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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系金文的文体类型简论

2016-05-05谭梅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81

贵州工程应用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金文

谭梅(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楚系金文的文体类型简论

谭梅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81)

摘要:楚系青铜器出土数量十分可观,这些青铜器中大多铸有铭文且内容丰富多样,其文体类型也呈现出多样化趋势。楚系金文的文体大约可分为记事、祭祀、赞颂、宴飨等几种类型,不同的文体类型具有不同文体特征,且其内容结构都随时代推移逐步产生变化。

关键词:楚系;金文;文体类型

吴承学《中国古代文体学研究》中说到:“文体学是中国古代文学批评中最早成熟的理论,是古代文学批评的基础,有极重的理论分量……古代文体分类学与文体类型学研究也是文体学史研究的重点。文体分类集中反映出人们对于文体特征与本质的认识水平。”[1]23诚如吴先生所言,文体类型学研究是文体学史研究的重点之一,楚系金文文体类型丰富多样,研究楚系金文文体类型不仅有助于我们了解其文体特征及发展状况,更有助于我们了解当时人们的文体观念。

楚系金文文体类型的区别主要还是取决于铭文的具体内容,马承源《中国青铜器》中说到:“在大量青铜铭文中,记载着王室的政治谋划、历代君王事迹、祭典训诰、宴飨、田猎、征伐方国……以及家史、婚媾等等。”[2]350“青铜铭文从商代早期产生,经过晚商的简铭期,西周的长铭期,到战国晚期衰落,大约经过了千余年的发展变化……归纳起来,商周青铜器铭文的格式约有二十种,现分别叙述于下:1、徽记……2、祭辞……3、册命……4、训诰……5、记事……。”[2]353由于时代原因,金文的文体状态发展得可能不尽完善,故马氏称其为格式分类而非文体。陈彦辉《商周青铜铭文文体论》一文中也说:“内容丰富、形式多样的商周铭文蕴含着多种文体的雏形……商周时期这些处于萌芽时期的文体还不规范,以后世的文体标准衡量,显得有些粗糙,但却为后世众多文体提供了启示。”[3]然则上文马氏在归纳格式类别时,实已充满浓厚的文体意识。据楚系金文具体内容看,马氏的分类方法可在楚系金文中也可试用,笔者因此依据其内容及形式特点,将楚系金文的文体类型分为记事体、祭祀体、赞颂体、宴飨体等几种。

一、记事体

楚公逆钟:“唯八月甲申,楚公逆自作大雷钟,厥名曰:龢林钟。楚公逆其万年寿,保厥邦,孙子其永宝。”[4]44

楚嬴盘:“唯王正月初吉庚午,楚嬴铸其宝盘,其万年子子孙孙永用享。”[4]49

楚系金文中记事体所占比例较大,具体视之又可以分为两种类型:

1.一般生活记事

例如:

申公彭宇簠:“唯正十又一月辛子,申公彭宇自作淄簠,宇其眉寿万年无疆,子子孙孙永宝用之。”[4]53

以鄧匜:“唯正月初吉丁亥,楚叔之孙以鄧择其吉金,铸其沫匜,子子孙孙永宝用之。”[4]69

如上所述楚系金文,内容多与此青铜器的铸造情况相关,一般包含铸器人、器物名、作器时间等基本要素。据引文,此类铭文叙事简略,语辞使用直白明了,行文结构已初具模式,且这一雏形随时代推移逐步发展、扩充、变化。例如,楚公钟与楚公逆钟,首先就两钟时代归属进行分析,刘彬徽《楚系青铜器研究》中统计了一些看法:

2.特殊记事

楚系金文中的特殊记事主要是指对婚嫁等特殊事件的记录。媵器作为送嫁礼器,在出土彝器中较常见,媵辞也是楚系金文中较具特色的组成。例如:

楚季苟盘:“楚季苟作芈尊媵沐盘,其子=孙=永宝用享。”[4]48

刘彬徽《楚系青铜器研究》中解释说:“铭文表明,这是楚季苟为楚女芈尊所作媵器即陪嫁之器,此女或为季苟之女,也可能为其亲属中之某女。沐盘即洗脸用的承水器。”[5]291刘氏所言甚是,像这样的媵器铭文还有不少。例如:

