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背后是坚强

杨春云

1909年，她出生在澳洲的一个华裔家庭，家境优越。童年的她宛如一个纯洁的小天使，粉嫩的脸颊、白藕般的手臂，经常穿着精致的白色蕾丝裙、软底小白鞋，为家里那些尊贵的客人弹钢琴。

六岁那年，她的父亲应孙中山邀请举家迁回上海，开办了当时最新潮的永安百货公司。她就读于基督教会中学，说着流利纯正的英文，上学坐着防弹车、由保镖接送。那座贵族学校，不仅让她通晓文学、音乐、科学，还给了她严格的教育和坚强的性格；后来她对儿童心理学产生兴趣，又成为了燕京大学心理学专业学生，获得了学士学位。

大学毕业后，她嫁给林则徐后人、一位麻省理工男。丈夫是个不安于居家生活的男人，在她生儿子难产时、女儿得肺炎时，丈夫还在俱乐部玩牌到深夜；她还曾从一个年轻风流的寡妇家里，把迷途的丈夫领回家。她从没对人说起这些事，也没有抱怨和哭闹，她骨子里有着旧式女子的优雅温婉与体贴宽容。

后来丈夫在香港做德国医疗器械生意，而她则在上海国际饭店开了中国第一家女子时装设计沙龙——锦霓时装，用中国传统面料设计出都市女性的现代美服，走出一条不同于巴黎和北平的海派时尚路线。回到家里，她依旧每天清晨为丈夫和孩子做可口的早餐，用煤球炉和铁丝烤出鲜黄酥脆的吐司，用铝锅和供应面粉做圣彼得风味蛋糕，用女人特有的温柔给家人以温暖。

然而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摧毁了她美好的生活。丈夫被划成右派，关进监狱，她从丈夫公司开回即将报废的福特车，从警察手里接过丈夫的现行反革命判决书，所有的家产被没收，还要为丈夫偿还欠国家的14万人民币。

她被下放到劳改农场，在臭气熏天的猪圈里养猪；用那双弹钢琴的白皙手指在腥臭的河塘里挖泥；回上海后，为给儿女挣学费、生活费，她去厕所清洗马桶、在菜场里卖咸蛋。然而只要可能，她总是穿着旗袍和高跟皮鞋干着脏活、累活，优雅地独自面对残酷的现实。

即使当法官宣读她丈夫沉冤昭雪的判决书时，她也只是平静地听着，不闹也不号啕，泪水只在心中肆意横流。晚年时，外国记者问她，为何能在劳改岁月坚强地活下来？她优雅地挺直脊梁：“那些劳动，有助于我保持身材的苗条。”

郭婉莹，一个真正的富二代，她的下巴永远高高抬起，在做富商的千金、尊贵的少奶奶时，当遭遇家庭危机时，“文革”中家里东西悉数充公连结婚礼服都不剩时，红卫兵指着她的鼻子骂时，别人用口水、扫把袭击她时，她都没有低头。

任何人、任何时代，都不能打垮她，她永远以优雅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她优雅的背后，是无尽的隐忍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