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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阮籍《咏怀诗》中的忧患意识

2016-05-09郑琛

青年文学家 2015年5期
关键词:忧患意识

郑琛

摘  要:阮籍是我国魏晋时代正始文坛的代表作家,其代表作品《咏怀诗》恰恰是魏晋易代之际兵荒马乱的社会现实所挤压出来的一腔悲歌,是诗人内心最为痛苦的一段独白。诗歌以“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的寓意象征手法,抒发了阮籍的忧生忧世之痛,超尘脱俗之想以及悲天悯人之哀,表现了诗人痛苦、忧伤、焦虑、苦闷的内心情感,被誉为我国古代诗歌史上格调最高的旷世佳作。本文试就《文选》中所收录的阮籍《咏怀诗》十七首为例,着重分析他在诗文中所表现出来的忧患意识及其忧患意识所产生的社会根源。

关键词:《咏怀诗》;忧患意识;忧世;忧生;忧己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5)-05-0-02

一、时代背景

若论到阮籍《咏怀诗》中的忧患意识,就其产生而言,我们必须回到当时的政治历史中去查看一番。魏晋时代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动荡不安的一段历史,长期被黑暗与阴谋所笼罩着。公元294年,风云突变,司马懿发动了诛灭曹爽集团的军事政变,控制了曹魏政权。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实现登基大业,司马氏集团对异己势力进行了多次军事征讨和血腥屠杀。这样极端险恶的政治环境对人才的生存产生了极大的压抑和摧残。学术与政治开始变的不清不白、混为一谈,倘若一着踏错,便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甚至是株连九族。例如何晏、嵇康等人的被杀,都已经极为真实地反映了当时的恐怖政治。阮籍如同任何一个年轻的学子一般,读圣贤书,只为救国救民,也曾等高楼,有慨叹,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并且,阮籍在政治上本来是倾向于曹魏皇室,对司马氏集团怀有不满,然而,在当时那种危险的环境下,他的任何一种救国救民的思想和情怀都是难以实现的,因为,他首先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保住家人全族的性命,因而,阮籍的性情受到了一种扭曲的压抑,他的整个生命形态都是黯淡无光的。

《晋书·阮籍传》上曾经记载,阮籍性格豪放、无拘无束。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任情任性、不拘礼法、放浪形骸并且不关心世事的世外高人。殊不知,我们看得到的阮籍,恣意纵情,饮酒为乐,只是以这种狂生之态来掩盖内心无法见光的黑暗与苦闷,这种的掩饰与压抑对阮籍而言,才是最为痛苦的,也是他人生中最直接、最现实的矛盾体,也正是这种痛苦的现实,确定了《咏怀诗》中无法抹去的感情烙印。

二、忧世之情

《咏怀诗》本共八十二首,并非一时而作,而是阮籍一生零零散散的佳作,然而当这些诗歌被汇集在一处之时,其悲凉苦闷的基调还是很容易被作为读者的我们所感受到,诗中寄托的是诗人在那个黑暗混沌的时代中惶恐不安的心结,表达的是一种心灵无所依托的坠落感,一种对于生命深切的忧患之情。

现在,我就将《文选》中所收录的阮籍《咏怀诗》十七首以“忧患意识”为核心,分为“忧世”、“忧生”、“忧己”三类,首先,笔者要分析的是《咏怀诗》里阮籍的“忧世”之情。

根据《晋书·阮籍传》上的记载,因为天下大事多有动荡,“籍由是不与世事。”事实上,我们从《咏怀诗》中的不少诗句中都可以看得出来阮籍作为一个耿直之士对于天下民生的关怀。其中的有些诗句更是直接揭示了魏统治者的荒淫腐朽。

其八:平生少年时,轻薄好弦歌。西游咸阳中,赵李相经过。娱乐未终结,白日忽蹉跎。(此处诗文的序号按照《文选》中的序号排列,下同。)

其十六:北里多奇舞,濮上有微音。轻薄闲游子,俯仰乍浮沉。捷径从狭路,殷勉趣荒淫。

其十七:三楚多秀士,朝云近荒淫。朱华振芬芳,高蔡相追寻。

根据《三国志·魏书》上的记载,齐王芳幸内宠,淫女色,终其一生只知道安乐享受,不理朝政,因而被司马景王(师)废黜。当时辅政的曹爽更是骄奢淫逸,而围绕其身边的何晏、邓飏等人,皆属于“三楚”人士,不过都是些浮华无实的纨绔子弟,他们投曹爽之所好,同他一道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后来由于他们的轻敌,被司马宣王(懿)算计,都惨遭杀身之祸,株连三族。知晓了这些历史背景,我们可以清楚地明白,诗中的“赵李”、 “微音”、 “奇舞”、 “高蔡相追寻”“ 和朝云近荒淫”,应该是诗人借历史事实来影射当时魏国君臣腐化堕落的生活。这种积重难返的局势便已经注定了魏国衰亡的悲剧命运。