樊君鬲:“樊君作叔嬴、芈媵器宝鬻。”[4]51

邛仲芈南钟:“唯正月初吉丁亥,楚王媵邛仲芈南龢钟,其眉寿无疆,子孙永保用之。”[4]57

上鄀公簠:“唯正月初吉丁亥,上鄀公择其吉金铸叔芈番妃媵簠,其眉寿万年无期,子子孙孙永宝用之。”[4]64

楚屈子赤目簠:“唯正月初吉丁亥,楚屈子赤目媵仲芈璜飤簠,其眉寿无疆子=孙=永保用之。”[4]78

鄬仲姬丹匜:“唯正月初吉丁亥,蔡侯作媵鄬仲姬丹沐匜,用祈眉寿,万年无疆,子子孙孙永保

用之。”

据引文看,媵器铭文与一般生活记事铭文变化进程保持一致。从楚季苟盘与樊君鬲铭文十数字发展到蔡侯申盘105字,铭文内容扩充迅速。至于其行文结构,则由最初简略的“某作某媵器-嘏辞”形式发展为“作器时间-某作某媵器-嘏辞”的基本形态。

需注意的是最后列出的蔡侯申盘铭文,《殷周金文集成释文》中提到,蔡侯申盘1955年出土于安徽寿县,并将此盘所属年代划定在春秋晚期,因而蔡侯申盘铭文不论结构还是内容方面都呈现出比较成熟的状态。

首先,从铭文时间用语看,刘正《金文学术史》中提到:“完整的时间用语基本上由‘唯王某年+某月+月相+日干’四者组成。四者缺一就不是完整的时间用语。”[7]97前述各铭文中时间用语的基本模式约为“唯王某月日+月相+日干”,甚至楚季苟盘、樊君鬲等铜器铭文干脆略去了时间用语,比较而言蔡侯申盘时间用语的记录最为完整。

其次,从内容上对比,蔡侯申盘铭文较上文其他媵器铭文更加丰富。上述媵器铭文一般只记录作器日期、作器者等基本要素,而蔡侯申盘出现了对媵器女主人品性及形象的描写,即“齊詖整肃,文王母,穆穆亹亹,悤害诉,威仪遊遊,霝颂讬商”等句。《商周青铜器铭文选》解释“齊詖整肃,文王母,穆穆亹亹”为:“庄敬嘉善,端正整肃,遵循文王之母大任,举止尊严而又和善可亲。”[8]395解释“悤害诉,威仪遊遊,霝颂讬商”为:“聪明善良,欢欣舒畅,尊贵的仪表非常之惬意,美好的容貌秀丽而明朗。”[8]396这些生动的描写为我们塑造还原了一个淑慧贤良、端庄秀美的女性形象。此外,蔡侯申盘还提到了这位女子的婚配对象“康谐穆好,敬配吴王”,这也是前文所未现的。

再次,在对蔡侯申盘铭文的分析中,还可以发现其文辞是押韵的,且文辞句式结构与《诗经》十分类似。我们可以尝试把蔡侯申盘的铭文分为两段:从“元年正月初吉辛亥”至“祐受毋巳”为第一段;从“(齊)詖整(肃)”至“千岁无疆”为第二段。第一段大体说明蔡侯申为大孟姬作媵器,并用之祭天,望能得其庇佑,类似文章序言;第二段主要介绍女子的品性并祝福其婚姻,如同文章正文。据文本看,第二段文辞基本完全运用四言句式,与《诗经》句式结构极类似,且文字表述也有《诗经》的影子,如铭文中的“齊詖整肃,文王母”与《诗经·大雅·思齐》中“思齐大任,文王之母”[9]773一句非常相似;“威仪遊遊”一句与《诗经·邶风·柏舟》之“威仪棣棣”[9]63、《诗经·小雅·宾之初筵》之“威仪反凡……威仪幡幡……威仪抑抑……威仪怭怭”[9]699等句子也极其类似;就连第一段的“虔共大命”也与《诗经·大雅·韩奕》中“虔共尔位”一句有重叠。

再来看铭文的用韵,王国维《两周金石文韵读》说:“周世韵语见于金石文字者得数十篇,中有祀、鄫、许、邾、徐、楚诸国之文,出商鲁二颂与十五国风之外,其时亦上起宗周下讫战国,亘五六百年,然其用韵与三百篇无乎不合。”[10]1关于金文押韵,王国维在其《两周金石文韵读》中给出了许多例证:[10]3、4、5

