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张贤亮

梁长生

文学大师张贤亮逝世了，但他以自己的亲身体验与深切的体会描述了发生在那荒唐年代的人与事。那个既可笑又可憎的年代对人们心灵的极度扭曲与摧残、以至于对人的肉体的折磨，他的作品是艺术的载体，也是历史的记录。

上世纪八十年代小说《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在社会上引起了激烈的争论，其主要原因是小说第一次写了“性”。小说以主人公章永璘和黄香久的爱情纠葛为主线展开叙述。小说意指，由于社会和打压、劳改的原因让章永璘的生理和心理都有了巨大的创伤，造成“性事”的萎缩和无能，以至于章永璘成了一个“废人”。当他压抑的情感爆发，终于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时，却再也无法体谅香久曾经的背叛……小说通过“性”与“爱”充分体现了人性的扭曲与阉割、并终于治好“无能”而让奇迹出现。作者写性，并不是赤裸裸的。他写的性很有情味，更能彰显人性，那份原始的野性也是生命的张力。

他的《习惯死亡》反映了中国大多数知识分子的心态。生动而细腻地描述了阉割心灵备受重创的知识分子孤独、苦闷、绝望的精神世界，强烈地抨击了极左思潮，悲愤地控诉了十年动乱给中华民族带来的历史性灾难。

再读张贤亮，让我有着似遇同路与知音般幸福和愉快，随之引起我的回忆。上世纪八十年代，为了读书写作，追求自己的文学梦，我为自己连续订阅了四年的《小说选刊》，在那里，我几乎读完了那一代“伤痕文学”作家所有刊选在杂志上的作品。在那时，我第一次读了张贤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和《肖尔布拉克》。在读《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这篇引起激烈争议小说的同时，我试着去模仿他们写小说。我学习张贤亮、冯骥才、王蒙等老一代作家小说创作的技巧和语言风格，那一代作家与他们的作品对我的影响和熏陶很大。从那时开始，我的小说创作中便有了描写性爱的参照。后来，在我创作的中短篇小说集《爱之劫》和长篇小说《坎壈人生》中，都借鉴了张贤亮等大师们对“性爱”描写采用的艺术手法和技巧。

作家张贤亮在写作中跌倒，又从写作中站起。青年时代，他血气方刚。19岁写的《大风歌》虽然惹来影响他一生的命运之祸——右派的帽子毫不客气扣在了张贤亮年轻的头顶。但也是因为写作，张贤亮的作品被当时的一位老干部发现，终于有机会帮他摘掉右派的帽子。张贤亮是一条汉子，是一位倔强的男人，是一位选择了理想和追求就永远奋斗永不回头的人！

张贤亮还是中国独一无二的“作家商人”，他在这两大领域里都创造出了辉煌的成果。他打造了“镇北堡”——那是张贤亮多年打造的商业文化之地。走进镇北堡，城堡一样的门楼，干净的黄土坎儿上一字排开的猎猎帅旗，雄姿英发的马背上刘备、关云长、张飞的阵仗气势逼人。大门口的场院上，奥斯卡影像墙上那些炙手可热的名字和银幕屏幕上再熟悉不过的笑脸欢颜生动形象，让人有二三十年前面对《大众电影》杂志时的亲切感。它堂而皇之地宣示：中国电影从这里走向世界。

辽阔的堡子场院、马缨花饭店、八十年代的餐厅、镇南堡大队革委会、文革大院……镇北堡是张贤亮给我们留下的又一个中国独一无二的文化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