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餐和皮鞋

阿成

前不久，我被人家安排去做一档电视节目。这是一个关于哈尔滨西餐的话题。参加这个节目的还有几位俄国人，其中一位俄国厨师是个小姑娘，二十多岁的样子。她会做一种莫斯科沙拉。这种沙拉做起来并不复杂，用煮熟的小土豆块儿、胡萝卜块儿、豌豆、酸黄瓜块儿、红肠块儿，加上盐、胡椒粉、沙拉酱，一搅和就成了。俄国人亦将其称为“首都沙拉”，可见这是最具俄罗斯风味的菜式之一。有趣的是，当这个俄国小姑娘在上面表演的时候，主持人居然当起了指导，这个加多了，那个少加一点，好像他才是俄罗斯主厨，小姑娘只是助手。我就在想，就算你会做沙拉，但你那样指导，做出来的沙拉还有俄罗斯风味吗？而且在别人表演烤面包的时候，主持人放下麦就帮厨师揉面，连手都不洗，让人瞠目结舌。

节目还请了一个在哈尔滨开西餐馆的俄国老太太，她却完全不理会主持人的指导，坚持不改变自己的风格，她说，如果是要改良，可以放到中餐馆去做。并解释说，虽然她开餐馆是为了挣钱，但她不能都为了钱而不坚持俄罗斯的风味。她不否认这种风味也许不一定适合中国北方人的喜好，可能改一下会吸引更多的人来。但她的目的是让大家在哈尔滨就能够品尝到正宗的俄罗斯西餐。最后，她礼貌地说，她也喜欢中餐，如果她的女儿学习好了，考了一个好成绩，她就会请女儿去吃中餐。

话不多，但耐人寻味。

那个年轻的女厨师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和我坐在一起，我们就聊了起来。这时，一个老式的俄罗斯冰箱被端到台上，是楸子木的，很笨重，也很结实，一看就知道用了好几十年了。此外还有一个冰激凌机，也是老式的那种，周围是冰块，中间是搅动的铁桶。俄国姑娘跟我说，小的时候常见到这种冰激凌机。我对她说，这些东西真的很结实，现在的冰箱用个十年八年就得换，它们的寿命只有那么长。小姑娘说，俄国的东西结实，但不好看。然后就像老朋友那样对我说起了她的家事。说到有一回她对她妈妈说要买一双靴子。妈妈却说：“你这双旧靴子很结实的，并没有坏，还可以穿。”这个俄罗斯姑娘委屈地说：“但我觉得不好看，太老土了，不想穿了。”妈妈就说：“你先穿着，穿坏了我再给你买双新的。”俄罗斯姑娘发愁说，这双鞋什么时候才能穿坏呀，它太结实了。

是啊，我们这里先前穿的皮鞋也很结实，而现在的皮鞋，穿一年就完蛋了。不光是鞋，很多东西都这样。从一双结实的鞋中，我们似又可以有所启发。

（摘自《新华日报》 图/矢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