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古迹”被打得满头包
2016-04-22◆朱辉
◆ 朱 辉
“ 新古迹”被打得满头包
◆朱辉
在这个社会批评如箭矢般漫天飞舞的时代,仿古建筑一直就是箭垛子。丑陋,臆造,质量低劣,这些言辞常常是批评者的集束手雷。而靡费公帑,僭越规格,则是更具道德高度的空对地导弹。此类批评义正辞严,颇为强横,言之一出,常常众口诺诺。这类言论身着厉行节约、关注民生、珍视古迹的衣裳,又确实怀揣一颗对公共事务的热心肠,几乎天生是不容置辩的金刚之身;如果他们抨击的目标是那些拆去真古迹,代之以假古迹的恶劣行为,则更具泰山压顶般的舆论压力了——把仿古建筑名之为“新古迹”,本身就是一个精致的嘲讽,一种批评策略。
但是对于所谓“新古迹”,我们真的不可一概而论。射箭是容易的,找到该死的目标就比较难。如前所述,“新古迹”至少应该分成三类,修复,重建(原地或易地),完全新建。修复似乎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修旧如旧”已是共识,不再赘言;重建则常常引来众口汹汹;而完全新建的,因为少有模板,是当代人的设计,几乎必定招来滔滔口水。但这些汹汹的声音一定是持正理性的吗?滔滔口水一定是健康的吗?显然不见得。虽然拆去真古迹,建假古迹取而代之无疑可恶,要么是智商堪忧,要么是居心可疑,但对另一些所谓“假古迹”“新古迹”,我们怕是缺少了一点包容之心,欣赏之情。
无锡的灵山。新建的“梵宫”庞大,巍峨,繁复,甚至奢靡。工程之浩大一望可知,细微处也处处用心。它是智慧和手艺的集成,当然也是钱堆起来的。这些钱想必数额巨大,其来源我虽不甚清楚,但其中很多来自于善男信女,也有勒石为证。此类建筑因为对古老宗教的传承和对经典佛教建筑的某种沿袭,也可归入“新古迹”之列。然而它的价值其实是显而易见的:它是宗教信众的云集之地,也是当代建筑艺术的集中展示。它现在是新建筑,可多少年多少代之后,难道不就是真正的古迹么?
所有的古迹原本都是新建的。倘若我们的古人也一味忌惮于悠悠之口,现今遍布华夏的古迹从何而来?我们的文化又向何处附丽?
重修圆明园确乎应该慎之又慎,但似也不必一味嘲笑斥骂。故宫的太和殿建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称奉天殿。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改称皇极殿,清顺治二年(1645)改今名。建成后屡遭焚毁,多次重建,现在我们看到的是清康熙三十四年(1695)重建后的形制。假如永乐帝不建,此后烧毁了也不重建,故宫还是今天这个辉煌完整的皇家宫殿吗?
道理其实是清楚的,但实际情况确实要复杂一些。前面说到圆明园,是否重建确有可议之处;时机不成熟,是一个暂时搁置争议的好办法。不过有时候情况并不都如这般复杂缠夹。对古迹的修复、重建,甚至完全新建仿古建筑,并不一定就是大逆不道的土豪之举。功能显著,就是说确有使用或观赏需要,且财政可敷,就应该建;尊重古意,融合创新,精心设计,就可以造出好建筑,它们将是未来的古迹;而要成为未来的古迹,它要经得起时光和风雨的冲刷淘洗,它的质量必须是过硬的。可见,功能,美感和质量,才应该是我们建言立议监督的焦点。
发稿编辑/冉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