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敦儒南渡前词风论
2016-05-09王文丹
摘 要:朱敦儒是南北宋之交一位伟大的词人,上启苏轼,下开辛弃疾。其南渡前的词作既有巧丽繁富、清高疏狂的审美意蕴,也有慷慨纵横的高歌吟唱,呈现出多样化的风格特质。隐逸之风的盛行、新旧党争的教训以及家庭生活对其高洁狂放个性的养成是词风形成的重要原因。
关键词:朱敦儒;南渡前;词风
作者简介:王文丹(1992.2-),女,汉族,籍贯河南省新乡市,现就读于广西师范学院,攻读中国古代文学专业文学硕士研究生学位,研究方向为唐宋方向。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36-0-02
朱敦儒作为南北宋之交的一位著名隐逸词人,才华横溢,创作在当时取得了很高的成就,特别是他的词,被称为当时洛阳“八俊”中的“词俊”。宋人汪莘在《方壶诗余》自序中将苏轼、朱敦儒、辛弃疾三家词当作是宋词的三次变革,这是当时的宋代人赋予他的至高无上的评价,近代的薛砺若说他是“南渡后最大的一位作家”[1]。他在当时的词坛上具有较大的影响,集于当时的社会现状、当下隐逸之风的流行和文人与党争等等问题,他的创作风格也在不断地变化着。
一、朱敦儒南渡前的词风
朱敦儒是宋代著名的词人,他在北宋一共生活了四十多年,之后随着宋室的南渡一起南迁,词风也因此经历了两个不同的阶段。南渡前他46岁,经历了青年和中年,词风也经历了巧丽繁富——清高疏狂——慷慨纵横的变化。
(一)巧丽繁富
朱敦儒青年时生活的北宋这个时期,是一个大多以描写女性为主、并未完全摆脱“词为艳科”的时代,所以在这一时期的创作中也体现着这个时代鲜明的个性。此时期的作品中也时常含有儿女情长、伤春惜别、纵情声色等等这一类风流潇洒的味道,因此充满浓艳绮丽的风格逐渐在朱词中体现出来。以下面这首词为例《满庭芳》:
花满金盆,香凝碧帐,小楼晓日飞光。有人相伴,开镜点新妆。脸嫩琼肌著粉,眉峰秀、波眼宜长。云鬟就,玉纤溅水,轻笑换明珰。檀郎。 犹恣意,高敧凤枕,慵下银床。问今日何处,斗草寻芳。不管馀酲未解,扶头酒、亲捧瑶觞。催人起,雕鞍翠幰,乘露看姚黄。
这首诗在意象使用上有两个特别出色的特点,给人的感官能带来极大的刺激,上片描绘出了一种“美人帐暖”的绮丽,以盛满鲜花的金盆、透香的碧帐所构成的一个独具风采的意象群,是对朱敦儒所生活的时代的一个真实的写照。其后又以大量的名词写出了第二个意象群,使得一个具有立体感的和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女性形象呈现在人们的面前。纵观整首词,金香、琼玉、翠瑶等词的组合运用,不仅使得这首词显示出一种雍容富贵的气象,而且也增加了镂金错彩的色泽,使整首诗词看起来华丽富贵,绮丽反复,显示出朱敦儒在这一时期的秾丽绮艳的程度也绝对的不亚于花间词派。从这首词中反映出他早期的性格以及词风中的绮艳。
由于出身于官宦家庭,家庭的殷实使得朱敦儒在此一时期度过了一段诗酒美人的潇洒岁月。“曾为梅花醉不归,佳人换袖气新词。轻红遍写鸳鸯带,浓碧争斟翡翠卮”(《鹧鸪天》),这种诗酒狂欢之气曾使他一度沉醉其中,他这一时期的词也因此而呈现出巧丽繁复的绮丽风格。
(二)清高疏狂
朱敦儒的前四十多年是在西都洛阳度过的,当时的洛阳是集显赫的地位、繁荣的景象、浓郁的文化氛围于一身的名城,是一个足以与政治中心相抗衡的一个文化中心。朱敦儒出生在北宋一个官宦世家,家境十分殷实,在这个和平的年代里使得他青壮年时期生活十分的适意,滋养了他成为和大多数公子哥一样风流俊赏,纵情享乐,裘马轻狂,过着一种诗酒美人般的狂放生活。所以,他这一时期的词写的大多是风格清高疏狂自诩清高,比如下面这首《鹧鸪天·西都作》: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这首词将他的狂气与傲骨,漠视王侯的作风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的这种自命甚高,睥睨世俗,目空一切的高傲生活态度与李白的那种“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这种粪土王侯,浮云富贵的精神一脉相承。在当时的北宋词坛,主要是以珠艳玉鲜以及词作中的莺莺燕燕的柔情风格为流行,人们突然听到这样疏狂傲世的歌唱,精神都为之振奋,这是他旷放性格、傲世态度的生动写照,也称他此首“最脍炙人口”[2]。
