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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比较*

2016-05-11吴书林

学术研究 2016年3期
关键词:人文主义海德格尔范式

吴书林



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比较*

吴书林

[摘要]马克思和海德格尔作为对技术理论进行了深入思考和研究的思想家,学界已从多个角度对他们的技术理论思想进行了分析,但却缺失了对他们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比较研究,而这一内容对于从宏观方面把握他们的技术思想具有重要的意义。如果从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纬度、落脚点和理论基础三个方面进行比较研究,可以凸显马克思和海德格尔在技术理论方面的异同,并为深入研究他们的技术思想提供新的视角。

[关键词]马克思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

*本文系四川省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十二五”2013年度规划项目(SC13B025)、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项目“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比较研究”(14FZX018)的阶段性成果。

当前学界对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理论的相关研究相对较多,也有很多研究从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的批判性等各个角度进行了分析。但是在将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研究综合起来考虑,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相关的比较研究方面,仍然是学界相对薄弱的环节,而这一环节正是从整体方面对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进行把握,以及从宏观方面去理解二人技术理论的必备之点。因此,从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角度来比较研究马克思和海德格尔的技术理论,无疑为当前我们更全面深入地研究马克思和海德格尔的技术思想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从而凸显其具有的重要作用。

一、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纬度

一般而言,在对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的探讨中,我们可以看出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包括了人文主义传统、工程主义传统和社会批判传统,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体现了人文主义传统。从表面上看,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体现了多重的纬度,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则表现出一种单一的纬度,但如果仅仅从二者所包含的技术传统形式的多少,来表现前者具有重要作用,后者缺乏深度的话,那么势必不能深入地去探寻两人在技术思想方面的异同。

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包含三种技术哲学研究的传统范式,这三种范式与马克思整个哲学理论的研究有很大的关系,或者说,与马克思理论来源以及马克思在进行理论和现实研究的过程中的视角转换有很大的关系。因此,我们可以根据马克思在不同时期理论关注重点的不同去探寻其技术思想三种叙事范式的转换,进而表现三者的关联。我们知道,马克思主义理论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在批判继承和发展两千多年来人类思想和文化发展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尤其是对资产阶级时代最宝贵的思想成果总结的基础上产生的,其直接来源则是德国古典哲学、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和19世纪的三大空想社会主义学说。尽管哲学贯穿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研究的始终,但是在不同时期仍然有所侧重。不难看出马克思主义哲学虽然直接来源于德国古典哲学,但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和英法空想社会主义的批判为其哲学理论最终的价值取向奠定了现实基础。马克思在对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进行研究的时候,汲取了德国古典哲学研究的方法论,将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结合起来,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社会批判的质的飞跃。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最终形成,也正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基于批判地改造德国古典哲学和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的基础上实现了对空想社会主义到科学的转变。从这样一个相互交织转换的过程中,可以发现在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中,马克思人文主义传统的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相对应于马克思早期的德国古典哲学研究,工程主义传统相对应于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中有关经济学和工艺学的内容,社会批判传统更多的是借鉴了英法空想社会主义理论中的对资本主义社会因素的批判。所以,对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三种传统的研究须回溯到对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德国古典哲学和英法等国的技术文献的研究中去。而从这三个方面来论述马克思技术思想的理论来源,正是体现了马克思是从哲学、经济和工艺学等多角度考察、分析了技术发展史,并在此基础上阐述了技术与人、自然、社会相互作用的关系和规律,以及技术的本质和发展规律,形成了系统完整的技术思想。这也正说明了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有多重纬度的原因所在。

