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动画电影中的传统民间美术探略

[摘要]传统民间美术元素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经过几千年的不断丰富、发展和演变，已经深深根植于中华民族的文化土壤之中。历史悠久的水墨画、皮影戏、剪纸艺术、木偶等传统民间美术为动画电影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借鉴材料，国产动画电影应吸取传统民间美术元素的精华为己用，丰富作品的内容和表现形式，提升国产动画电影的欣赏价值，形成具有民族特色的动画风格，在国际上打造中国动画品牌。

[关键词]传统；民间；美术元素；动画电影

一、当代中国动画电影发展现状

中国的动画电影曾经取得过辉煌的成绩，产生过深远的影响，如《大闹天宫》《小蝌蚪找妈妈》《猪八戒吃西瓜》等，在国际上屡获大奖，在国内外享有较高的声誉，这些作品以深厚的文化内涵、浓郁的东方色彩被称为“中国动画学派”。在这些作品中，传统民间美术元素得到了很好的演绎和传承，体现出民族化的美术风格特征。动画是一种现代影视艺术，在创作过程中美术元素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国产动画电影把中国传统文化与民间艺术形式结合在一起，在表现的过程中受到传统民间美术元素的影响，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历经几千年沉淀积累的传统民间美术元素是国产动画电影制作的物质源泉，也为国产动画电影创作带来了启发和灵感，使国产动画电影具有独特的东方神韵。

动画电影在中国几十年的发展，呈现了空前的创新和进步。然而，随着当代动画电影的不断世界化，国外的艺术思潮大量涌入国内，国产动画电影的自身发展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问题：国产动画电影融合太多的日美动画艺术元素，传统民间美术元素在国产动画电影中的体现越来越少，国产动画电影逐渐丧失了本民族的艺术风格，被称为“民族性的失忆”和“国际性的失语”。中国的动画电影要想走出一条具有独特民族风格的动画道路，就必须保持传统民族文化，发扬民族艺术风格。中国五千多年的历史文明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艺术财富，国产动画电影要依赖和发扬传统民间美术元素，丰富国产动画电影的文化底蕴，弘扬民族精神，展现国产动画电影的独特魅力。

二、中国传统民间美术解读

（一）中国传统民间美术的追溯

中国传统民间美术是广大劳动人民创造的，以美化环境、丰富生活为目的，在日常生活中、民俗民风中流行的美术。如民间的婚丧嫁娶、生子祝寿、节日庆典等活动时使用的剪纸、花灯、春联、布偶、泥塑、服饰、戏剧等艺术形式，它传达了民族的情感，蕴含着民族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具有使用价值和审美价值。中国传统民间美术经过历代民间艺术家的创作实践，积累了很多样式：从新石器时代的彩陶，春秋战国时期的青铜器、陶俑，汉代的石雕、帛画，魏晋时期的版画、年画、壁画，到唐宋花鸟人物、明清的国画山水等，题材广泛、内涵丰富。中国传统民间美术以其独特的造型语言、鲜明的表现形式，焕发出浓烈的民族情怀，体现了质朴的审美观念。

（二）民间美术的艺术语言特征

中国传统民间美术发展历史绵长，在造型上继承着民族文化的视觉形象，简练、概括、夸张、浑厚、古朴、稚拙，具有极强的装饰性，不求形似，强调以形写神。在表现形式上托物言志、蕴含寓意，运用人物、花鸟、动物、器具及文字，以民间神话故事、谚语等为题材，运用象征、谐音、双关、借喻等手法，表达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如民间剪纸福寿临门、年年有余等运用谐音手法表达希望；婚庆时的喜字、春节时的窗花，运用象征的手法表达喜庆祝福。民间美术的色彩运用更凸显了艺术的文化本性，民间色彩常表现为艳丽、热烈、明快，既追求强烈的视觉对比，又讲究画面的和谐统一，如民间年画的红配绿，纯度较高，对比度较强，表达了吉利祥瑞的观念。民间美术的色彩也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如红色的中国结、红色的结婚礼服，象征着喜庆，用红色渲染热闹吉祥的氛围，红色也是避邪的色彩，如本命年穿红衣、系红腰带的传统流传至今；黄色是至高无上地位的象征；青色代表生命的颜色；黑色、白色是死丧之色，多用于葬礼之中。

传统民间美术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经过几千年的沉淀、积累，已经深深根植于中华民族的文化土壤之中，它凝聚着中华民族特质和民族风貌，是东方文化的一处绚烂的风景和宝贵的财富。中国传统民间美术独特的审美形式和语言特征为动画艺术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灵感，将这些传统元素融入动画创作中，可以充分发挥国产动画电影的表现力，提升国产动画电影的欣赏价值。

