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美花园
2016-04-29NICOLASHUMAN
《每日邮报》老板的妻子ROTHERMERE子爵夫人是一位自学成才的园艺师,她把WILTSHIRE曾经破败零落的一隅亲手打造成一个旷世绝美的英式世外桃源。
人们往往会通过一个人的所有物来品评他的性格品位(虽然这种判断也非完全准确),比如着装和汽车,当然,也少不了艺术品和住宅,连腕表和行李箱都被一并考虑在内。那么花园呢?这个选项似乎并未受到人们的关注,但事实上与其他个人物品相比,花园更能够反映一个人的性格和喜好。
前意大利总理Silvio Berlusconi在撒丁岛上的“度假豪宅”VillaCertosa就是一个绝佳范例,人人都对这栋超豪华别墅的八卦故事耳熟能详。这处地产今年易主沙特皇室,借此各式各样的报道揭开了它的面纱。报道称这栋别墅拥有68个房间、6个游泳池、可喷出焰火的“人造火山”、一条通往海滩的贵宾秘密通道,以及别墅内可供客人享用美食的高档餐厅等。然而没有一个报道提及Villa Certosa的花园,这座花园称得上是在过去50年修建史上最独特、最优美的花园之一。我是从一位造访过这座花园的友人那里有幸得知这处秘密花园的所在,这座花园却以一种简单直接的方式向人们展示它不为人所了解的另一面:有着令人惊叹的高品位,满足你澎湃的好奇心。
同样,我们也可以从这座花园更多地了解到ClandiaRothermere。事实上,她亲手打造这座花园这件事本身就足以展示她的性格。15年前,她在Wiltshire乡村的一片土地上修建起一栋名为Ferne的豪宅,这栋Neo-Palladian风格的建筑拥有一座面积庞大的花园以及各种功能的房间,而这里最初是一片荒地。正如她的朋友,作家及花园设计师TaniaGompton所说,“起初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丛生多年的黑莓灌木和一堆堆的废轮胎。”Claudia最终决定要让这里呈现一种原汁原味的古典风格,这与15年前的建筑潮流大相径庭,但她的选择却取得了令人惊叹的成功。不难想象,要实现这样的目标是需要极大的自律、决心、自信、果决以及足以调动一个军队的强悍个性。如果Claudia之前不曾表现出这些性格特质,那么在完成这一壮举后,她足以配得上这些形容词了。
《星期日邮报》的编辑Geordie Greig是Claudia一家的好朋友,他说:“Claudia拥有一种天赋,她非常善于用人。我称她为‘将军’。她求知若渴,见贤思齐,也正由于她强大的性格力量才缔造出这一切,成就了Ferne的宅邸和花园。这真的是太了不起了!她是当代的‘万能布朗’(英国著名园艺师),她是这一切的源泉。”
Claudia很年轻的时候就嫁给了Jonathan Harmsworth,他是《每日邮报》及通用信托集团(Daily MailGeneral Trust)的所有人及董事长,拥有Rothermere子爵爵位。如今已经47岁的Claudia虽然从未在职场闯下一番事业,但她仍被视为一位成就非凡的女性。很多人都认可这一点:如果命运将她带向另外一个方向,“她同样会有所作为”。事实上,如果细细梳理她所做的一切,你自然会同意此言不虚。她是五个孩子的母亲,孩子的年龄跨度从5岁到21岁,个个漂亮可爱,彬彬有礼,接受良好的教育;她事无巨细地监督,成就了英国最精致的新古典主义住宅之一;她参与设计了一座面积达20英亩的英国花园,并且在经营和发展这座花园的同时,还在法国建构了另外一座花园,同时还监督她丈夫的集团在Northcliffe House办公室的装修工作;她是查尔凯山谷历史节(Chalke Valley Historical Festival)的主席,也是园林博物馆(GardenMuseum)和保守党智囊团(Centre for Policy Studies)的董事会成员;与此同时,作为Rothermere子爵精明能干的妻子,她还履行各种相关的社会责任,比如与政界商界大腕的私人晚宴,每星期两次的狩猎,她还是歌剧院的常客。
我与Claudia见面是在9月。由于访问安排在在花园里,我们穿的都比较休闲,她身着一件牛仔裤配灰色毛衣。采访当天,她清晨5点起床,带着小猎犬开始狩猎。她告诉我这只幼犬“表现不太好”。她说话的语气给人感觉她已经对猎犬的表现轻描淡写了,虽然猎犬的表现令人不快,也还不至于让人心生担忧。她说话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位马术老师,后者曾说和马在一起时必须要“说一不二”。看看眼前这位女主人,她谨言慎行,回答问题时流畅而有所节制。这会让你感受到,这位女士是一位言出必行之人。
