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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流淌着奶与蜜的迦南地

2016-05-13吴琪玮

东方企业家 2016年4期
关键词:死海特拉维夫耶路撒冷

吴琪玮

神晓谕摩西说:“我是耶和华。我从前向亚伯拉罕、以撒、雅各显现为全能的神,

至于我名耶和华,他们未曾知道。我与他们坚定所立的约,要把他们所寄居的迦南地赐给他们。”——《旧约 · 出埃及记》

耶路撒冷,圣光下的天使之城

“世上若有十分美丽,九分都在耶路撒冷;世上若有十分哀愁,九分也在耶路撒冷。”谁都喜欢引申《塔木德》(Talmud)中的这句话。它被预言烽火四起,也被预言家国四散,但终有一天,你将重返这里。

这是耶路撒冷时间晚上六点钟,落日最后一道余晖点亮了岩石清真寺(Dome of The Rock)的穹形金顶以及东正教堂(Church of Mary Magdalene)上的七个葱头尖顶,主哭耶京教堂(Church of Dominus Flevit)状如泪滴,静默于群山深谷和渐起的万家灯火间。

人们平日里所说的耶路撒冷老城(The Old City),是一个被四公里长的城墙所包围起来;的地方,方圆只有一公里,位于整个大耶路撒冷地区的东面,可能是世界上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这么小,就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四个区:犹太人区、穆斯林区、基督教徒区和亚美尼亚人区,而里面除了常驻居民外,还聚居着商人、画家、神职人员、军警、流浪艺人、厨子、背包客、小摊贩、作家……

哭墙里的愿望

对于犹太人来说,世上最神圣也最值得骄傲的建筑,莫过于所罗门王在锡安山上建造的第一座犹太教圣殿,里面供奉着神圣的约柜,内有上帝授予犹太人的“十诫”,刻在石板之上。然而圣殿先是被巴比伦人摧毁,再建后又被罗马人焚烧,只留下西边一段高高的残墙。

火光冲天之时,有六位天使降落人间,坐在高墙上哭泣,泪水粘结石缝,因此永远伫立。此后千百年,被驱逐流落到世界任何角落的犹太人,重回以色列的信念从未泯灭,建庙必朝向东方,祈祷必朝向耶路撒冷;当他们终有一日手握经书,回到圣城,只剩下这堵西墙(Western Wall)可以令他们埋首低泣,抚慰千年的悲伤和委屈,将写给神的话语塞入石缝。

“我从前风闻有你,现在亲眼见你,因此我看清自己,在尘土中懊悔。”“我虽行过死的饿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屏风隔开男女信徒,经年的蓬草在风中颤抖,金色的耶路撒冷石闪闪发光,那一刻,祈祷声低回,天地为之动容。

潮水般的观光客被一车一车地运来,站满各处圣迹,每个人都有一个想像出的耶路撒冷,与眼前见到的一切交错;这里发生过太多,又有太多历史故事和宗教传说,多得连一座图书馆都塞不下,如今却在脑海里打架。

你总在设法找词来形容这里,却恨那些词语不是过于平庸,就是过于诡秘,要么就是过于沉重,可耶路撒冷全不是这样。每天都会有上千封世界各地的来信,寄到耶路撒冷老城的邮电局,每天也会有数百份传真发往“02 561 2222”,请求这些“住得离上帝最近”的人,将他们的许愿转捎给神;可哭墙的石缝里已经塞不下满是愿望的小纸片,几年前以色列遗产基金会成立了专门的网站,在地球任何角落的人,只要登录网址,便能看到耶路撒冷的实时场景,还可以选择自己的方位,面对镜头中的哭墙祈祷,如果想许愿,只需给上帝发封邮件便好。

三大宗教,一个眼神的距离

这座城市被征服者毁灭过八次,彻头彻尾地,每一次毁灭之后它都会再次复活,继而被投注更多的信仰,为什么?这座5分钟就能横穿一遍的地方,用尽人的一生也走不完,为什么?这片老区拥挤陈旧,三大宗教都把自己的精神重地集中在此,彼此相距不过一个眼神的距离,为什么?这里有户犹太人家,周围住的都是阿拉伯邻居,它围一道带刺的铁栅,挂出蓝白相间的大卫之星旗,为什么?