三、汲取传统民间美术精髓进行本土动画创作

中国传统民间美术种类繁多，表现形式也多样，为动画电影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借鉴材料。但如何将这些美术元素完美地融入动画设计中，创造出具有民族特色的国产动画电影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近些年，国产动画电影对传统民间美术元素的态度就是简单的“拿来主义”，缺乏深层次的探究和运用。国产动画电影在创作过程中应注重对传统文化和民间艺术的传承，汲取传统民间美术的精髓，进行提炼和升华，而不是简单地抄袭。

（一）动画电影形象设计中传统民间美术的传承

造型是一部动画电影的基础，它决定了整部动画电影的风格特征。一部动画电影能否吸引观众，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动画造型。动画电影的造型不求再现，只求神似。一些经典的国产动画电影在形象塑造上广泛地吸取中国传统民间剪纸艺术、皮影戏、木偶戏以及中国传统绘画等传统民间美术的造型语言特征，运用丰富的想象力，大胆夸张地塑造出具有鲜明民族风格的经典动画形象。如，《三个和尚》人物造型采用国画白描的手法，线条流畅，简练概况，把三个和尚的不同性格特征体现出来，背景的寺庙、山石也用线条简单勾勒出来；《猪八戒吃西瓜》的人物塑造吸取了民间剪纸艺术和皮影艺术的外观形式，注重形象的装饰性的刻画，服饰设计借鉴了戏剧中的传统服饰，是我国首创剪纸艺术形式风格的动画，开辟了剪纸动画的新路；《南郭先生》的人物形象塑造具有汉代画像石的刚健风格；《夹子救鹿》中鹿的形象塑造参考了敦煌壁画的古朴风格；《哪吒闹海》中哪吒、龙王、李靖等形象塑造融合了中国门神、山西永乐宫壁画及中国的戏曲人物造型元素，运用刚劲有力的线条把神话人物形象描绘出来；《骄傲的将军》的人物造型使用了京剧脸谱艺术，将军的脸部造型在运用“大花脸”谱式的基础上被夸张成上窄下宽的梯形，身材塑造借鉴了国画的钟馗等角色，运用简练、富有力度的线条写实表现，把粗犷鲁莽、刚劲魁梧的男性人物特征体现出来。与之对比鲜明的是被设计成小花脸“丑角”的食客师爷造型，面部上宽下窄，尖嘴猴腮，小眼珠滴溜溜直转，两撇八字胡，动作猥琐，表现出阿谀奉承的丑态，这样夸张的造型设计使人物性格特征更加鲜明；《铁扇公主》也吸收中国戏曲艺术的造型特征进行人物角色设计；《葫芦娃》造型设计借鉴年画造型元素，小主人公的形象具有中国年画娃娃的造型特征，身材肥硕丰满，手脚粗壮，头大身子小，轮廓线圆润饱满，富有民族特征。这些含有民族特色的形象设计是“中国动画学派”最好的注解。近几年，国产动画电影产量逐年增多，但真正让人印象深刻的动画角色形象却越来越少，动画角色也越来越日化、美化，逐渐丧失了民族特征。因此，在动画角色设计中，我们既要结合当代的审美需求不断创新，也要保持对传统民间美术元素的传承，塑造出具有民族特色的动画形象。