可以发现,这些铜器铭文多在句尾押韵,蔡侯申盘的第二段也是如此。“穆穆亹亹,悤害诉,威仪遊遊,霝颂讬商。康谐穆好,敬配吴王,不讳考寿,子孙蕃昌,永保用之,千岁无疆。”位于句尾的、商、王、昌、疆等5字押韵。同样《诗经》中也可以找到这样的押韵方式:《周南·关雎》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9]3,句尾的鸠、洲、逑押韵;《周南·桃夭》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9]15,也是句尾韵;《邶风·柏舟》:“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9]62,同样如此。

铜器铭文与《诗经》在句式、文辞、音韵方面诸多类似,这一现象十分耐人寻味。首先,从文化历史角度看,这可能是由于楚人受中原主流文化影响,表现出的一种文化认同倾向。汤漳平《从两周金文看楚文学之渊源》一文中就持这样的观点:“楚人具有十分深厚的中原文化底蕴……从出土金文中我们已经感受到这种气氛了……王子午父子写的是四言诗……直到战国末期楚幽王的铜器铭文也是四言,这显然是楚王族、贵族之间的通用诗体……也道出楚人的文化倾向,它不是与华夏离心,而是有强烈的向心力。”[11]160其次,从文体角度来看,金文与《诗经》在文辞、结构,音韵等方面存在相似性,很有可能是由于此时期诗文是合一的,正因为诗文之间没有明确的文体界限,才会出现金文的句式结构甚至于语词都与《诗经》极其相似的现象。

二、祭祀体

《礼记·祭统》云:“铭者,论譔其祖先之有德善,功烈、勋劳、庆赏、声名,列于天下,而酌之祭器,自成其名焉,以祀其先祖者也,显扬先祖,所以崇孝也。身比焉,顺也;明示后,教也。”[12]1362这段话很好地点明了祭祀体铭文的特点。楚系金文中祭祀体铭文数量繁多,也极具特色,一些铭文在祭祀的同时还包含赞颂的内容,出现赞颂体与祭祀体杂糅的情况,下面先就祭祀体进行论述。

楚系金文中祭祀体铭文可以根据祭祀对象的不同分为两种类型:

1.以先祖为祭祀对象

例如:

楚公逆钟:“唯八月甲午,楚公逆祀厥先高祖考,夫工四方首。楚公逆出,求厥用祀四方首。休,多擒。顉入饗,赤金九万钧。楚公逆用自作龢燮锡钟百肆。楚公逆其万年寿,用保厥大邦,永宝。”[4]47

楚公逆钟铭文是一篇典型的祭祀体铭文,“楚公逆祀厥先高祖考”一句实则言明了此铜器铭文的文体归属,像这样的祭祀体铭文还有很多,又如:

王孙遗者钟:“唯正月初吉丁亥,王孙遗者择其吉金,自作龢钟。中翰且扬,元鸣孔諻。用享以孝,于我皇祖文考,用祈眉寿。余温恭舒遲,畏忌翼翼,肃哲圣武,惠于政德,淑于威仪,谋猷丕飭。”[4]93

王子午鼎与王孙遗者钟铭文也是典型的祭祀体铭文,相对于楚公逆钟铭文,这两件铜器中的铭文篇幅大大增加,不仅如此,两铜器铭文在祭祀文辞中还杂糅着赞颂体,关于两铜器铭文中赞颂体文体特点将在下节作出论述。又如:

书也尊缶:“正月季春元日己丑,余畜孙书也择其吉金以作铸缶,以祭我皇祖,吾以祈眉寿。栾书之子孙,万世是宝。”[4]390

据引文看,这些祭祀铭文“作器时间-作器者-作某器-以祀(用享)皇祖文考-嘏辞”的写作模式较为固定,其关键在点明祭祀的对象,这在铭文中不可或缺,凡祭祀体铭文大都如此。此外,祭祀铭文中也有抒情性表达,如上文提到的郑臧公之孙鼎之“呜呼,哀哉”,具有极强的抒情性,再现了作器者的哀感情绪,这也从侧面说明撰铭者对文辞表达有较强掌控力,且具备一定文学意识。

2.以天地四时为祭祀对象

例如:

与兵壶:“唯正五月初吉壬申,余郑太子之孙与兵,择余吉金,自作宗彝,其用享用孝于我皇祖文考,丕陈春秋岁尝,余严敬茲禋,穆==,至于子=孙=。参拜项首于皇考烈祖,俾万世无期,极于后民,永宝教之。”[4]638

