹曰:‘是教化不行也。欲解印绶去。掾史涕泣共留之,亭长乃惭悔,还牛,诣狱受罪,薛贳不问。于是吏人信服”[1]878。诸如此类例子还有:东汉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市东南)人廉范,字叔度,乃赵国名将廉颇之后,“汉兴,以廉氏豪宗,自苦陉徙焉”“后频历武威、武都二郡太守,随俗化导,各得治宜”[1]1103;东汉京兆杜陵(今陕西西安市东南)人玉况,字文伯,“性聪敏,善行德教”[1]1153,后官至司徒;东汉扶风平陵(今陕西兴平东北)人何敞,字文高,“岁余,迁汝南太守。敞疾文俗吏以苛刻求当时名誉,故在职以宽和为政。立春日,常召督邮还府,分遣儒术大吏案行属县,显孝悌有义行者。及举冤狱,以春秋义断之。是以郡中无怨声,百姓化其恩礼。其出居者,皆归养其父母,追行丧服,推财相让者二百许人。置立礼官,不任文吏”[1]1487,等等。

总之,诸多三辅籍官员的一系列实践活动促进了东汉地方教化工作的开展。而且,“他们的‘教化工作便是对儒家原始教义的实践”[12]133,对于维护东汉王朝的长治久安有较为重要的作用。

(二)三辅士生推行教化

除上述一些三辅籍地方官员致力教化外,诸多三辅士人与当地民众贴近、扎根民间,广施教化,用自身高尚的品德感化百姓,对于当地的移风易俗亦有一定的贡献。

东汉三辅地区的民间士人时常以儒家伦理道德与自身的言行感化当地民众,营造出一片良好的社会风气。如东汉京兆下■(今陕西西安)人王丹,字仲回,“哀、平时,仕州郡。王莽时,连征不至。家累千金,隐居养志,好施周急”。王丹乐善好施,常常在农忙时慰劳那些勤劳者,对此,那些懒惰者感到耻辱,互相激励,最终都富裕起来;那些家里死人的,也等着王丹来办理,甚至乡邻们都习以为常。王丹一直致力于当地的移风易俗,“行之十余年,其化大洽,风俗以笃”。又如东汉京兆霸陵(今陕西西安)人韩康,字伯休,一名恬休,出身豪门,“常采药名山,卖于长安市,口不二价,三十余年”。有一次,一位女子向韩康买药,不停地讨价还价,女子说她早就知道韩康口不二价,韩康叹息自己避世隐名,但却仍被人认出,“乃遁入霸陵山中。博士公车连征不至”。王丹在本乡隐居避世,好施周急,扶助贫困之人,劝课农桑。实际上,王丹“行使的是父老的职责,这样的豪族不是社会秩序的破坏者,而是维护者,有利于王权支配和社会秩序的稳定”[13]252。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东汉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人马瑶,“隐于■山,以兔■为事。所居俗化,百姓美之,号马牧先生焉”。再如,东汉扶风平陵(今陕西咸阳)人梁鸿,字伯鸾,“家贫而尚节介,博览无不通,而不为章句”。有一天,梁鸿在家中边做饭边读书,读到入神处,一时竟疏忽了灶中的火种,结果引起了一场火灾,造成一定的损失,“曾误遗火延及它舍,鸿乃寻访烧者,问所去失,悉以豕偿之。其主犹以为少。鸿曰:‘无它财,愿以身居作。主人许之。因为执勤,不懈朝夕”[1]2765。梁鸿成为雇佣工之后,日日勤勤恳恳,夙兴夜寐,毫无怨言,邻家耆老见鸿非恒人,乃共责让主人,而称鸿长者。

举手投足间,潜移默化中,这些三辅地区的民间士人于乡里居处广施教化,以自身的言行举止及高尚的德操感化同乡民众,使得当地老百姓安居乐业,乡里社会一片安宁。总之,这些三辅地区的民间士人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地方教化。