相对于马克思技术思想研究范式纬度的多重性,虽然海德格尔技术思想仅仅归属于人文主义传统,但是我们并不能由此轻视海德格尔的技术思想。与马克思技术研究的基点不同,海德格尔是将技术的本质和形而上学的本质联系起来,并由此认为现代技术是形而上学的最终完成形态。海德格尔认为技术揭示事物的方式并不是从现代社会中产生的,而是始于海德格尔所称为的从古希腊开始的“生产性形而上学”。当柏拉图用永恒不变的“理念”来作为万物的存在基础,从人类生产的术语来设计实体的存在时,事物本身就从“去存在”转变为“去被生产”。到了笛卡尔那里,理性主体成为认识事物的中心,与作为对象的客体处于对立状态,主—客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得以确立。从19世纪开始,科学建立了自己在各门学科中的主导地位,但是主—客二元对立思维方式依然保留。科学与技术联盟,科学成为技术揭示事物方式的工具,这也是伴随着工业化和现代化发展而进行的,进而促使“生产性形而上学”的发展达到了顶峰,使技术成了一种“完成的形而上学”。

从表面来看,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包含着人文主义传统,但是与海德格尔的人文主义传统有区别。这种区别突出表现在马克思的人文主义传统是与工程主义传统和社会批判传统结合在一起的,同时,更为重要的是,马克思技术思想所体现的三种叙事范式,是和马克思积极参与到当时的社会实践,尤其是与他对工人的革命理论指导相关联的。马克思不仅是一位技术理论家,更是一位技术实践家。而海德格尔基本上是在从事理论研究,即使他有短暂的公职经历,也仍然是在高校从事理论工作。在他的技术思想理论研究中,他更多的是从人文主义的角度对当时的技术现象进行分析研究,尽管他会关注现实,但真正的社会革命实践活动不是他关注的焦点。他对人文主义也仅仅是从理论的角度,而不是从社会革命变革的角度进行批判,也正如他所说的“仅仅”是“思”。所以,当马克思对于技术现象的研究,既有哲学理论视角的关注,体现的是人文主义传统,又有积极深入到工人工作的工厂内部的实际考察经历,体现的是工程主义传统,并在此基础上将其所形成的理论指导工人的革命活动的时候,就会将对技术的批判指向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这正体现了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主旨区别,也正是我们下面即将谈到的问题所在。

二、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落脚点

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包含的人文主义传统、工程主义传统和社会批判传统三个方面是密切联系,不能截然分开的。这既因为马克思的三种技术思想叙事范式反映了马克思在不同时期研究的侧重点不同,又因为三者彼此之间不仅是相互关联的,而且还具有共同的价值取向。对于马克思的人文主义传统来说,它反映的是马克思通过对技术对象的研究,力图洞察技术现象背后的某种外在于技术的东西,比如透过技术“创造物”来说明和解析人本学意义上的对象化世界,以及人在实现自身发展方式上的关系,即在资本主义异化下的人和机器之间的颠倒关系。马克思的工程主义传统主要表现在马克思对技术本身性质的研究,以及通过技术在应用过程中对技术实体化的分析,对技术在生产力中的重要作用进行的技术史的研究等方面。对马克思的人文主义传统和工程主义传统的研究必须置放在资本主义的社会环境中来分析,两者最终的价值指向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进而实现全人类的解放,这也是马克思的社会批判传统。