他对于当时世人的平庸生活有所不满,所以他那自适闲旷的麋鹿之性和横溢杰出的才华便都投入到他的作品中去,疏狂、高傲时常在他的词中不时流露。他也因此成为这一时期被世人赋予极高评价的一位自诩清高的浪漫之士。
(三)慷慨纵横
北宋中后期党争的教训给朱敦儒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当时的社会生活以及社会现实也与他的个人生活期望相差甚远,朱敦儒心中的大作为思想与现实中的壮志难酬之间存在较大的矛盾,在北宋政权飘摇不定的现实里,他以前的生活全被打乱,也失去了往日的荣华富贵,纵情享乐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所以在此一阶段内他的诗词创作所表现出来的风格主要是慷慨纵横,来看下面这首《水龙吟》:
放船千里凌波去,略为吴山留顾。云屯水府,涛随神女,九江东注。北客翩然,壮心偏感,年华将暮。念伊、嵩旧隐,巢、由故友,南柯梦,遽如许! 回首妖氛未扫,问人间英雄何处? 奇谋报国,可怜无用,尘昏白羽。铁锁横江,锦帆冲浪,孙郎良苦。但愁敲桂棹,悲吟《梁父》,泪流如雨。
这首词作于词人北宋末年初离洛阳时,境界深远,词句间有报国不得之悲慨,不以闲适为调,在《樵歌》中是独树一帜的作品。上片主要的感叹时光的流逝,有烈士暮年之悲,流露出故国难返的深沉悲怆。过片以历史为镜子,使词人的忧愤更加具有历史的纵深感。结尾写自己,融合了家国不幸之后悲痛难已的表现,极见词人悲愤之深广与无力回天的无奈。这首词既体现了词人创作风格中的豪放刚健,又显示出词人创作功力的深厚。
朱敦儒在北宋期间一共经历了神宗、哲宗、徽宗、钦宗四朝,在这期间新旧党争之间此起彼伏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他的忧虑焦躁与无奈也终在国势衰颓,统治者醉生梦死的局面下爆发出来,他厌倦官场生活,所以他这一段的主要文学创作就是词,他将这种情况下所感到的不安化为词中的悲凉之气,读起来很容易让人体会到他当时的那种无力挽大厦于既倒而又无可奈何的心情,把心中的想法还有对官场的厌倦对现实的不满表现出来,因此而形成了他这一时期慷慨纵横的词风。
二、敦儒南渡前词风形成原因探微
(一)北宋时的隐逸思想
隐逸思想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形成,在之后朝代的不断发展中,到了宋代隐逸思想就变得日趋复杂了,在这一时期随着一系列的变法和新政的颁布,朝廷内部产生了尖锐的矛盾斗争,文人士大夫在这种漩涡中浮沉进退,饱受各种挫折打击,所以便走向大自然去寻找隐逸之趣,隐逸思想也随之蓬勃兴盛起来。这些思想在朱敦儒的继承和发展下,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朱敦儒的《樵歌》中就是这种复杂形式的体现,之中所体现出来的隐逸情怀是很不彻底的,很不纯粹的。虽然隐居不仕,但却并不是不关心国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当初的那种志行高洁。从《樵歌》我们可以看出,除了一些“少年不知愁滋味”式的超然出世的歌行,词集的大部分隐逸之作却是含有或浓或淡而又无奈归隐的心曲。
由于出身官宦家庭,在南渡之前,朱敦儒过的是逍遥自在的隐士生活。这一时期中,他的词作大都充满了轻狂放逸的色彩,都是出世超然的歌吟。早年的朱敦儒志行高洁,隐居不仕于君昏臣佞的朝廷,疏狂高傲。他的这种隐逸是避开政治,在繁华都市和青山秀水之间往来,追求享乐与闲逸的“隐”。此时,这位麋鹿之性不受拘的风流才子,创作出的大都是“不系虚舟取性颠”、“几曾着眼看侯王”的超然出世的纵情高歌。