我之所以来此采访,是因为她为Tania Compton的新书《英国私家花园》(The Private Gardens of England)撰写了前言,介绍她的花园的建造过程及其设计内涵。这本书也将成为现代关于花园的一部重要著作。Tania将这本书称为心理医生访谈节目《Inthe Psychiatrist's Chair》的花园版本。她在挑选将被纳入书中介绍的花园时,秉持以下几个标准:花园主人必须“对他们的花园充满热情并亲自参与打理花园”;其次,他们必须亲自撰写对花园的介绍;第三点,他们必须与位于兰贝斯的园林博物馆之间有关联,因为这家博物馆是在花园美学、文化以及情感方面的“杰出”研究机构。这些标准与Claudia完全匹配,她对这座花园所倾注的,正如她所强调的,“在情感方面的因素更多”,“我无法忍受人们把花园与政治或者地位之类的词语联系在一起。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此刻她正带我参观她的办公室,这栋独立的附属建筑位于马厩附近,她对这里进行了精心而独具品位的重新装修。她向我介绍了这个“花园工程”到底有多浩大。15年前的她对园艺知之甚少,可以说没有一点经验。她与两个姐姐(其一就是后来的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在Epping长大,在她们住处的旁边就是一片“漂亮而精致的花园”。但是她的父母对园艺并没有太大兴趣,办公室的墙上还挂着她父母那栋住宅的照片。当她决定在Ferne打造一个花园时,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她甚至重返校园,报名参加了英国园艺学校(English Gardening Sch001)的植物栽种课程。与此同时,她几乎读遍了相关的“所有书籍”(正如Compton曾经以钦佩的口气说的那样),参加相关课程,游走于当地各个优美的花园之间。Campton告诉我,“Claudia知识渊博,她可不是那种从杂志上撕下一张照片,然后说‘我就要这样’的人。”
Claudia拿出早年的一个影集,我看到了Ferne的花园曾经还是一片荒地时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她站在一片平地上。她告诉我,“事实上,我脚下就是一片用围墙围起来的花园。当我们开始挖掘这片土地时,才发现那里其实是一个17世纪的阶梯式花园,里面铺满了鹅卵石。”
我看着照片,点了点头,但并没有什么概念。但当我实地站在花园边上,向下望去,才意识到这片古老的花园在经过精心修复后是多么光彩照人。花园的最高处是一片石头砌成的围墙(耗时数年得以重建),最低处是大片草坪,在中间地带有一个如蓝宝石般的游泳池,大约12米长。花园原始设计的整体坡度比较大,中间是一级级的平台,每一级平台上只选择一种或两种开白色花朵的树种,密密地种植在一起。春天到来之际,白色的鲜花怒放,由于树种的类型较单一,令平台上呈现出整齐划一的美感,仿佛一群舞姿相同的芭蕾舞伴舞。这是一种有节制的设计风格,但这种克制却呈现出如此壮观的整体效果,也是Claudia园林美学的典型理念。她指出,“将大量同种类的物体摆放在一起,在情感上具有镇定效果。如果种类过多或者过于繁杂,那你永远都不会真正放松下来。”
与我们一行的Rupert Golby点头表示赞同,Claudia就是与他一起合作完成了这个项目。这位五十多岁的园林设计师性格沉默寡言,总是一副很警觉的样子,说话轻声细语到你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你也很难让他讲讲自己的业绩。但不要小瞧他,他是行业中数一数二的名家,名气大到可以挑选客户。他头戴一顶陈旧的皮帽,偶尔会发表意见,就像一只蜗牛缓缓爬过一根杆子。他说:“很多花园设计失败的原因在于设计者不懂得做减法。你要了解哪些是你不需要的。”我问他,在他的客户中,是否有很多都像Rothermere子爵夫人这样参与设计的。他干脆地回答,“没有,很多人宁愿让我全权负责,让这件事离他们远远的。”
如果你想要仔细欣赏整座花园,大概要花上两个小时的时间。游园的起点是Claudia设计的游泳池,线条干净利落,自然而无需赘言。我们首先穿过一栋优美的新古典主义石砌建筑,可将其看作一栋豪华规格的泳池小屋,其设计灵感来自William Kent设计的18世纪建筑罗夏姆园(Rousham House)中的七拱门走廊。小屋内是完美的英式乡村风格,你可以看到高品质的奥布松地毯、18世纪的古董镜子,以及乔治王朝时代的无扶手椅,椅面包着华丽的真丝锦缎。当我们从小屋的另一端走出来时,那里的风景令人眼前一亮,让你的视野豁然开朗。从露台上可以俯瞰一大片湖水,湖边有婀娜的柳树和绽放着浅黄色花朵的木兰树。在一片棋盘格纹架子上铺满了怒放的粉紫色绣球花,透过鲜花可看到不远处奔流的银色瀑布,与湖水相映成趣。花园另一侧的高地上有一片树林,大树上的几栋树屋之间有空中走道相连,规模颇为壮观。从我们所站的位置望去,还能看到树林中一栋新建筑的屋顶,这栋乡村风格的小型独立住宅,是Claudia专为正在读大学的儿子Vere设计的。“这样他就可以随时招待10个朋友,而我也不需要为他们到底在干嘛而费心。”随后,我们途经一个谷仓,两名石匠正在用锤子和凿子加工一堆方石,这些石料将用来修建农舍。Claudia说:“选用石头是因为这种材料经久耐用,做出来的效果也完全不同。”