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三种传统虽然体现了其理论发展中各个阶段的不同侧重点,但是通过以上的分析以及马克思整个技术理论的价值指向可以看出,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中的人文主义传统和工程主义传统所体现的最终目的仍然是指向了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马克思从哲学方面对德国古典哲学家以黑格尔、费尔巴哈为代表的哲学理论、意识形态阶级立场的批判;对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以斯密、李嘉图等为代表的劳动价值论的批判;以及对以拜比吉、尤尔等人论证技术生产中的技术决定性作用的批判,都最终要落实到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上。在对以上这些人的批判中,马克思指出他们所代表的都是资本主义立场。针对后来卢德工人运动中一些工人对机器进行的砸毁行动,马克思分析他们并没有认识到剥削压迫工人的并不是机器本身,而是机器本身的应用问题。“一个毫无疑问的事实是:机器本身对于工人从生活资料中‘游离’出来是没有责任的……同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不可分离的矛盾和对抗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些矛盾和对抗不是从机器本身产生的,而是从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产生的!因为机器就其本身来说缩短劳动时间,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延长工作日;因为机器本身减轻劳动,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提高劳动强度;因为机器本身是人对自然力的胜利,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使人受自然力奴役;因为机器本身增加生产者的财富,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使生产者变成需要救济的贫民”。[1]马克思批驳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试图对资本主义社会永恒性所进行的论证,从而要求“工人要学会把机器和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区别开来,从而学会把自己的攻击从物质生产资料本身转向物质生产资料的社会使用形式,是需要时间和经验的”。[2]也正是在对资本主义具体生产方式进行了详尽的分析和研究的基础上,马克思深刻批判了古典政治经济学家为资本主义社会所辩护的观点——是由于机器本身的使用才使得工人不能进行生产,不能获得维持自己的生活资料,把这一切的后果都归结为机器本身,从而与资本主义社会无关。米切姆和尼森鲍姆从工程设计伦理的视角出发,注意到了马克思关于现代技术设定工人异化生存的观点,他们指出:“按照马克思‘现代技术科学’把工人置于大规模的、资本家拥有的工厂控制之下,使劳动功能变得均等划一且可以相互交换,破坏了传统技能和匠人满足于生产工艺产品的基础。传统社会生态均衡本来可以在造物的‘类本质’意义上确保一切社会阶级利益,但现在新型的生产系统把这一切都摧毁了。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物质生产只是不平等地有利于上层阶级。这种不均衡只有在新技术的所有权上来一次社会革命才能得到纠正”。[3]由此,我们不难发现,当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价值指向最终归结到技术的社会批判的时候,马克思才会最终在《资本论》中深刻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生产的目的,在高度评价其生产力迅速发展的同时,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批判,认为必须推翻资本主义社会,才能实现工人的自由解放,进而实现全人类的自由解放。在经过这一系列批判转变之后,马克思对人类未来理想社会的构想才逐渐形成,并不断在实践过程中指导工人的革命活动,最终建立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

海德格尔在整个技术理论形成的过程中,虽然在早期著作比如《存在与时间》中,通过对用具的分析,已逐渐接近对技术理论的探讨,但在这一时期,技术本身并没有真正成为他所关注的主题,其技术思想的分析应该说集中在后期。但无论是前期或者后期,海德格尔对技术本身的关注总体来讲仍然将人文主义传统的批判贯彻始终。正如海德格尔在《给理查森的信》中所谈到的那样,“海德格尔Ⅰ”和“海德格尔Ⅱ”的区分“只有从在海德格尔Ⅰ那里思出的东西出发才能最切近地通达在海德格尔Ⅱ那里有待思的东西。但海德格尔Ⅰ又只有包含在海德格尔Ⅱ中,才能成为可能”。[4]海德格尔在后期对技术尤其是现代技术进行了专题考量,分析了现代技术带给人的一系列异化。他认为现代技术的本质——座架——带给人以促逼性,自然和人都处于异化之中。但在这一系列的论述中,海德格尔将现代技术带给我们的这样一种负面作用归结为我们所忽略的“存在”本身,从而就存在去谈论存在,将技术与存在关联起来,去批判传统的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在进行技术批判的时候,海德格尔仅仅是从哲学层面对技术进行了分析,就技术本身谈论技术,尽管也是非常深刻地论述了技术的负面效应,但也仅仅是人文主义传统的技术批判。

所以,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人文主义传统、工程主义传统最终要指向的是技术社会批判,而海德格尔的人文主义传统指向的是技术批判,虽然仅仅是一词之差,两者却具有天壤之别。当马克思将他技术理论的最终价值指向对资本主义社会批判的时候,海德格尔的技术批判则是对技术本身的批判,而这种批判的结果仅仅是一种唤醒,引起我们的一种思考,也正如海德格尔自己所说的,一种“期备性”的思。海德格尔应该也会成为马克思所批判的对象——以往的哲学家仅仅是解释世界,而不是改造世界。但是也要看到,由于海德格尔和马克思所处的时代不同,当时技术所表现出来的作用不同,他们对技术批判的角度和内容也就不同。海德格尔对技术本身的批判也可以促使我们从另外的层面去反思问题。