总是有太多是似而非的问题,它却沉默不语,真让人抓狂。怪不得平均每年都会有两百来个游客被这里无所不在的遗迹和典故弄得头脑发晕,爆发心理学家所谓的耶路撒冷综合症(Jerusalem Syndrome),宣称自己是圣母玛利亚或者能穿墙而过的参孙(Samson),情绪高涨,言之凿凿,往往持续一两个礼拜,离开耶路撒冷后,一切自动恢复,他们又成了没有任何超能力的普通人。

这些有意思的人,连同犹太人的哭墙、基督徒视为至上的圣墓教堂(Church of Holy Sepulcher)、窄巷、百来处景点、千余家店铺,以及三千多年的人类发展史一起,成为耶路撒冷致命的诱惑。

橄榄山与弥赛亚

黄昏时刻的橄榄山(M t o f Olivers),静谧、美丽,一队队黑衣黑帽的正统犹太教士正从我身边经过,面目肃穆,去往山下大片的墓地。它高起在耶路撒冷的东部,是看清整个城市的最佳角度,作为一个犹太人,此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能被埋葬于橄榄山,因为坚信世界末日弥赛亚将在这里出现。

传说中,耶稣就是从这里被押往耶路撒冷,穿过老城东北部的狮门(St Stephens LionsGate),背负上十字架,他的脸庞蒙受母亲悲戚地抚摩,然后沿着起伏的窄巷前行;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最后到达圣墓教堂被钉死。无数虔诚的基督徒从欧洲过来,身背沉重十字架如当年的耶稣,沿这条苦路(Via Dolorosa)诵经前行,经过 14站,最后仆倒在那块浸透他鲜血、散发异香的石床上哭泣。

在落日不甚明晰的光线中,望见老城在对面山势略低的不远处,金顶的岩石清真寺闪闪发光,是它难以错过的地标;新城在更往西的方位,由于20世纪英国托管这片土地时,规定新起的建筑必须使用金色而古老的耶路撒冷石,因此新城和旧城融合,并没有分明的视觉界限。

耶路撒冷的后厨房

耶路撒冷那条最长最老的街道,叫雅法路(Jaffa Road),从东向西,从老城到新城,横贯整个版图。沿着它一直下去,在距离锡安广场(Zion Square)不远,靠近阿格里帕斯街(Agrippas Street)的地方,就是整个耶路撒冷独一无二的后厨房,马哈耐·耶胡达市场(Shuk Makhaneh Yehuda)。

只有到那里,你才会晓得真正的以色列,这里充满柴米油盐的乐趣,熙来攘往:运送柠檬的、烘面包的、贩香菜的、称鱼的、烤馕的、腌橄榄的、煮咖啡的、做糖渍点心的、挑花的、炸素丸子的、批发小帽的、零售烛台的、卖假首饰的……

犹太人善做买卖,摊主们总是微笑相待,价格实在用不着费力讨价还价;这里有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最红最饱满的石榴,一公斤才5个谢克(相当于10元人民币)。作为以色列神圣的吉祥果,石榴曾出现在摩西五经里,传说它有613颗籽,相当于613条犹太教戒律,传统食品里更是少不了它:石榴果酱、石榴汁、石榴炖鸡……

犹太人认为,人生乐趣之一便是吃,这点跟中国人的理念相似,他们对于食品原料的挑剔态度,却是任何地方无法比拟的:只有获得考舍尔(Kosher)标准认证的,才是符合犹太教规的健康的、洁净的饮食。所以即使是在大市场里闲逛,随便找个摊要份披塔饼(Pita)塞蔬菜沙拉和油炸法拉费丸子(Falafel),也不用担心肠胃,绝对安全无污染。

师傅们总热情招呼我过去看他们如何揉面、转皮、贴饼、烤制、出炉,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一场眼花缭乱的舞蹈后,3个谢克就能买到一张比圆桌面还大的烤饼。

当我迷失在鳄梨、朝鲜蓟、黄姜、无花果、草莓、木瓜、香梨、葡萄柚、开心果、杏子干、椰枣、玫瑰花茶、橙子、香蕉、土豆、橄榄油以及铺天盖地香料的海洋中,突然有人切下一小片白色甜点递过来:“请尝尝。”该如何形容它入口即化的绝佳滋味呢?滑、香、酥,透着些许清甜,细腻中还有碎坚果的脆,这到底是什么?头戴小圆帽的男售货员指了指身后:“这些都是哈瓦(Halva)!”

炒到刚刚好的白芝麻粉,被实实在在地压成一个又一个圆糕状,由于分别混合进了葵花籽、榛果杏仁或者葡萄干、可可粉,形成了不同口味;蜂蜜和砂糖毫不喧宾夺主,愈加衬托出哈瓦的坚果香,除此之外,再无多余的添加,令人欲罢不能。

假如你下次去往耶路撒冷,你定会手执地图奔赴各处圣迹,但别忘了去老市场,千万找到这家1947年的老字号哈瓦王国(Halva Kingdom),帮我全部口味各称上一公斤!

