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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诗是改出来的

2016-05-04北京朱美禄

金秋 2016年16期
关键词:数枝才子袁枚

◎文/北京·朱美禄

好诗是改出来的

◎文/北京·朱美禄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于诗歌而言,同样如此。

诗歌从构思到表达,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作者须随物赋形,曲尽其妙。但是作诗的人都知道,创作的过程中,意不称物、文不逮意的情况时有发生。

一般说来,诗歌初成之时,作者尚未从所营造的情景和氛围中走出来,加上“文章是自己的好”这种心理,所以难以发现其中的问题。须经过一定时间的冷处理,问题方才暴露出来。唐子西曾深有感触地说:“诗初成时,未见可訾处,姑置之。明日取读,则瑕疵百出,乃反复改正之。隔数日取阅,疵累又出,又改正之。如此数四,方敢示人。”这确实是深谙创作甘苦者的坦诚告白。

既然既成的诗歌存在问题,那么改诗就很有必要。清代才子袁枚在《续诗品·勇改》一文中说:“千招不来,仓猝忽至。十年矜宠,一朝捐弃。人贵知足,惟学不然。人功不竭,天巧不传。知一重非,进一重境。亦有生金,一铸而定。”袁枚并不否定诗歌“一铸而定”、无须修改的情况存在,但是作品有弊病,就要勇于改正,即使珍爱异常,也要捐弃不惜,只有不断修改,才能锻就诗歌精品。

文学史上通过修改而成就好诗的典型当属白居易。据周敦颐说:“白香山诗似平易,间观所存遗稿,涂改甚多,竟有终篇不留一字者。”白居易的诗歌之所以深入人心、脍炙人口,修改于有功焉。其实白居易不仅是勇于改诗,甚至以改诗为乐。他曾经夫子自道:“旧句时时改,无妨悦性情”,从中可见一斑。

改诗,也是成就经典的有效途径。据《唐才子传》记载,有个叫齐己的诗人,写就一首《早梅》,齐己拿着自己的诗作拜谒郑谷。诗中写道:“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郑谷看了说:“数枝非早也,未若一枝佳。”齐己不觉投拜,说:“我一字师也。”

郑谷把齐己《早梅》诗中的“数”字改为“一”字,充分凸显了“早”的意蕴,成就了一篇经典作品,因此被齐己尊为“一字之师”。《随园诗话》中说,王贞白作《御沟》诗:“此波涵帝泽,无处濯尘缨”,以示皎然。皎然曰:“波字不佳”,王贞白怒而去。皎然暗书一‘中’字在手心待之。须臾,其人狂奔而来,曰:“已改波字为中字矣。”皎然出手心示之,俩人相与大笑。“中”字之所以比“波”字好,是因为从直观形式上看,“此波涵帝泽”一句,五字中就有三个含有“氵”旁,相同部首的字多了,显得没有变化;从意蕴上看,“波”为实指,“处”为虚指,使得上句和下句不相对。而改为“中”字以后,全然没有了这些问题,可见“诗改一字,界判人天”。

尽管上述改诗成功的事例成了千古佳话,但是改诗也有不成功的例子。袁枚对王安石妄改诗歌便不以为然,他对自己修改的失败也严于解剖。他曾经说:“余引泉过水西亭,作五律,起句云:‘水是悠悠者,招之入户流。’隔数年,改为‘水澹真吾友,招之入户流。’孔南溪方伯见曰:‘求工反拙,以实易虚,大不如原本矣!’余憬然自悔,仍用前句。”

袁枚不但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并且进一步指出自己“四十年来,将诗改好者固多,改坏者定复不少”。作为不世出的才子,袁枚这种解剖自己、绝不文饰的态度,值得我们深长思之。

文学创作,最理想的境界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无疵瑕,岂复须人为”。但是,妙若天成、不须修改的文章只是创作的愿景而已,即使有的话,也是凤毛麟角。对于绝大多数作品而言,修改提高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过程。只要不讳疾忌医,“知一重非,进一重境”,就是一种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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