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情与佛心
2016-05-09
题记:如果爱是一场修行, 我就是那个遁入空门的僧。 你的怀抱就是神秘安静的庙宇, 你的心跳就是我日夜咏诵的佛经。
仓央嘉措出生于清朝康熙年间,曾经是西藏政教合一的精神领袖,史称六世达赖。怀着崇仰之心,查阅过仓央嘉措的生平,细读了仓央嘉措的诗集,深感他是集佛、禅、情于一身的奇人。
他佛心注定却凡情偏来,作为终身必须遵守戒律清规的活佛,却一心向往俗世生活,在二十四年的短暂生命历程中,始终在凡情与佛心之间苦苦徘徊。他的生前落寞、死后凄凉,因为当世的纠结与无奈写下大量清新隽永的诗作,既有对佛偈的探索,又有对禅意的惊觉,还有对世间情爱的苦苦思索,在中华诗歌史上形成独树一帜的特殊风格,三百多年莲华永绽、盛传不衰!
十四岁,正值青春年少的仓央嘉措,被五世达赖选为转世灵童,从此他被囚禁在沉寂晦暗的布达拉宫,终日以青灯佛经为伴,在无言寂寞中度过青春岁月。仓央嘉措不是优秀的政治家, 他不理朝政也不得善终,虽然处于西藏政教合一权力的顶峰,但是最终沦为政治角逐的牺牲品,新的当权者诬他为“假达赖”,以其“不守清规”为名上奏康熙皇帝,康熙皇帝下诏将其“执献京师”,他是整个藏传佛教中唯一有此悲催遭遇的活佛。更为凄惨的是,在解送京师的途中他被杀死在青海湖畔,当时年仅二十四岁。
仓央嘉措虔诚理佛,禅心布道。他对佛教的理解有超乎寻常的灵性,是一个真正意义的“活佛”,他勘破生死,了悟人生:“对于无常和死,若不常常观想,虽有盖世聪明,也同傻子一样。”“在那阴曹地狱,阎王有面业镜,人间是非不清,镜中善恶分明。”他还是一位虔诚的布道者,曾在短暂的生命历程中,步行穿越青藏高原,历尽艰险将佛理禅意传播给大众,成为当时藏民的精神支柱,其间几度险些被冻饿疾病夺去生命,被藏民尊为“雪域之神”。他禅心如水,预言深刻:“跨鹤高飞意壮哉,云霄一羽雪皑皑。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死前不久他写下这首诗,准确预见了转世灵童的诞生在理塘,给他披上了更加神秘的面纱。后来当新的政治集团意图抹杀他的存在时,遭到了藏民们最强烈的反对,藏族人民坚定地认可让统治者虽然不得不让步,但是也使仓央嘉措成为西藏历史上身份最尴尬的六世达赖。他虽然青史留名,但是布达拉宫却没有他的灵塔,只有一个他的泥塑雕像孤零零地立在殿外的过厅,没有酥油灯,也无人敬献哈达,其他几世达赖喇嘛的灵塔前人群簇拥、香火旺盛,与这样的场面相比,更显他的凄清.....
仓央嘉措才华卓著、浪漫坚贞。他的诗歌爱中有佛,佛中有禅,禅中有爱,他用浪漫真情穿越时空,穿越佛道、穿越禅宗,“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 “假如爱是一场修行,我便是那遁入空门的僧,你的怀抱就是神秘安静的庙宇,你的心跳就是我日夜诵读的佛经……”他留世作品66首,不仅在西藏文学史上享有盛誉,而且蜚声海外,在世界诗坛上享有盛誉。他以其独特的视角和修辞手法向人们诉说着他的追求,抒发着他的的情感。“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诵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转动所有的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他身历磨难却留给人生百味哲理,告诉苦海辗转的人们和情场困惑的男女,“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与有情人做快乐事,莫问是劫是缘。”
青春岁月的沉寂落寞,苦苦修行的漫漫年华,爱情世界的思念牵挂,政治角逐的铩羽而归……怅望仓央嘉措的一生,昙花一现,渺若轻尘,不免让我沧桑无语。当世界周遭一片黑暗,人的心还能装得下什么?还能持有这般火热和笃定吗?可是仓央嘉措,在当时当世的无限恼恨和不可解中,却把无边的苦融汇于佛心清净,把无止的修行贯通于云水禅心,在无尽黑暗中醒悟,在希望渺茫中淡定,思绪不悲不喜,念想不来不去,爱憎不增不减,情意不舍不弃……他把自己从人世间的小情小爱,升华为对世人的大同情和大博爱!“默然相爱,寂静欢喜”,那一份痴情坚守,那一份淡然入定,穿越溯雨寒风,穿越数百年岁月,仍然激荡人心!
假如仓央嘉措只是一个墨守陈规的活佛,那么人世间就少了一个亘古未有的大情种,假如仓央嘉措只是一名循规蹈矩的政治家,那么历史上就多了一个影像模糊的小过客。三百多年来尽管对仓央嘉措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是在笔者看来,自古诗情无定解,情者见情,禅者见禅,道者见道。正如鲁迅先生评价红楼梦时说:“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在凡情与佛心的权衡之间,持佛心看待凡情,以凡情升华佛心,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