死海不死,复活于应许之地

车行进在无边无际的内盖夫沙漠(The Negev Desert)。这片占以色列国土面积一半以上的不毛之地,四望没有一丝一毫人类出没的痕迹。能相信么,180万年以来,这里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地貌,平坦、干旱,山崖起伏,反射着烈日的眩目光芒,坚硬寂静,仿佛枯涸已久的海底。

公元前13世纪,摩西带领犹太人出埃及,跨过红海,一路向东,直达旷野。神将亚拉巴和靠近约旦河之地,也就是从死海一路到加利利湖,都给了他们。因为质疑神的旨意,他们受罚在旷野中绕行40年,流浪遭罪,要怎样的心如磐石才能重返应许之地?

漂浮在人间最低处

死海(Dead Sea)蓝得像一汪泪,在金黄沙岸和约旦大裂谷(Jordan Rift Valley)的环抱中寂静。以水做枕,仰面浮在湖面,望见一群鸟从容掠过上空,它们刚从非洲迁徙而来,要飞向北部凉爽的戈兰高地(Golan Heights)。

死海其实并不是海,它只是个内陆湖,南北大概60公里,东西宽不过17公里,低于海平面近400米,是地球表面最低的区域,天然氧吧。水源于戈兰高地,汇入加利利湖(Sea of Galilee),再流经约旦山谷;由于一路蒸发量极高,使得后来注入死海的水含盐量极高,是普通海水的10倍。

早在公元前四世纪,伟大的亚里士多德已经在他的著作中提及与这片水域有关的奇特物理现象;游牧民族纳巴泰人(Nabataean)也曾在水底发现一种黑色黏稠状的好东西,便是后世人尽皆知的死海黑泥,他们把它捞出卖给讲究养生的埃及人,用于美容和防腐,这是笔稳赚的好买卖,甚至在当时形成了产业链,一直延续到罗马人统治时期。

由于极高的含盐量,死海的水尽管清澈,却看起来酽酽的稠稠的,与皮肤接触如油一般滑润。每天都会有太过兴奋的游客,噗通跳入,盐水溅入眼睛冲进口鼻,哪怕只有一小滴,都会难受的要命。有经验的人都会带一瓶淡水放在岸边,以便用来及时冲洗。岸边的结晶体坚硬带刺状,很容易划破皮肤。进入死海,平时微小到你自己根本察觉不到的细小挠破处马上就有灼热感,真如同“伤口上撒盐”。

水底有大片大片结晶盐,粗砺得好像珊瑚礁,扎得脚底生疼,如同行走刀尖。以色列人相信,圣经上被毁灭的两座罪恶之城索多玛和蛾摩拉,就沉在死海的底部。这么想来,那些白花花的氯化钠,或许便是罗德妻子的化身,因不舍而回头张望、最后变成盐柱的女人。

沙漠里的集体公社

在死海寂静的清晨,驱车沿90号公路去往北边的一片绿洲(Ein Gedi),在希伯来语里这是个非常美的名字:孩子般的泉。

当较为富裕的东欧中产阶级犹太人,携家带口坐船涌向海法老城时,一无所有的单身犹太青年们早已在加利利湖的沼泽地或者死海岸边的旷野中安营扎寨,他们从德国、罗马尼亚、立陶宛、波兰、俄罗斯来,从小接受回归锡安山的教育,充满年轻人的理想主义,渴望在最艰苦的地方拓荒,通过发展集体公社——基布兹(Kibutz),来重建犹太人的国家。

七十多岁的老人乍布(Zabu)站在农庄的大门口等我们。数十年前,画报上年轻的基布兹成员站在拖拉机和新翻过的土地间冲着镜头镇定自若,那种吃苦耐劳心怀天下的共产主义式生活令他着迷,于是收拾行李离开父母便来到死海边的这里自愿拓荒。六十年后,这里从一个集体公社变成一片高级度假村,乍布也从年轻男孩变成白须老头。

“60年代的时候,基布兹决定在25英亩的荒漠上试种花卉,那些不适合严酷沙漠环境的植物被淘汰,而存活下来的,比如橄榄、无花果、石榴和椰枣树,现在已经葱郁成林。”

落花深处,有来自欧美的年轻男女经过,他们来公社享受SPA、在大泳池里戏耍,到附近徒步寻找沙漠里的野生小动物。这里曾是如月球表面一般的内盖夫荒漠,看理想主义催生出如何了得的伊甸!现在它是整个以色列最出名的温泉度假地和最富有的基布兹,而有意思的是,它仍坚持传统式的生活方式:资产共有,集体管理。

