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少年念少年

这么多年来，若不是那次偶然经过你家附近，我估计都不会再想起你。

一排排老房屋翻新过后，我已分不清哪是你家，你以前的家。斜对面那家医院在我害怕的目光下慢慢变得破旧不堪。要知道，以前我最怕那里的阿姨和那里难闻的消毒水味。今天，它变成了一堆废墟。听附近的老伯说，这里要改建成一座商场。

你说你叫顾长渊，长渊长渊，取“一回头便是万丈深渊”之意，告诫自己做事绝不后晦，永不回头。后来，你竟真的没有回头。

对不起，你应该是2009年离开的吧，不过是六年，一个小学的长度，我竟将你忘得干干净净。你看，你的存在感多么的稀薄。我记住了很多没必要的人，却独独少了与你有关的记忆。

你离开两年后回来过一次，可我们没有遇到。我见着你爸妈了，他们问我还记得你么，我撒谎说不记得。你爸说你很想我。是吗？你还记得有过我吗？他们将我的话带给你听，你会伤心吗？其实我是记得的。你会怪我吗？

记得那天。邻居们打趣问你要不要带我走，你很大声地回答说要。我很害羞，躲在了家里不敢出来，以至于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你，再也没有。

你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想我欠你一声“再见”和“谢谢”。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大口大口地喝豆浆，吃不喜欢的豆豉，尽管我以后再没吃过。我还记得每天放学回家后一起吵闹，一起做不喜欢的数学作业，我还记得我家店子正对门的那扇窗户里的小小少年。

喂，现在还好吗？我上次无意中在我爸的手机里找到了你爸的手机号码，这说明我可以再次见到你，只要我打过去。你知道我那时候的心情么？有激动、彷徨。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可是我不能，我没有勇气，没有理由去面对那段儿时的青涩记忆。我怕你听不出我的声音了，我怕我会哭。我有太多值得顾虑的东西。生生让我不愿面对。

我啊我。想做个自在如风的人。

听说你现在成绩很好，比我的都还好。要知道以前学校里的“三好学生”只属于我。我心里不平衡了。爸爸自顾自地说着你的事情，看见我发呆的样子，以为我自愧不如，还趁机激励我说要我从此刻开始好好学习。其实我的思绪早已不在这上面了，我在想你，想那些年。

一天我和闺蜜在家翻看我以前的照片，无意中看到了我和邻居家小孩的合照，我就想到了你。翻翻找找，硬是没找到和你有关的边角，我泄了气。闺蜜问我在找什么，我没说，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你，也怕别人笑我不争气。

我就是这样，自私又胆小。

现在我家的店铺转让了，我很舍不得。不仅是舍不得那个让我整整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还怕你哪天回来了就找不到我了。一个小小的县城，只不过是我忘了说再见即再也不见。亲爱的少年，下次再见，我是否能在茫茫人海中认出你？

我不知道，但你定是认不出我的。我从女式男发变成了长发披肩，奥特曼的衣服早已遗失，连同丢失的是那回不去的岁月。于你，我没有半点记忆，模模糊糊，只在梦里。大家都说，如果做梦经常梦到同一个人，这只能说明自己已经离那个人很远了。我很怕。

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时光倒流六年，在你离开的那一天，我要出去看看你，送送你，就像所有的小说里描述的那样，笑着笑着笑出泪来。我们的故事也像那些校园小说一样，只准恋爱不准成功，只不过我们还没来得及一起度过漫漫长夜，就各奔东西，备安天涯。故事的尽头没有星光，只有无边黑暗和那颗早已发霉潮湿的心脏在一如既往地跳动。

我一直在用一种方式记住一个人，却时常忘记那个人有没有记住过我。这是一种作死的节奏。但我一直坚信，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会出现。朋友说我这是豁达，我说这是懦弱。因为我没有资格去选择，只有接受。

就像你，我只有欣然接受你的离开和消失。或许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想你。但那种痛，是真正存在的。我告诉我自己，一切流失的水分都可以用两杯白开水补充回来，而心里的空洞，是如何也填充不了的。就像精卫填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永远也填补不了大海带给她的痛苦。失去的，终究是失去了。

曾经很喜欢一句话：“用来怀念的是爱情。用来伤害的是青春。”尽管我现在还只是一个小镇里的学生，本该做着属于自己的梦，尽管我现在还没去过北京，看绵延的长城，没去过南方，看长流的小溪，没去过东北，看漫天的大雪。可我以为，我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有我的亲人、朋友，那些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青春一样可以相安无事，伴我度过漫漫长夜，供我日日怀念。

最最亲爱的少年，你知不知道，在离你很远的地方有个姑娘会在深夜想起你？我最最难忘的少年，你会不会也在想我？哪怕只有一次想起我，想起过我。

如果你回来了，我定会选择擦肩而过变成路人；如果你没有，那一切也没有值得称道的理由。

顾长渊——一回头便是万丈深渊。

而你，大概也知道，我为什么用你的名字，来写这篇文章。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