（二）动画电影色彩运用中传统民间美术的传承

色彩作为动画电影中极其重要的美术元素，是刻画形象、丰富画面、营造氛围、表达情感的重要手段。一部优秀的动画电影作品，必须具有独具一格的色彩风格。在动画电影制作过程中，可以把传统民间美术的色彩风格运用到动画电影角色和场景设计之中，以此来增强国产动画电影的民族风格，丰富作品的感染力。一些优秀的国产动画电影在色彩上大胆借鉴中国传统民间美术色彩体系。如《大闹天宫》中孙悟空的服饰色彩：鹅黄色上衣，腰束虎皮短裙，大红的裤子，足蹬一双黑靴，脖系翠绿色围巾，这一身装扮有着“浓浓中国风”；孙悟空面部的色彩参照了京剧脸谱用色：白色的脸，绿色的眉毛，从眼睛到嘴巴拼成一个红色的心形，形象夸张，富有个性，人物服饰色彩也都是京剧的色彩风格，背景画面花果山、南天门、凌霄宝殿等是明显的中国青绿山水的色彩体系。《天生奇谭》中戏剧脸谱的运用非常纯熟，袁公长方形的红脸上，浓眉上挑，脑门上画一个月牙形的图案，连鬓的红胡子垂到胸前，如同红脸关公刚直不阿的形象，身着白色长袍，象征着“清白”“忠义”；粉狐狸一身粉色的衣服，脸蛋上有一圈大大的红晕，杨柳细腰、妩媚动人，俨然是京剧的花旦；黑狐狸满头银发，尖嘴猴腮，一袭黑衣，两眼描黑，一副奸诈的面孔。《哪吒闹海》中人物颜色搭配青、白、红、绿、黑，是借鉴民间年画的色彩体系。《牧笛》的色彩基调是以墨色为主，用几种常见的国画颜色渲染环境氛围，整部影片就是一个生动的水墨动画作品。《九色鹿》吸取了敦煌壁画的装饰元素，色彩绚丽，古朴典雅，线条流畅，富有神韵。《老鼠嫁女》中，在黑色背景下，红、黄、蓝不同民间色彩的运用，使整个场景欢快热烈，渲染了主题，体现了深厚的民族内涵和民俗趣味。这些特有的“中国风格”色彩，使这些动画电影作品从视觉上体现出民族特色。

（三）动画电影构图中传统民间美术的传承

中国传统民间年画的构图讲究对称、饱满、主次分明、装饰感强烈，这种构图样式在动画创作过程中也是值得借鉴的。影片《熊出没之过年》大团圆时的构图采用的就是传统民间年画的构图方式，画面中光头强、熊大、熊二、吉吉国王、猫头鹰等所有人物都聚集在一起，周围布置着年货，还有象征吉祥的装饰性物品，整个画面有一种满满的充实感，营造出了中国特色过年的喜庆氛围。中国水墨构图讲究“疏可跑马密不透风”“计白当黑”等，强调画面的意境之美。将国画的这种构图法则搬到银幕上，整部作品会具有独特的国画韵味。如参照国画大师齐白石的绘画完成的水墨动画《小蝌蚪找妈妈》，里面大部分的构图都具有国画构图风格。影片开篇以画册的形式一页一页打开，水草、鲜花、荷叶、青蛙、池塘逐一呈现在观众面前，借鉴国画散点透视的构图法则。接着出现的画面是以聚集在一起的小蝌蚪为中心，前景布置几株水草，远景有几片墨色淡淡的荷叶，周围是大片空白的水面，小蝌蚪如点一般密集在一起。随着小蝌蚪的游动，点的位置、形状、疏密也跟着变化，把小蝌蚪生动可爱的特征生动地描绘出来，整个画面体现出强烈的动感和国画的形式美感。动画电影《宝莲灯》场景构图借鉴古典青绿山水绘画构图形式，同时又融合了民间年画、洞窟壁画等构图样式，创造出虚实相生、亦真亦幻的场景空间，不仅具有极强的装饰性，还具有国画的意境之美。

来自美国梦工厂的动画电影《功夫熊猫》堪称中国传统民间美术元素完美融入动画电影的典范。在作品中，青绿山水、皮影戏、青花瓷、雕梁画栋、民间玩偶、青砖白瓦、粉彩蝠桃纹等传统民间美术元素被巧妙地植入其中，还有贯穿始终的中国武术，整部影片无论文化内涵、场景布置，还是造型设计、色彩运用等，都体现了浓郁的中国文化，让观众亲切而真实地了解中国的民族艺术风格，感受到东方文化神韵。相比之下，当下国产动画电影本身却缺少了对中国传统文化内蕴深刻的认知和传达，可以看出中国动画和世界动画大国之间还存在着很大的差距，国产动画电影要想走到世界动画前列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传承并不是一味地守旧，也不是简单地复制，而是依靠传统民间美术元素独特的民族内涵、艺术风格，借助于高科技手段，在动画电影中进行再创造。“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带有民族风格的美术元素对一部动画电影来说至关重要。它可以体现出一个民族的文化价值、艺术传统、审美习惯等，还可以展现出一个国家的地域风貌。它使一部动画电影作品带有本民族文化特有的烙印。中国动画电影一方面要积极借鉴其他国家的审美趣味，不断进行动画艺术语言的探索与创新，另一方面要保持本民族的艺术特色，发挥传统民间美术元素的审美特点和表现优势，传承中国民间美术的精神寓意，构建具有民族化的动画电影，从而在国际上打造中国动画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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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芳（1982—），女，吉林长春人，硕士，长春建筑学院公共艺术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美术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