但时间确实悄悄改变了很多。年轻一代,有的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选择离开去过一种更自由自在的生活;有的在大城市撞到头破血流,又重新回来;也有的,怀一技之长,千里迢迢寻过来,不要任何报酬,只要能提供膳宿,便在这里干上一年半载。

当我们停下脚步,欣赏一棵来自中国的小树时,我忽然问扎布:“刚才说到资产共有,那么这里一定有个巨大的菜园子自给自足吧?”他眨眨眼:“其实,我们都从别处买蔬菜吃,因为现在这里自给自足的不是蔬菜,而是钱财。”

特拉维夫,左手繁花右手流沙

少见包头的阿拉伯人,少见穿袍子的犹太人,更少见荷枪实弹的士兵们。对很多外国人来说,特拉维夫的第一眼便颠覆了他对整个以色列的印象。首先,它看起来一点不古老,城市到处是白色方盒子状的简单房子,竟然是世界保护遗产,这是怎么回事?其次,这里的人衣着时髦,表情散漫,那些头戴小圆帽在街头随电子灵魂乐摇头摆尾的犹太孩子,和那些衣锦夜行的时髦姑娘,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人们集会更多的是为了庆祝同性恋合法化、露天音乐会、反战,而不是为了祈祷诵经什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独享地中海的阳光与沙滩

特拉维夫市中心著名的戈顿海滩(Gordon),一望无际的白沙滩,北眺是码头(Tel Aviv Marine)游艇区林立的桅杆,南望是探入蓝色地中海的雅法老城(Jaffa)。

“像不像浮出海面的城堡?”抽烟斗戴墨镜的光头男人问。另一个穿比基尼的女人也凑过来:“中国吃得到雅法橙(Jaffa Orange)么?”还有一个长相颇似耶稣的老头,慢跑了好远后,又折回来,向我请教太极拳的动作,并说针灸、推拿和冥想养生在特拉维夫相当流行。

几分钟前,他们是海滩上晨练的陌生人,利用早上的时间,跑出家门冲向大海,游泳、打沙滩排球、玩冲浪、玩风帆、划独木舟、遥控模型航拍……几分钟后,大家围在一起聊得相当熟络,这样的事在享乐至上的特拉维夫时常发生。

雅法古城一眼千年

沿着特拉维夫的海滩一直走下去,会走到世界上最老的城市之一,雅法。据历史记载,公元前5000年这里就有人类居住,早在公元前2000年就成为地中海岸的著名港口,它的名字也多次出现在《旧约圣经》、《新约圣经》以及《希腊神话》中。特拉维夫和雅法曾经是两座独立的城市,1949年4月,两座城市合并成为特拉维夫-雅法(Tel Aviv-Jaffa),圣经时代的模样还在,新的内容却早已注入。

雅法的重要地标是钟楼,建于1906年,据说是当年伊斯兰教君主土耳其苏丹王的赠送,由于钟塔坐落在雅法古城中心的广场上,两旁就是商店街,可以说事整个雅法最热闹的地区。而且这里的商店外观几乎全是古城墙改造而成,就算不购物,光是欣赏也都非常具有特色。

在基督教徒与穆斯林泾渭分明的墓区边,填海造田的地方,意大利设计师福克萨斯(Fuksas)竖起了佩雷斯和平中心(The Peres Center For Peace),混凝土是时间的永恒,玻璃墙是易碎的和平,它从山坡中凸现,周身充满隐喻。

老城沿山势起伏,必得步行,12条窄巷错综复杂,以12星座区分,双鱼街或者双子街;过去的骆驼客栈和石头仓库里住满功成名就的艺术家,转角便遇见活宝级的国宝雕塑大师弗兰克·梅斯勒(Frank Meisler)或者恶之花般的国宝女艺术家雅娜·高尔(Ilana Goor)。这是以色列版的格林尼治(Greenwich Village),富裕、高格调,属于上世纪60年代的尖锐早已不见。

年轻的穷艺术家都跑去低廉的弗罗伦坦区(Florentine)了么?还是在赫里亚山(Hiriya)忙着用易拉罐、旧零件、废轮胎、碎玻璃、老木头做出再生的家居和装饰品?生态公园绵延八公里,雅孔河(Yarkon River)经过山脚,静静汇入地中海,被拓宽了两岸将成为比塞纳河还浪漫的所在。

此地曾为特拉维夫堆放了半个世纪近四分之一的城市垃圾,是设计师令它起死回生:蓄水系统防御每年雨季的洪涝;产生的沼气将提供整片地区的电力;薄膜和土壤加固山体,形成人工湿地,过滤回收的雨水灌溉出绿树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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