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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油菜花过春天

2016-05-07陈柏清

黄河黄土黄种人 2016年5期
关键词:菜汤纱巾和煦

陈柏清

四月的北方,和煦的阳光欣欣然来临了。美丽的田野里,其他作物还在努力拔节,油菜却已抢占先机,一两场春雨过后,原先还顶珠隐蕊的,一夜之间绽放金黄。

“篱落疏疏小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原野之上,铺黄散锦,金浪翻涌,采油菜花的人在花海中若隐若现,我似乎看见了母亲,她哼着好听的小调“正是四月好风光,油菜花开正当时。一袭袭,一片片,透出一缕缕淡黄,和煦春风迎面拂,花香袭人心荡漾。独自一人奔田埂,立足地头极目望。无人在意无人扰,任你观色闻其香……”那一盘盘炒菜花的香也仿佛潜入心底,把我引入回忆里。

三四月份的春末夏初,是北方蔬菜“青黄不接”的季节,夏菜未熟,春菜已无,油菜花正当时。这时田野中,满是采油菜花的人。大人小孩都有,以女子居多。远处观景,美哉,乐哉,仿佛是一件极其浪漫的事,其实,对采花者而言,却并不那么惬意。因为与人争花的蜜蜂,可是毫不客气,往往一不留意,手或者脸就被蛰一下。除了蜜蜂,还有蚊虫,因为地里潮湿,蚊虫甚多。

母亲每次采油菜花都用纱巾蒙着头,只留出眼睛,她这个样子很像电影中的古装女侠,有点可笑,但我从来笑不出,因为摘下纱巾,母亲的脖子和脸常常被叮咬得满布红点,回家洗脸时忍不住痛得皱眉。年年叮咬,年年采,母亲为了这个家吃了不少苦,但她从未抱怨过,仿佛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儿。想到这一点,我就很心疼母亲,还有对她的敬佩和热爱。

母亲把新鲜的油菜花采回家,装在筐篓里,调皮的我有时会从筐篓里偷拿一两朵最好看的,因为我不忍心让它们变成食物。母亲并不怪我,有时还帮我别在小辫子上,然后细细地端详着我,说:“妮子比妈妈小时还俊呢!”说完她自己先笑了,我也咯咯地笑着,心里别提有多美了。那些油菜花装在大白铝盆里,在井台上放好,用清凉甘洌的井水冲过后,朵朵油菜花顶珠含娇,金灿灿、亮晶晶,无比好看。

母亲烧一大锅水,把花倒进去。说心里话,每次看见母亲把花倒进沸水中,然后花朵在水中翻滚,我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觉得这些花在为人类的生存罹难,真有点同情它们。

油菜花焯过之后捞出,母亲再把冬季储存的南瓜砍一条,洗净,去皮切块。锅底加火,等油热了,放入蒜末爆锅,然后加入南瓜块略炒,加水,盖锅盖焖大约20分钟后,南瓜已九分熟,放入焯好的油菜花,加盐调味,最后撒些葱花即可出锅。此时,深黄色的南瓜块潜于汤中若隐若现,黄色的油菜花配着绿油油的葱末,十分好看。虽然这道菜闻着不是很香,但吃着口感却很好,南瓜甜面,菜花香嫩,很下饭。

小时候只知这道菜好吃,却不知它很有营养。药书上说,油菜花味甘性温,有温肺、益肝肾、健脾胃等功效,与南瓜制膳,可扶阳气,散寒邪,缓解春季伤风感冒及春困。

每次母亲看见孩子们捞南瓜、挑菜花,吃得香甜,便很开心地停筷看著我们吃。等我们吃饱了,只剩下一些菜汤,母亲就用菜汤拌饭。

记忆里,母亲很少正正经经地吃一顿饭,吃饭时,她总是最后一个上桌,斜坐在炕沿上,我们剩下的饭菜,她随便吃吃即可。长大了想起这些,我就很难过,母亲为孩子们吃苦已成习惯,而我们当时却未觉得。如今母亲已不在人世,永远也无法弥补了,对我而言,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每年油菜花开,伴着油菜花炖南瓜的香,便会想起母亲,想起这道母亲在春天里常做的菜,想起母亲的爱,那无私、伟大的母爱,陪伴我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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