我在凑近观察石匠们的工作时才明白为什么与其他花园相比,Claudia的作品如此与众不同,并不是因为她对细节的关注,也非因其完美无缺的品位和高品位的设计水准,而是她通过谨慎划一的方式在整个花园中彻底灌输了上述设计理念。在大部分较有品位的高档花园中,你总是会发现一些败笔之作,一些未经认真思考的随意之处,比如为补漏洞而随意栽种的植物,供藤蔓植物攀爬的架子,在玫瑰灌木旁竖起的水泥柱子,或者过多的服务性设施。但是在Ferne,只有最精华的部分才能留下来。每一块基石、每段台阶,甚至是每一片屋瓦,都拥有无可比拟的卓越品质,甚至是附属建筑之间的人行道上都采用手工镶嵌的方式铺设鹅卵石。
花园中的植物也体现了这种极致的完美。所有植物都购于其真正的原产地,选择好树种后要在苗圃中生长五年才能运到这里。花园中的金色雪花莲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做“尊贵专享”。即使是野花草场中生长的黄色鼻花也是大有来头,其种子全部来自已故著名园艺师Christopher Lloyd位于大迪克斯特豪宅的家庭花园,这座花园也是英格兰最著名的花园之一。此外,运到Claudia花园中的并不是鼻花种子,而是刈割后的包含种子在内的整株新鲜野花,她对此给了一个简单合理的解释,“你看,新鲜的总是更好。”
我们走到主宅前的露台处,这栋建筑是建筑设计师QuinlanTerry最成功的私人宅邸作品之一。建筑分为两翼,点缀着古典饰章和三角楣饰,双楼梯设计,虽然是新建住宅,却有一种斑驳的原始美感。我们在此稍作停留,放眼四望,眼前是一片向下延伸的毛蕊花(来自已故的Devonshire公爵夫人宅邸),随后是一棵棵修剪成金字塔形的紫杉树,令人想起她父亲的住宅。接下来便是两排笔直延伸的菩提树,总计有400棵之多,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多赛特山丘。只有精准的判断和强大的意识力量才能成就这番美景,其美感可百年不殆。但是你不由得要想,她为什么要做这一切?在英国可以找到很多精美的18世纪住宅,同样也有对称的两翼,有三角楣饰,高墙围就的花园和镀金的金属大门。比如她公公曾在牛津郡拥有的那栋Daylesford宅邸(如今的主人是Bamford勋爵夫妇)。
她的回答是,“这并不是我的想法,这是Jonathan的主意。我想是因为他的家族曾经拥有很多优美的宅邸和花园,但因为离婚或其他原因失去了很多。所以他想获得一种全新的住宅感受,我就说,我能实现他的理想。”
有一点她一直着重强调,甚至会让她有些情绪激动,那就是,眼前这一切并非为了她自己。“我不喜欢人们说这是出自我‘个人的需要’。这栋住宅,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如今它又给予了我一种特别的感受——快乐。要知道Jonathan的工作压力很大,但他能来到这里,在这里召开会议,带领大家在花园中走走,这是增进彼此了解的好办法。如果是跑到伦敦参加各种晚宴,周围的人群拥有着不同的脸孔。但在这里,不用多久,你就会了解一个人最真实的样子。”
当我坐上一辆沾满泥土的路虎时,地产经纪人提醒我说:“您一会儿向窗外看时,别让人发现您是来看房的。”经纪人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们即将去看的那片地产,原主人本无出售的打算,但我丈夫Jonathan最近一直在兴奋地谈论建一栋全新住宅的梦想,于是我们决定去看一看。对我而言,我从未打算要盖一栋新房子,打造一个花园更是连想都没想过。
“这是位于North Lodge的入口。”耳边传来经纪人的介绍,但向外望去,看到的却只有一扇破败不堪的门,部分铰链已经脱落,悬在半空,门体下面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橘色条纹,这样的门槛可没有让人进去的欲望。视线内还有一台废弃的旧拖拉机,更强化了这种荒废没落感。我四处眺望,希望能找到“神秘花园”的影子,但所看到的更像是吉卜赛营地般的乱七八糟。车道旁一具令人惊悚的绵羊尸体更加深了这种不好的感觉。正如后来一位牧人对我说的,“养牲畜,总是要有死的。”
经纪人对我们说:“老宅以前在上面那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如今那里已经全然没有建筑的影子。但是忽然之间,我被眼前延展开来的风景吸引住了。古老的丘陵仿佛翻滚的绿色海洋横跨整个地平线,那里是克兰伯恩(CranborneChase)的地界。丘陵顶部那片山毛榉树的硕大树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后来发现那是wiltshire的最高点Win Green,那里还有一个青铜器时代的土堆。有一条路从山顶处沿着地平线延伸开来,这是Ox Drove路,是牲畜贩子曾经用过的古老道路,它将多赛特乡村(小说家托马斯,哈利杜撰的Wessex村原型)和索尔兹伯里市连接起来。我满心喜悦地张望着,然后回头向北看去,景致同样令人心驰神往,那里是沃德杜尔溪谷的自然风光。此刻我意识到,我正在欣赏Wiltshire和多赛特几乎全无遮拦的360度风景。Ferne所占据的位置如此得天独厚,不禁令人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