因与兵壶与前文青铜器时代相近,铭文行文结构也与之类似。但与兵壶铭文的祭祀对象较为多元化,不仅有先祖、父母,还有天地四时,“丕陈春秋岁尝”即是时节祭祀。《礼记·祭统》云:“凡祭有四时,春祭曰礿,夏祭曰禘,秋祭曰尝,冬祭曰烝。”[12]1360然而与兵壶的“岁尝”并不是《礼记》中记载的这种称作“尝”的祭祀,《礼记》中春秋两季祭祀的名称是不同的,而与兵壶铭文却统称为“春秋岁尝”。刘正《金文学术史》中说到:“其中出现‘岁祭’一词的,又多为楚王酓之物……‘岁尝’是一种在楚国所特有的祭祀活动,它和‘尝’不是同一种祭祀。”[7]304的确如此,署名楚王酓的青铜器确实出现了这种现象,如:

楚王酓前鐈鼎:“楚王酓前作铸鐈鼎,以供岁尝。”[4]425

楚王酓前匜鼎:“楚王酓前作铸匜鼎,以供岁尝。”[4]427

楚王酓前簠:“楚王酓前作铸金簠,以供岁尝。”[4]428

对比来看,时节祭祀铭文较先祖祭祀铭文在内容上有所缩减,特别是楚王酓铜器铭文,大部分只列出了作器者和作器目的两个基本要素,文中缺乏嘏辞和对作器时间的记录,铭文的行文结构也越发简洁,总体说来,时节祭祀铭文体现着由繁到简的变化过程。

三、赞颂体

赞颂体铭文的主要内容是作器者对自己品行功德的赞颂,《礼记·祭统》云:“夫鼎有铭,铭者自名也,自名以称扬其祖先之美,而明著之后世者也。”[12]1362孔疏曰:“‘铭者自名也’者,言为先祖之铭者,自著己之功名于下。”[12]1364楚系金文中的赞颂体即是如此,如前述王子午鼎铭文,自“唯正月初吉丁亥”至“永受其福”,主要是言明作器之目的,而从“余不畏不差”起,基本就是对令尹子庚生平功德的赞颂,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赞颂体。这样的赞颂体铭文还有很多,又如:

王孙诰钟:“唯正月初吉丁亥,王孙诰择其吉金自作龢钟。中翰且扬,元鸣孔諻。又严穆穆,敬事楚王。余不畏不差,惠于政德,淑于威仪,温恭舒遲,畏忌翼翼,肃哲臧武,闻于四国。恭厥盟祀,永受其福,武于戎功,谋猷丕飭,……”[4]90

王孙遗者钟:“唯正月初吉丁亥,王孙遗者择其吉金,自作龢钟。……余温恭舒遲,畏忌翼翼,肃哲圣武,惠于政德,淑于威仪,谋猷丕飭,……”[4]93

蔡侯申编钟:“唯正五月初吉孟庚,蔡候[申]曰:余虽未小子,余非敢宁忘,有虔不贰,佐佑楚王,隺隺豫政,天命是,定均庶邦,休有成庆,既悤于心,诞中厥德……豫令祇祇,不愆不贰,自作歌钟,元鸣无期,子孙鼓之。”[4]173

对作器者品行、政务处理的赞美以及嘏辞是构成赞颂体的基本要素。除蔡侯申编钟铭文外,王子午鼎、王孙诰钟及王孙遗者钟在赞颂器主功德上所运用的语词,除排列顺序略有出入外,基本保持一致。原因何在?

首先,王子午鼎与王孙诰钟本就同出于淅川下寺楚墓,而王孙遗者钟据传出于湖北宜都,但就其铭文内容与行文结构来看,年代应与下寺楚墓两铜器接近。刘彬徽《楚系青铜器研究》中也提到:“此钟在《大系》一书中定为徐器。1978年在淅川下寺楚墓出土了楚王孙诰钟,两相对比,铭文辞句,格式、书体与王孙诰钟基本相同。……说明不应为徐器,应为楚器,年代也与王孙诰钟接近。”[5]314

其次,从王子午鼎等器的作器者称谓及铭文文辞判断,这些彝器的所有者王子午,极可能是楚贵族。《左传·襄公十二年》载:“楚司马子庚聘于秦,为夫人宁,礼也。”[13]906杜注曰:“子庚,庄王子午也。”[13]906若几件铜器年代相近又为楚贵族所有,在赞颂贵族成员时所用的基本一致的语辞应是一种套词,且此赞颂套词应是只为楚贵族阶级所享,并统一使用在青铜器上的。

