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手环
2016-04-22甘克明
◆ 甘克明
爱心手环
◆甘克明
陋巷破屋，门歪锁锈。
“耿耿呀，开门——”耿老爹把门拍得山响。门楣上震落的粉尘，在浸染蝉声的夕阳里，如一团团金色的小精灵，簇拥着、热切地扑向老人。
“快出来吧，莫躲爹爹。”
回答老人的是墙角阴暗处“汪汪”和“喵喵”的狗猫声。老人佝偻的孤影被斜阳压倒在地，拉得老长。
日已衔山，天快断黑，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孩，走进耿老爹浑浊的眼湖：“爹爹，我在这儿呐。”
生怕闺女再次消逝，耿老爹一把抱住女孩，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可不敢到太平湖玩了”。便“唰——”地泪湖决堤。
“爹爹也不敢到处乱走。天黑了，都不晓得时间。”女孩用纸巾擦去耿老爹额沟眼角腮坑的脏物，把一个手表形状的圈圈扣上老人手腕，并用手机拨通了老人家中的电话……
侍候老人吃东西的当儿， 女孩环顾四周，一堆东倒西歪的房屋，每栋墙上涂抹了一个带圈的“拆”字。屋主人迁出，野狗猫搬进。因房屋相似，布局凌乱，进来人很难找到出去路……搀扶着老人，女孩是靠每走二三十步收回一个来时挂好的表形夜光圈，走出阴暗逼仄、回环错综的巷子，走进灯火明亮、宽畅笔直的大街。
公交车上，耿老爹孩子似的向身边的乘客炫耀他手腕上的宝贝：“手表，闺女给的，你们看——”唾沫星子都溅人脸上了。看在女孩及时递上歉意微笑的份上，被惹恼的乘客才没把唇间三个子弹似的字射出。
下车后进入南苑社区，开始不停地有人戴警官长戴警官短地热情同女孩打招呼。女孩名叫戴桦，南苑社区民警，急性子，爱臭美。近几个月，她的社区，患痴呆的老人走失增多。她给老人身上缝过留有姓名、地址、电话的白方布，脖子挂过小牌牌，可患者家人不乐意，说有损老人尊严。且别有用心的人还乘机敲诈，甚至招贼进屋……使上浑身解数，都不奏效。戴桦寝食不安，镜子里出现一副黄脸婆的愁容，吓她一跳。尽管化妆挨过上司的剋，她还是找出了久违的粉饼、腮红。化妆的最高境界，是既精心修饰又不露痕迹的自然美。
过花桥左拐，便是耿老爹居住的杨柳舞清凉、庭院慢节奏的春风小区。电视里正播送“我国进入老龄社会……”的晚间新闻。
一位戴红袖套，迈小罗圈的胖嫂笑吟吟朝这对“父女”走来。胖嫂是戴桦物色的小区治安巡防员，耿老爹的街坊老邻居。
见戴桦一张汗水模糊的大花脸，胖嫂笑得更欢了。当认出她身旁的耿老爹时，胖嫂便笑不出来了：“微信上说，我国每年要增加30万老年痴呆患者。光我们社区就有两三百号耿老爹这样的痴呆、智障和失忆的老人。你一个人找得过来吗？何况社区还有很多事情都要……”
冷不防，一只手伸到胖嫂的面前。一旁的耿老爹早己迫不及待了：“胖嫂，我有手表。”
二十多年前，耿老爹的女儿耿耿是在太平湖玩水淹死的。那天，老人为救耿耿把手表落太平湖里。以后，老人再没戴过手表。近几年，耿老爹一犯病就到处找女儿。有时一个月要走失五六次。家里人都拿他没辄了，说总不能找根绳子拴住他呀。
往事如昨，令人唏嘘。
借着路灯，胖嫂见耿老爹戴的是一只黄色“表”型塑料圈圈。“表”盘上是戴桦的手机号，“表”带上是“请帮我联系家人”清一色醒目的莹光字。看编号,还能知持“表”人的基本情况。
“这宝贝真好!”胖嫂朝正对镜补妆的戴桦竖起大拇指：“以后我们社区的老人走失就好找啦，坏人没利用价值，家人无后顾之忧。对了，宝贝叫什么？”
“爱心手环。”
戴桦管辖的南苑社区，已有百分之九十五的老年患者拥有了它。戴桦还把这一创意配上实物图片发到她的微信、微博和QQ上，向全市乃至全国推广。网上好评如潮，点赞和点击率过万，获得新浪微博“飞跃奖”和市局“最美警花”“全省优秀人民警察”等荣誉。
好消息接踵而来，美得戴桦半夜笑醒。枕边的小郎中丈夫还以为妻子魔怔了，习惯地伸出“二指禅”去号脉。不料，热面孔碰到冷屁股，“二指禅”撞上一巴掌。尤其是小媳妇嘴里那句没听懂的嘟哝，更是让他一头雾水。可怜的小郎中能号出病人肚里的曲里拐弯，却号不出媳妇肚里的曲里拐弯……
发稿编辑/浦建明
插图/鲁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