三、三辅士人与家庭教育

家庭教育是最普遍、最富亲情的教化形式。在中国古代家庭及家族中,长辈与晚辈之间是以亲密的血缘关系为主线的。长辈与晚辈双方首先是从血缘关系对自己和对方达成角色认同与期待,自觉不自觉地遵循血缘关系展开互动与进行自我调控。家庭教育是通过长辈对晚辈以及同族兄弟姊妹间的劝导与熏陶,将忠孝节义、三纲五常等儒家伦理道德及日常一些最基本的为人处世的道理灌输于家庭成员,从而具有持久稳定、容易接受的特点。在东汉时期时期,一些三辅籍士人的家庭教育都是很好的例证。如东汉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人马援,字文渊,乃东汉建武年间的名将,敕封伏波将军,曾以家书的形式告诫兄子马严、马敦二人,其文曰。

初,兄子严、敦并喜讥议,而通轻侠客。援前在交址,还书诫之曰:“吾欲汝曹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好论议人长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闻子孙有此行也。汝曹知吾恶之甚矣,所以复言者,施衿结■,申父母之戒,欲使汝曹不忘之耳。龙伯高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吾爱之重之,愿汝曹■之。杜季良豪侠好义,忧人之忧,乐人之乐,清浊无所失,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也。■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陷为天下轻薄子,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讫今季良尚未可知,郡将下车辄切齿,州郡以为言,吾常为寒心,是以不愿子孙■也。”[1]844-845

马援的侄子马严、马敦平时喜欢讥评时政、结交侠客,很令他担忧,虽远在交趾军中,还是写了这封情真意切的家书。家书出语极为恳切,言辞之中饱含长辈对晚辈的深情关怀和殷殷期待。从马援家书的内容来看,他极力推崇龙伯高的“敦厚周慎,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这是典型的以儒家思想为行为准则的做派,反映了东汉豪族的儒学化[13]173。马援家书使两位子侄在阅读时倍感亲切,不远千里致书教谕,亦能收到耳提面命的效果。

又如上文已提及的东汉京兆下■(今陕西西安)人王丹,其子同窗之父去世,家在中山,其子跟王丹说要去吊唁,随便找了个伙伴正要准备出发,结果王丹很生气地打了儿子。后来有人询问王丹为何打自己的儿子,丹曰:“交道之难,未易言也。世称管、鲍,次则王、贡。张、陈凶其终,萧、朱隙其末,故知全之者鲜矣”[1]930。王丹用管仲与鲍叔牙、王吉与贡禹的深厚情谊,以及张耳与陈余反目成仇的例子来教育自己的儿子,友谊来之不易,要倍加珍惜与其同窗好友之间的这份友情。

我们通过以上所述的马援、王丹等三辅士人家庭教育的例子不难看出,长辈凭借血缘亲情纽带使后辈的学识经验、道德修养在不知不觉中,在潜移默化中得到一定程度上的改善,这正是家庭教育较之其他教化形式的持久稳定、容易接受的特点。

四、余论

汉武帝“独尊儒术,罢黜百家”后,儒家思想学说便成为汉代唯一的官学,在此大背景下,诸多三辅籍士人成为广施地方教化的主力军,他们积极活跃于东汉时期的各个地区,扮演着地方基层官吏、民间儒生等不同角色,通过传经兴学、移风易俗、家庭教育等不同形式施行教化,对东汉王朝的长治久安发挥了较为重要的作用。与此同时,我们还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中国古代社会的教化本身就带着很深的时代烙印,所谓的教化,也只是为了更好地维护君主专制统治而已。当然,对于这一点,我们后世之人大可不必过分苛责。更值得我们关注的是,这些三辅士人为东汉地方教化所做出的种种努力,为我们提供了一些重要的借鉴。

第一,教化乃治国之本,关系到社会的长治久安,所以我们要重视教化所发挥的不可替代的作用。《诗经·周南·关雎序》曰:“美教化,移风俗。”[14]12《盐铁论·授时》曰:“是以王者设庠序,明教化,以防道其民。”[15]422可见,古人早已注意到教化所发挥的的独特作用

第二,王朝政治或兴或衰,决定教化能否充分发挥其巨大作用。东汉前期,政治清明,统治者积极推行教化,民风淳朴。据史籍记载,东汉光武帝建武年间,“偃武修文,崇德报功,勤政治,养黎民,兴礼乐,宣教化,表行义,励风俗。继以名章,守而不失,于是东汉之风,衷心廉耻及于三代矣”。[16]270东汉后期,政治晦暗,世风日下,情况恰恰与之相反,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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