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如你
2016-05-12既禾
既禾
手机响起的时候,我正抱着电脑写期末要交的稿子,“长春”两个字跳跃在我的屏幕上,我不禁蹙眉。我不喜欢打电话,平日里也接不到什么电话。看到“长春”的时候,觉得应该是诈骗电话,可看它不屈不挠地响,还是点了接听。
“喂,你想怎样?不主动联系你同桌也就算了,电话还这么久才接。”没有开场白。劈头盖脸地佯装愠怒。是蝈蝈。我高中三年的同桌,上了大学,各忙各的,联系也少了很多。但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管彼此隔着多少的时间和距离,从来不会有丝毫芥蒂。
高一入学的时候,严厉的班主任让我和蝈蝈做了同桌,理由很简单——这个开学第一天就能让教室鸡飞狗跳的男生需要一个相对文静内敛的女生制衡。
那时候的蝈蝈,真的格外不消停,在班主任的班会上敢把后桌班长的鞋带绑在凳子腿上,以至于全班起立时,唯独班长没站起来;在年轻漂亮的数学老师进教室时吹口哨,被制止后带领全班男生起哄,让数学老师怒不可遏地摔门而出……于是,各科老师顺理成章地把他列入黑名单,并坚定地认为不爱讲话的我和他同桌可以让他安静下来。
性格上冰火两重天,所以连初识的寒暄也没有。我读我的小说散文,他搞他的“发明创造”。只是,哗众取宠的蝈蝈很快就无法忍耐我对他的无视了。那堂自习课,坐在靠墙位置的他把从讲台上“偷”来的粉笔碾成粉末,然后“呼”地朝我吹过来,然后看着变成“白毛女”的我,挑衅地笑。
就在我尚未爆发的时候,教导主任推门而入。从门口的小窗子上,主任只能看到一脸白灰的我,进门后又看到了一脸奸笑的蝈蝈,有种终于抓到他把柄的自得。大概是为了所谓证据,他义正辞严地明知故问:“发生什么了?”我不屑地拍了拍头上和肩上的粉笔末,回答说:“没事儿。”教导主任无语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抛给蝈蝈一个写满了“你给我等着”的眼神,转身离开。
那时候并未多想,只是简单的不屑。但很久后,逐渐熟悉的蝈蝈和我说,他原以为好学生都爱打小报告,而我没有,所以他大恩不言谢地立刻消除了对我全部的敌视。
当原以为格格不入而保持距离的两个人,推倒了横亘其中的墙,便可以轻易看到庐山真面目了。蝈蝈说,我并不像他想象中的书呆子那般无趣,也并不似冰山一样一言不发拒人千里;我说,你也蛮幽默聪明,不像表面那样玩世不恭。
就是这么轻易,我们就相逢一笑泯恩仇了。当然,课上因为对一个观点各执一词而吵得不可开交、课下又一起嬉笑着分享小零食的我们,让老师们跌破了一副又一副眼镜。
班主任开始旁敲侧击:“开始考虑到他太不安分,而恰好你性格比较文静,想是同桌可以让他也少点浮躁。不过现在看……怎么说呢,你需不需要换一个安静些的环境呢?”我豁达一笑:“现在蛮好的啊,我们优势互补嘛。”然后离开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并不像小说中那般,蝈蝈看到我被找去谈话然后颓唐地安静下来,事实上,他只是咧着嘴笑:“班主任发现你被我带坏了吧?”但在私底下,他开始改变着自己的偏科,偶尔心情好了,还问我几个问题。然后,他拿着成绩单大摇大摆地和班主任说:“老师,你这同桌一对一帮扶的主意还真不错……”从那之后。老师再也不提换座位的事情。
高三那年,我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班长。我也不知道这份情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上课总是期待着听到他的发言,下课连商店都不去等着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原来,我们始终包揽着班级的前两名,但那些日子里,我开始因为上课发呆频繁地被老师点名,要么就偷偷地用小镜子看座位斜后面的他,成绩虽然还保持在前十名,但对我来说,真是一落千丈。
蝈蝈看着班里的成绩单,像个老生常谈的父亲,说:“喂,我说,你能不能靠谱一点?虽说我没谈过恋爱,可是也没看到谁像你这样,喜欢一个人把自己的正常日子都搭进去了。”
“要你管。”我狠狠甩给他三个字,然后再不理他。我依旧每天心中小鹿乱撞地看着小镜子里遥不可及的王子。
后来,不知怎么被班长发觉了,聪慧如他,立刻洞悉了我的一切心事。他假装不经意地路过我的座位,然后悄无声息地拿走了我桌角的小镜子,声音清浅地留下一句:“月考,超过我再说。”那个瞬间,顾不得他的声音有多温柔,也顾不得他的微笑有多帅气,我只是心灰意冷——一个月来,老师所讲的内容,我丝毫没听。保持前十都要靠“吃老本”,超过他,已经成了不敢想的奢望了。
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被我在心里吐槽“都不知道安慰同桌”的蝈蝈,竞然去办公室偷试卷了。那天在办公室发生了什么,我丝毫不知情。班会课上,老师点名批评:“想要考个好成绩,就回去好好学习,投机取巧算什么本事?依我看,你之前所谓的进步,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那一刻,我看了一眼一言不发、什么也不解释的蝈蝈,内心五味杂陈:有替他感到委屈,有不知如何为他辩解的难过,还有一份说不清的温暖……
“行啦,你可别一感动以身相许,我女神在隔壁班呢。”看着眼圈通红、感激之至的我,蝈蝈翻着白眼递给我一张纸巾。
其实,我跟蝈蝈之间还有很多故事值得书写,但是,珍藏的东西我是不舍得都说出来的。如今,走进大学的我们,都有了各自的爱情,但这些丝毫不会侵占我们在彼此心中的位置。
那通电话的最后,蝈蝈依旧用他玩世不恭的语气调侃:“你可别还那么傻得可爱啊,因为不是谁都像我一样,看着你的可爱就忘了你的傻,就不欺负你了。”
奇怪的,本该愤怒的我,泪崩在西北的太阳底下。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