朱敦儒又是一个常常以梅花自喻,有神仙风致和麋鹿之性的才子雅士,如此之词人,在看清社会现实状况之后的“无可无不可”的心态背后,定有其无法描摹的隐忧,这也正能看出其内心隐仕两难的困惑与痛楚。后人曾有对他的评价“他是一位隐士,而同样是一位未能免俗的封建王朝的臣民”[3]。朱敦儒的一生中,隐逸的思想始终影响着他的出处进退,他的词风也反映出他的心路历程,他的此种充满了山林味和隐逸气,并以清旷高雅、自然真纯独步于宋代词坛,在隐逸词史中占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二)北宋党争的影响
北宋末年社会现实十分复杂,开始于神宗年间的新旧党争,先后经历了四位最高统治者,几起几落,政治局势也随之变幻不定。几乎置苏轼于死地的“乌台诗案”就是北宋党争残酷的明证,同时这愈演愈烈的党争也使一开始时候抱有积极入仕的文人们深受打击,也产生了一些畏惧诗祸、人祸的心理,用世之心逐渐消退。这种心态反映在作品中,推动了词风的嬗变,朱敦儒的词风也由此显得苍凉沉郁而又慷慨激昂。
当时由于徽宗盲目的信任蔡京、童贯等人,他们这一党把持朝政,仕林风气污浊不已,为了达到目的,许多人不惜代价巴结官家,奔竞之风的丑态尽露,连宋徽宗自己也说:“今士大夫方寡廉鲜耻”。在这种恶劣的政治环境影响下,正直忠厚之士很难做高官,所以大多选择不仕的方式,朱敦儒正是其一,他对于社会危机既无能为力也不愿放弃清高操守去谋取官位,这种矛盾在他的词中表现出来就形成了他的那种清高疏狂而又慷慨激昂的词风,在他的词中所表现出来的爱国情感都充满了对现实社会的不满与鄙夷。
朱敦儒交往友人的大多是元祐党人及其后代,当时在朝中掌权的是新派的一些人,他们大搞党争,把元祐党人或贬或窜,友人们悲惨的遭遇让朱敦儒及他父亲幡然醒悟。北宋中后期残酷的党争和黑暗的政局,朱敦儒曾亲眼所见,并且清醒的认识到即使拥有用世之心经世之才,但是在这样君孱臣弱的偏安朝廷里,他的满腔热情根本就不被置理,以致“壮心偏感”、“壮节飘零”,所以他隐而不仕,像杨畏那样“眠云情意稳,风尘机息。邂逅初心得计处,伊水鸥闲波碧”了。朱敦儒视官场为畏途,以及他的创作风格上出现的变化,北宋两党之争的影响也是重要的一个原因。
三、结语
作为一位隐逸诗人,朱敦儒的一生充满了变数,南渡之前的词风也在不断地变化着,青壮年时期生活在北宋,家庭条件的阔绰与父母对他的影响,还有他恪守儒家的“有道则仕,无道则隐”的思想原则,这一时期不仕,过着悠闲自得的隐逸生活,词的风格也呈现出绮艳浮华与清高疏狂的风格。北宋末年随着两党之争的加剧与统治者的不思进取,国事颓危,朱敦儒的心中理想生活被破灭,他的心情反映到他的作品中显示出对当政者的不满,词风显得苍凉沉郁而又慷慨激昂。他南渡前词风的变化与自身经历,也使他在后世留下了“词俊”不朽的圣明。
注释:
[1]薛砺若.宋词通论[M].上海:上海书店,1985:216.
[2]周大必.二老堂诗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324.
[3]杨海明.唐宋词论稿[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8:179.
参考文献:
[1]袁行霈.中国文学史(卷三)[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2]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49.
[3]邓子勉. 樵歌校注(附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4]刘扬忠.唐宋词流派史[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7.
[5]张而今.朱敦儒词纵观[J].文学遗产,19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