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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侧的诗

2016-04-25林侧

诗歌月刊 2016年3期
关键词:大病春天里泡泡

林侧

洗骨宴

我们沿河而坐,像一排瘦削的古楼

涂上新漆。烛光下,身披蝉翼的夜风

打湿陈旧的水面。云喝了山,黑喝了白

酒喝了我们,历史书喝了历史

到处是漂亮的表妹

那大醉的不是我,大哭的也不是我

我没有白马,也从未走入穷途

棋局将半,是谁攥我在手中反复摩搓

沉吟不决?朝廷太远

异乡的虫子放肆,叫出风骨

时间,这粗糙的悍妇

如困倦的死水流淌一地

我们像塑料一样大笑,躺在酒瓶里

洗骨头,多么空旷的泡沫

也羞于将我们掩埋

残街:太阳与飞乌,已无法治愈疾病

你的双眸,一对哀伤的雷声,

穿越紫杉和仲冬的泥土,坠落满地枯叶的清晨。

苍白的老妇,悬挂在枝头,

呐喊的蝴蝶,为来往的车马招魂。

这是绝望又漫长的白天,

仰卧的云瞪着眼,

太阳与飞鸟,已无法治愈疾病。

破茧而出的暗夜,盛开成水,

那奔涌于你头顶上方的火焰之河。

贩夫走卒、拾荒者、盗贼、妓女与孩童,以母豹的瞳孔

一边流淌,一边沿途窥伺。

饕餮和霓虹,噬啮稀薄的耳膜,

红唇腐蚀蛇液,是谁谋杀了城市?

制造一场来自天堂的雪吧,

覆盖你所有的罪恶以及洁白。

记住,你是阿佛洛狄忒的断臂,

遗落在东方的荒原。

在春天里大病一场

清晨的雾霾如蚯蚓,

钻进白玉兰的骨髓。

年轻世故的少女,

泄露着周一的婚礼。

在梦境中温习梦境。

至灼伤蔓延之前,

攥紧你装睡的右手,

亲自为我们的爱情立碑。

新买的项链断裂于锁骨,

苍白如花。

年代久远的衣物,

彻骨冰冷,

在春天里大病一场。

我如版画倒立在窗口的绿墙,

以身体的每一根毫发,

与春天的阴影对话。

如果你找到更好的姑娘,

请不要告诉我,

我只想在春天里大病一场。

正午的乌鸦将衔去我眼中的晦明,

清晨的雾霭也将如蚯蚓,

为我紧张的骨骼松土。

一切雕琢的情绪,

将在春天里被一场大风吹走。

还有许多伟大的事物待我们去探索,

而此刻,我空荡荡如婴儿,

将在语词的平静中重生,

也将在春天里大病一场。

吐泡泡的女人

房间脱下四壁

永恒的乐队从迷途中苏醒

布帘后盘着的女人

喉咙里吐出肿胀的泡泡

她的双脚勤劳,钩沉星空的脊背

像仙人球,掌掴风的侧脸

舔舐结痂的芒刺和初生的鳞片

将氧气与光线折合成

启齿的空间

磨腮、削骨

扩胸、缩腹——

沙哑的泡泡如金鱼在屋顶盘旋

鼓手噙着夜幕,击打新鲜的斑点

喉咙荡漾于衣架

歌唱平胸的水面

溺毙的小鱼囚禁了肺叶

耻骨的阴影操练着冷血

而她和死亡并无深交,她拧紧脖颈后的发条

躺到家族的瓷缸里

吐泡泡

沉入水中的呼吸

呼吸,沉入水中的呼吸

你畏惧水,畏惧触碰我水中的呼吸

你,戴着枷锁的魔

从天台一跃而下,将我逼至水中

呼吸,沉入水中的呼吸

我畏惧水,畏惧触碰我水中的呼吸

呼吸,沉入水中的呼吸

你畏惧水,亦畏惧触碰我水中的呼吸

七月北夏

我一生也不会忘记

七月,北京的夏日午夜

你骑一辆二手单车载我

穿行于蝉噪的街道和胡同

我以一个孩子的姿态

双手抱紧你

就像抱紧自己的父亲

我一生也不会忘记

七月,北京的夏日午夜

我骑在你的肩头

就像骑一辆二手单车

奔驰、转弯、急刹

我的尖叫是你清脆的铃铛

你以一个父亲的臂膀

双手托住我

就像托住自己的孩子

我一生也不会忘记

七月,北京的夏日午夜

你教给我一首儿时的歌

“我梦见拥你入怀,醒来却发现,

是场错误,抱头痛哭。”

当父亲告别黑夜

你奔跑,成为太阳

我挥手自燃,做一颗流星

即使永远错失,也甘心为你坠落

我从未为一个男人哭泣

如果你仰头星空,望见我的泪眼

你是否会像父亲一样,为我擦拭

而我竟不能像孩子一样扑进你的怀中了

是多大的勇气,让我拿起电话

又是多深的思念,让我在冬夜拨出

像男人一样,僵硬又赤裸

我们的语言有诸多障碍

然而你的沉默终于让我明白

我爱你(我竟写了出来)

就像父亲爱自己的孩子

我曾是一个灾民,以后仍旧是

在爱情一一这场偶然的灾难里

倾家荡产,遍体鳞伤

请允许我在冬日黎明以前

再一次,轻唤你的名字

就像呼唤自己的父亲

我一生也不会忘记

七月,北京的夏日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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