三、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理论基础

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包括的人文主义传统、工程主义传统和社会批判传统最终指向的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从而实现人的自由解放;而这一价值理论指向又和马克思哲学的基础具有密切的关系,换言之,对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理解须归结到对马克思哲学的认识上,马克思实现哲学变革最重要的理论基础是实践概念的变革。而对于海德格尔的人文主义传统来讲,就须立足于其存在的基础进行分析。正如美国技术哲学家Don Ihde指出的,“尽管占统治地位的盎格鲁-撒克逊传统的哲学以唯心主义的视角关注技术,但也有另一整个家族——可称之为实践哲学——在研究技术,这个家族包括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传统和现象学、存在主义等。在这一家族传统里面,马克思和海德格尔的技术思想当之无愧具有很重要的作用。”[5]因此,要分析马克思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立足点的区别和联系,首要的是从实践概念和存在范畴的角度去分析马克思和海德格尔在技术理论方面的关联。

当我们将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的理论基础归之于其实践概念的哲学变革时,就可以看出,在马克思那里,技术作为人类一种重要的活动方式,是属于实践活动的一种样式,在马克思整个实践概念(当然,马克思关于实践概念的分析,在不同时期有一定的话语转换,在不同的语境下,马克思会谈论到“劳动”的概念,这里就不赘述实践概念和劳动概念之间的区别)的转变过程中,马克思在对德国古典哲学譬如黑格尔哲学进行批判的时候,已经意识到实践对于人的作用。黑格尔也曾从辩证法的角度谈论过“主奴”关系,在这里黑格尔主要谈论劳动在主人和奴隶之间转换的作用体现,但是在解决方式上黑格尔仍然是通过自我意识来实现的。马克思认为黑格尔关于“主奴”关系辩证法的分析,虽然看到了劳动对于主人和奴隶的重要性,但他所认为的劳动仍然是一种理论上的解决方式,骨子里仍然是对劳动持有一种轻视态度,但不管怎样他仍然看到劳动具有一定的积极作用,这与古代对于技术实践活动的完全轻视态度具有了一定的区别。如果说在对黑格尔关于劳动理论的批判中,马克思还没有从实践概念本身进行分析的话,在对费尔巴哈相关理论进行批判的时候,马克思已直接谈论到实践概念具有的哲学意义。马克思在著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将人的实践活动和人的本质联系起来;尤其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谈论到物质生产的作用,认为技术是推动社会迅速发展的一种方式;在《资本论》中把对资本主义的关注重点深入到对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方式的具体分析中,尤其是对资本主义社会工人劳动生产的成果归属问题进行了分析。所以当马克思对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家进行批判的时候,他看到了劳动对于资本主义社会产生的作用,认为工人的劳动所产生的价值本应该归工人所有。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制度下,工人的劳动被异化了。从马克思对于实践概念研究的转变可以看出,马克思逐渐将实践作为人的一种本质活动的体现,从不同角度去谈论技术对于人本质的作用,从而将其理论作为无产阶级进行自我解放的批判武器,不仅为工人的革命指明了方向,也为其理论的价值寻找到了现实的革命载体,实现了他自己所讲的“批判的武器也需要武器的批判”。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马克思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立足于实践概念的基础之上,把技术作为实践活动的一种样式;而海德格尔技术思想叙事范式立足于存在的基础之上,把技术作为存在的一种样式。因此,在谈论技术未来的发展时,马克思将技术的批判指向了资本主义社会,而且也找到了现实的革命主体——工人,从而将工人作为变革现实社会的革命手段;而当海德格尔在谈论到马克思的实践概念,尤其是对马克思“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这一思想进行评论的时候,他认为:“解释世界与改变世界之间是否存在着真正的对立?难道对世界每一个解释不都已经是对世界的改变了吗?对世界的每一个解释不都预设了:解释是一种真正的思之事业吗?另一方面,对世界的每一个改变不都把一种理论前见(Vor-blick)预设为工具吗?”[10]由此看来,海德格尔看到了理论的批判作用,但是他仅仅从理论的角度对现代技术未来的发展进行了深思,导致他认为拯救的途径是通过对于诗、思、艺术的分析来获得,而在这一分析中,我们所做的仅仅是去思考和期备思的到来。而且在海德格尔看来,马克思所讲的实践概念的内容也仅仅是生产关系,所以他认为:“那么,在马克思那里谈到的是哪样一种改变世界呢?是生产关系中的改变。生产在哪里具有其地位呢?在实践中。实践是通过什么被规定的呢?通过某种理论,这种理论将生产的概念塑造为对人的(通过他自身的)生产。”[11]而且他在将实践概念归属于生产关系的时候,又将这种生产理论归属于他的存在理论,从而“对于马克思来说,存在就是生产过程。这个想法是马克思从形而上学那里,从黑格尔的把生命解释为过程那里接受来的。生产之实践性概念只能立足在一种源于形而上学的存在概念上。”[12]不难看出,海德格尔所理解的实践概念和生产理论与马克思所理解的具有很大的区别,他将马克思的生产理论从属于形而上学的理论,从而遮蔽了马克思生产理论的社会现实性,也就使其技术理论失去了社会的价值作用。

