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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绿绿的诗

2016-04-25杜绿绿

诗歌月刊 2016年3期
关键词:傻子丛林孔雀

杜绿绿

同行

我打开一个人的传记,找到他

记者的文字掩埋了他的轮廓、爱

他的失信与夜晚。

我在冬季找到他,在沉闷的书里

对他说,跟我走。

他已经有了重负,

少时轻快的语言不见了。

我推开那些繁复的修辞,

他嘴中一个缠绕一个的漩涡,跳进去。

我在这虚幻的时刻里,

吃着他遗忘的、简单的、年轻时的话语。

对他说,跟我走。

他从虚构的第三章站出来,

他不为人知的爱人

躺在遥远的热带的河里。鳄鱼的嘴里。

他是否为她写过一个字?还是隐晦描述过丛林与雨季?

涌动的时刻,

止于他们最擅长运用的词汇。

如果这是爱。

请告诉我,为什么他们能够忍受漫长的分别?

在她死之前。

在他死之前。

在季节更替之时,

他们可能有过短暂的重逢。

她对他说出暗藏喉间的话,

跟我走。

我重复这三个字,

苦涩的声调相悖于扉页上他甜蜜的嘴唇。

正如传记所遗漏的,

他没有留意到她暗淡的发音,他正像失控的水汽

上升、变化,

变成云朵、雨、暴风雪。

世人所知的一生。

我合上书,

将他从这无尽循环的夜空里扯下来。

星星。

那里全是她的眼睛。

他在她的自传里出现过一次,作为一位同行

被两三句话提到。

“我对他说,跟我走。”

她解释此句的由来,“我们,

生活在一个奇特的、需要互相鼓励的时代。”

然而这两个

没有一张合影、从未被比较过的

同行,都曾无比仔细地描述过

一个冬日。喜悦的,童话般的,失落的。

以及那被刻意忽略的同行者。

猫的故事

两小时前,我站在玻璃门后面

聚精会神看着马路两边繁盛的松柏,

松柏下玩耍的野狗。

它们瘦得比我更像只猫。

我也很瘦,

快要死了吧,昨晚在公路上我这么想过一回。

当时我搭乘的顺风车进入了隧道,

难以描述的寂静突然消失

我在沸腾的轰鸣声中止不住地叫唤——

给我水喝,让我躺下!

我想和这车里的孩子一样安静睡去

他吃光了一盒巧克力蛋卷,

渣都不剩!

我在他背后舔了几回,差点儿让他的小妈妈发现

只好趴回车尾箱里忍受饥饿。

长夜将乌黑的公路不断伸长,放大

还有那些不切实际的——

愿望?爱和以后的生活?

一条新鲜的鱼?

一只疯了的猫多么可怜。

我很清楚这点,

迫人的烦躁正如车轮下

滚动的无数个杂乱的几何图形。

它们无处不在。

我吃下过几个圆,走在菱形的梯子上

深爱的猫是讨厌的多边形,

它们让我

陀螺般旋转,从天空极速冲进

丛林,海洋。

我喜欢这两个词带来的含义,

充满了可能性的地带。

昨天我坐在飞行式过山车上,

从高处急坠下来,广播里反复播讲

“我们将360度翻转身体,

进入丛林与海洋。”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没有树,也没有海水。

我只看到一个鬼。

它在天上对我使劲招手,

怂恿我去找它,

我听话去了,老实的

在云彩上发抖,

它会带我去哪儿?它哪儿也不让我去,

狠踢我的心窝,

将我又踹回到地上来。

我上了这家人的车,来到今日下午

孩子在房间里练琴,

我去厨房转了几圈,从笨蛋的小妈妈面前经过

她没有发现。可我不想偷吃的,

想说说话,还想飘起来。

就这样,撞在玻璃门上,穿过去。远去。

多么好的光,与今天。

雪地里的捕捉

他要捉一只雪地里的孔雀。

它要冻死了。太冷了,他走在大街上

手里握着旅行袋。

孔雀还在昨天的地方,一夜过去

它只挪动了两米

奄奄一息,他肯定。

他蹲下来抚摸孔雀

快掉光的翎毛。

这只蹊跷的鸟儿从哪里来

他有过六个想法。

每一个都被他扔掉。

“最有可能我不在这儿”,

他想起自己难以描述的遭遇,

孔雀低低叫着。

他们共同跪在雪地里,

人们跨过他们的身体。

孔雀正变得透明,他的手也是。

他接近它的地方逐渐看不见了。

他抱住了孔雀。

傻子和我

吉他声里,傻子愉快前行

他知道远方有些什么在等他。

可他说不出夜里的梦,

在那碧绿的时刻——

他有一双猫眼睛,亮在心里。

这条陷入迷雾的道路

领他抵达即将出现的奇妙世界。

如果他分辨出迎过来的三个特征不显的人物。

他们走在纸上、声波里

宁静的图像中有这些人难以捕捉的笑意。

我是想说,

他们围住了这个从未睁开那双玻璃眼的傻子

抱起他,带走了他。

他们没有带我走,

我在雾气里追了许久

还是放弃了。

旅行者

这些天来我反复琢磨一个词

什么是“真实”?静止的傍晚?

灰蓝色的天空在无人的柏油路衬托下

开阔而强硬,是你么?

你的影子之外是我的影子,

我需要这样假设。

即使你走过我不曾停下。

我们都在初雪时节到过那个小站,

废弃的机车库被碎雪遮盖

我在铁轨上,至今还在,

而你的脚印不在我的靴子里。

落地时的重量我也找不到,

太轻了,这个出现在照片中的傍晚。

可以想象当时的天色属于草原,盐湖

你的手浸满了盐。你在生锈的地里。

你在水里密集的石头上寻找生物。

你,没有看见我。

你往这儿来,浓烟般的地热蒸汽上,

你的相机里留下了凝固的时刻。我在吗?

我不想说怀疑。我要告诉你,

在你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那所被允许忽略的房子里,

我在收拾书桌与空花盆。

窗户推开又关上了,蓝色的阴影

未被描述的橱柜还有你的痕迹。

你拍过旗帜,愤怒的少年,骑兵

我都在,在你镜头的对岸。

而那湖水,不起波澜。

我最终是会游过遥远的呼伦湖,

走到你面前。

我一直在。

像依附湖水而生的野草安然生长。

这也只是个假设,必须说出的事实是

在自然的湖里我看不清方向,

更无法浮起来。那些水间晃动的植物与昆虫

是你要找的。至于我,

只在虚无的语词中存在过。

你甚至不能辨别出

我与另一片湖水、灯光、黎明

有些什么不同。你在大地上走了这么多天,

是否有所察觉

我们缺少的不是地理概念,

仅仅是一个泳池,一副泳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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