这或许是蔡侯申编钟铭文赞颂模式不同于上述铜器的原因。蔡为楚所灭,为楚之附庸,因而蔡侯编钟开篇即言:“余虽未小子,余非敢宁忘,有虔不贰,佐佑楚王。”以恭谦的态度对楚王室表衷心。之后才对自己的功德赞颂:“隺隺豫政,天命是,定均庶邦,休有成庆,既悤于心,诞中厥德,……豫令祇祇,不愆不贰。”《商周青铜器铭文选》卷四解释这段话道:“为政不怠,尊奉天命,安定调均地相处,称美得到的盛福。明察于心,和顺为德……谨慎地施行政令,没有过失也没有差错。”[8]397这虽然也是对作器者政务及品行作出赞美,但语辞与前三者却没有丝毫重叠。同样是位于楚国势力范围,蔡侯申编钟这样的情况更加说明上述赞颂文辞可能只是为楚贵族阶级所享之套词。

四宴飨体

宴飨体也是楚系金文中出现的文体之一,楚系金文中出现的宴飨体铭文数量颇为可观,具体例证如下:

王子婴次钟:“八月初吉日,日唯辰,王子婴次自作□钟,永用宴喜。”[4]75

王孙诰钟:“……简简龢钟,用宴以喜,以乐楚王、诸侯、嘉宾,及我父兄、诸士。諻諻熙熙,万年无期,永保鼓之。”[4]91

王孙遗者钟:“……简简龢钟,用宴以喜,用乐嘉宾父兄及我朋友……”[4]93

敬事天王编钟:“唯王正月初吉庚申,□□自作詠铃。其眉寿无疆。敬事天王,至于父兄,以乐君子……”[4]111

子璋钟:“唯正十月初吉丁亥群子斨子=璋=择其吉金自作龢钟,用宴以喜,用乐父兄诸士,其眉寿无期,子子孙孙永保鼓之。”[4]133

总的来说,楚系金文中宴飨体的结构、文辞都比较稳定,变化不大。宴飨体最鲜明的标志即“用宴以喜”、“歌乐以喜”语句的出现,主要传达出一种“和乐”的审美取向,此类铭文中“用宴以喜”的范围十分广泛,上至楚王,下至臣子、父兄都是其娱乐的对象。此外,各铭文在结尾时都出现“子孙永保鼓之”的尾词,这证明不仅作器者对这种和谐状态表示认同与追求,还希望其子孙后代延续这样的状态,可以说“和乐”是铭文创作时代一种普遍的审美取向。而这种“和乐”取向并不独见于楚系金文,《诗经》中许多诗篇都表现出了与上述铭文共同的思想,例如:《小雅·鹿鸣》曰:“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9]437《小雅·彤弓》:“我有嘉宾,中心喜之。钟鼓既设,一朝右之。”[9]492《小雅·南有嘉鱼》:“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9]481楚系金文中宴飨体铭文与《诗经》各诗篇表现出了对“和乐”的共同追求,这表明楚系金文中的诗乐思想和审美取向与周代主流文化保持一致,并受其影响。

综上所述,楚系金文中文体类型丰富多样,各类文体都有其独特的行文结构与基本组成要素,且随时间推移逐步产生变化。不仅如此,楚系金文中各文体都饱含了丰富的时代历史文化信息,研究楚系金文的文体类型不但有助于我们了解文体变化发展的过程及方向,更有助于我们加深对此时代的历史文化认知。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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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Discussion on Inscription of Bronze Literary Form of Chu System

TANMei
(SchoolofChinese,Hunan NormalUniversity,Changsha,Hunan410081,China)

ct:A large number of Chu system bronzes have unearthed,mostofbronzes have inscrip

Abstra tions on it and also show us history and culture’s development levelof Chu.Because of its rich and varied content,the literary form of Chu system’s inscription ofbronzes become diversified.Chu system bronzes literary form can be divided into the following types:keep record ofevents,sacrifice,eulogize,banquetand so on.Different types of literary formshave differentstylistic featuresand its contentand structure change over time.

Key words:Chu System;Inscription of Bronze;Literary Form

(责编:谭本龙责校:明茂修)

作者简介:谭梅(1992-),女,湖南麻阳人,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先秦文学,文化学。

收稿日期:2015-11-25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0239(2016)01-007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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