可见,海德格尔是从技术批判的角度去分析马克思生产理论的,但海德格尔对马克思的这一分析仅仅是从理论角度去谈论预设前提问题,所以当马克思和海德格尔的后来者在对马克思和海德格尔的技术思想进行研究的时候,所采取的方式和立足的基础就有了区别。比如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鼻祖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曾经谈论过商品拜物教问题,尤其是对“计算性思维”进行分析,并在此基础上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批判,从而指出工人所应该具有的革命意识。从这个方面来讲,他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马克思对无产阶级历史使命理论的认定。而作为海德格尔的学生马尔库塞虽然也研读了马克思和卢卡奇的相关著作,但是他最终仍然偏向了海德格尔的理论。他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技术进行了批判,但是他并没有主张去推翻资本主义社会,没有看到现实的社会革命主宰的主体,所以当学生进行革命造反的时候,他的态度还是相对比较暧昧的,体现的也只是一种“集体的狂欢”。马尔库塞在《论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中,从存在主义的角度对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进行了分析和改造,也可以看出他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解读无疑是“海德格尔式的马克思主义”。也正是如此,海德格尔才认为:“既然在《存在与时间》里没有意识,人们也许可以主张,在此间(马克思所要求的东西里)读出某种海德格尔式的东西。至少马尔库塞曾经这样来理解《存在与时间》。”[13]因此,当海德格尔仅仅从存在的角度去批判现代技术的时候,并不能为人类解放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途径,以至于他本人说道:“只还有一个上帝能救渡我们”。

[参考文献]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508、493页。

[3] Carl Mitcham,Helen Nissenbaum,“Ethics and Technology”,Routledge Encyclopedia of Philosophy, 1998(9).

[4][6][7]《海德格尔选集》下卷,孙周兴选编,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第1278、932、931页。

[5] Don Ihde, Technics and Praxis: a Philosophy of Technology,Dordrecht: D.Reidel Publishing Company, Holland,1979,pp.29-31.

[8][9]《海德格尔选集》上卷,孙周兴选编,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年,第36、15页。

[10][11][12][13] [法] F.费迪耶等辑录:《晚期海德格尔的三天讨论班纪要》,丁耘摘译,《哲学译丛》2001年第3期。

责任编辑:罗苹

作者简介吴书林,四川师范大学政治教育学院副教授(四川成都,610068)。

〔中图分类号〕B0-0;B516.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7326(2016)03-00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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