阮籍的父亲阮瑀是著名的“建安七子”之一,曾在曹操的帐下任司空军谋祭酒,管记室,仓曹掾属等职务。曹操对阮瑀十分的信任,阮瑀对曹操也是一片的忠心可鉴,同时他还是曹丕、曹植的诗友。因此我们可以推断,阮氏与曹氏的交情应是渊源颇深,难以切断。所以对于现在由曹爽等人辅政的魏宗室,阮籍既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心中所感必是一片悲凉,例如:

其三: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

其十:寒风振山冈,玄云起重阴。鸣雁飞南征,鹈鴃发哀音。素质游商声,凄怆伤我心。

其十二:是时鹑火中,日月正相忘。朔风厉严寒,阴气下微爽。

诗中的“寒风”、“玄云”、“重阴”、“哀音”、“严寒”、“阴气”所渲染出来的阴冷、凄厉的环境正是当时社会氛围的真实写照,诗歌中飞禽走兽惊慌失措地哀嚎、逃窜的情景,恰恰暗喻了当时百姓心中惶惶不安,人人皆如惊弓之鸟的一种社会状况。

三、忧生之情

在强大的社会压力之下,阮籍的理想之心遭到了压抑,也失去了施展自己才能的机会,时光匆匆,当自己渐趋衰老,鬓边华发渐生,诗人回首望向走过的道路,心中难免感到一种人生苦短的心情,这种心情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表现便是他对于时间概念的极度敏感。

根据相关学者统计,《咏怀诗》中涉及时间的词句曾经反复出现,这八十二首《咏怀诗》中竟有大半以上含有“时间”词,而《文选》中所收录的十七首中也含有了许多代表性的“时间”词,其中“朝”2处,“暮”3处,“秋”3处,“春”1处,“一时”1处,其他还有“万世”、“千载”、“永世”等词语也多有出现。

纵观大量涉及“时间”的词语使用,它们大体表达了如下的心情:

首先,诗人抒发了自己“时光催人老”的伤感之情。为了苟活于世,他终其一生都无所作为,回首遥望过去的时候,唯感到时光划过自己的脸颊,留下苍老的痕迹,如其五:

天马出西北,由来从东道。春秋非有托,富贵焉常保。清露被皋兰,凝霜沾野草。朝为媚少年,夕暮成老丑。自非王子晋,谁能常美好。

其次,在那样的一个黑暗浑浊的时代里,阮籍不仅怀着一种“岁月不再”的悲怆,更是看透了世间的种种,在“求仁自得仁,岂复叹自嗟”(其六)自我宽慰中,他形成了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观。

例如其九:昔闻东陵瓜, 近在青门外。连畛距阡陌, 子母相钩带。五色曜朝日, 嘉宾四面会。膏火自煎熬, 多财为患害。布衣可终身, 宠禄岂足赖。

又如其十一:丘墓蔽山冈,万代同一时。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

如果说,阮籍的“忧世”之情表达了他对于天下世事的一种难以磨灭的责任感的话,那么他的“忧生”则表现了他对于生命的热爱,对人生的留恋,所以,阮籍在社会与时代的重压之下,选择了以退为进,明哲保身的处世之道。

四、忧己之情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人生最苦痛的是梦醒了无路可以走”,阮籍恰恰将自己深埋在了这种境界里, 面对那个黑暗浑浊的社会,他毫无办法,不得已只能以饮酒、嚎哭或者是写诗来宣泄自己内心的苦闷和伤感。《晋书·阮籍传》中描述他是“时率意独驾, 不由径路, 车迹所穷, 辄痛哭而返。”这种“晨鸡鸣高树,命驾起旋归”(其七)的怪僻行为, 正表明他内心有着深刻的苦闷,对于世情,对于生命,对于自己,他都有着无法释怀的心结。日本文艺学家厨川白村曾经说过:“生命力受了压抑而生的苦闷懊恼乃是文艺的根底, 而其表现法乃是广义的象征主义”, 这一结论也许无法具有普遍的意义, 但是在阮籍这里非常适用,阮籍的八十二首《咏怀诗》正是他典型的一种苦闷象征,其中尤其地表现出了他对自己前途未卜的幻灭感与孤独感。例如,诗人写道: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朔鸟鸣北林。徘徊将可见,忧思独伤心。(其一)

又如其十五:独坐空堂上,谁可与欢者?出门临永路,不见行车马。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孤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

诗歌中写出了独坐无人,出门无人,登高无人,所见者仅为孤鸟、离兽,恓惶无主之情溢于纸上。在这种局面之中,诗人进而感到了自己的满怀壮志和理想都成了幻影,突出地表现了那种世无知音、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寂寞。

参考文献:

[1]李泽厚.美的历程【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2]鲁迅.坟【A】.鲁迅全集(第一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3]鲁迅.苦闷的象征【A】.鲁迅全集(第十三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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