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是故乡
2016-04-20刘占远
刘占远
故乡啊!在这里我给你祷告!让消失的乡音回到耳畔,让掌控生息命脉的谋划着善念:留住这残缺的祖堂!
一
日见荒疏的故土,让人看了不禁潸然泪下。那不是刚刚发生的故事吗?可掐指算起已经三十年。于是,又想起了村口那棵曾经直冲云霄的老榆树、老榆树下的水井、石槽和矮墙。这是我人生经历过的那个故乡的特征,相信在祖国大地上老祖宗留下来的故乡——一个一个的村落都饱有这样的特征。一说到城市自然就会想到地标,然而,农村也有这样的地标,每一个自然村都或多或少有几个能够代表这个村落的地标,这个地标多半是历史与自然的结合形成的,比如,山西洪桐的老槐树,据说半个中国的人都是从哪里走出来的,不管是否依据历史考证这样说,反正明朝的大移民确实与这棵大槐树有关系。这就够了。我说的故乡这棵老榆树可没那么大名声,但在我心中的确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现在这棵老榆树已经没了,下面的水井、石槽和矮墙已经近乎没有了痕迹。这才每每回忆起当初的热闹景象。小时的社戏和村上的文化活动就是围绕榆树下面的场景展开的。那时没有电,或是点上有一种悬在空中的汽灯、或是明月当空,大家围在一起听民间艺人说唱、演奏,饱食了一晚精神大餐,过了好长时间甚至还在成为乡亲们热议的内容。这其中的曲调有的成了爱好者哼唱的曲调。
后来,那些疯狂年代的七斗八斗亦是在这里展开的。在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也是在这里吹起来的,人们的脸上每天都挂着喜悦的面容,因为希望就在眼前。
那时,这景象无甚变化,榆树冠葱郁、生机,虽然古木以几百年岁华,依然勃发,井水的清冽甘甜依旧……
每到腊月,乡民们总是焚香拜貢,许愿来年吉祥如意。这就是朴实、充实的故乡,一个能够安放心灵的故土。
真的,我们这代人,不,就是七零后的记忆里,乡土文明依然镶嵌在记录祖先体味的自然景观上,成千上万的乡村故境忽而顿失,让人失措。故乡的欢笑声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快速的萧瑟下来。今天,再回故乡,虽是新瓦梁栋但依然满目苍凉。相信这样的故事在广大的乡村复制得多么普遍。
农村,故乡,在当下如何听起来这样沉重。只因为,夕阳斜影中久久伫立着老人对远方的期盼和沉重的回忆。在这回忆里一幕幕生机勃勃的乡村画面淹没在静谧的天空下。一天又一天的熬到了年底,归乡的急切与村口的渴望被搅进了狂奔的车轮。大量的农民工从北、上、广、深向四面八方的乡村扩散、泼洒。
二
在经历了连续的雾霾之后,北京的天空一下子清亮了,每年春运开始的日子,老北京人又有了些许故土的自豪,于是,微信里充满了老北京腔。拥堵的大街、蜂拥的地铁此刻安静、空旷、舒适。残留在帝都内城的老土著一下子很难适应这种空间样式的变化。21世纪初叶有一个相当大的“行为艺术”——将前门大街切入民国的状态。忽然有一天,电视里广告宣扬说焕然一新的前门大街多了一款炸糕,结果,开张的那天,小店里的客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所有的人都操着典型的北京腔,大家从老远的通州和大兴一大早赶过来,就是重温一下这个感觉。本来吃个炸糕是人们最平常、最不起眼的事居然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听起来很是滑稽。然而,这一事件的背后寄托着这些老北京对于曾经生活过的品味与景象怎样的心情。毫无疑问,城市的扩展和不恰当的旧城改造分裂了北京土著的文化聚积地,故乡只能在一个更大的行政区域作为称为却已失去了故土文化的传承。
如今你可以登上任何一座大城市的高楼对着下面慢如蜗牛的车阵说这就是北京、这就是上海、或者某一个大城市,这也仅仅停留在称谓上,雷同化的城市模板使城市也仅仅是一个记忆上的名称,生活在其间的人们突然会问:“我们生活在哪里?”
是啊!我们生活在哪里?故乡的城市,城市的故乡。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迷失了,本来熟悉的故乡,熟悉的乡音,熟悉的文化环境,由于城市的扩大化与千篇一律的模式,当然,每个故乡的城市都一夜之间陌生了。
城市的经济功能被不断的强化,广大农村的自然经济在快速的衰落。城市里混杂着南腔北调的不同人群,公交车在拥挤中爬行,地铁车厢被挤爆,每天消耗掉成千上万吨的资源,流出成千上万吨的垃圾。每天早晨无数的年轻人手里捏着饼子在匆忙地赶路。医院的候诊室排着长长的队列,不时地听到有人在骂街。
这就是城市,故乡的城市,焦虑的城市。
三
萧瑟的乡村与焦虑的城市,你的故乡在哪儿?在我们安静下来思考来处的时候,谁在问这是为什么?如果说草原的放牧者据说有开着悍马追赶畜群没有背离故乡更远的距离,日渐稀少的蒙古包被定居下来的房屋取代,是在告别故乡的路上吗?
是什么力量在助推故乡文化的瓦解,任何人都可以找到一个理由,或者说出一千条原因,但最根本的还是来源于经济,经济的扩张、垄断,人为地制造了自然经济的断裂,随自然经济断裂的是文化的生态关系的崩塌。乡村——故乡文化系统传承的消失。城市,大故乡文化体的离散。我们每个人在忙于应对生存出现的问题时,谁都无暇思考改变,也许改变的想法毫无疑义。有个地方杂志主旨思想号召让生活慢下来,找回文化,找回生活,找回故乡,在焦躁的物质喧嚣中找回生活的真谛。然而,那份杂志每有多长时间就由于缺少资金垮台了。
务实,成了一切涉及存在获得感的理由。在城市的焦虑中已经取得了物质存在感的人们忽然发现我们的生命无处安放,存在的获得感如此空洞。不是吗?当辛苦的农民工大军在一个民族的节日奔赴故乡时,故乡已经失去了固有的灵魂,这个有序传承成百上千年文化脉络的灵魂。那么,大故乡城市的土著被迁到老城外围很远地方散居寻梦他们故乡的小巷、胡同、熟悉的街景、曾经的故事、可爱的乡音等等这一切故乡的标识,除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地名,一切都烟云天数,无可寻踪。
乡愁,留住乡愁,说的如此的轻巧。在一次高层次的诗歌朗诵会上,一个书法家做秀似的将写满乡愁的诗书撕掉,高喊他讨厌乡愁,他要的是信心与快乐。我说此人真的不解乡愁的含义。这里的乡愁完全是文化意味上的乡愁,丢掉极为宝贵东西的失落之情!真的希望还在不断扩张的城市等一下文化的脚步,留住残存的老城,残存的土著,残存的文化传序,让他们有机会繁衍下去,哪怕是复制也稍好。
乡村,人走了,年轻的人们还会回来吗?在每个地方的父母官盯着要坚信农村时能不能头脑如此的简单,行为如此的简化,把宝贵的乡村特点的自然生态,把故乡的文化特征考虑在底元素里,让文化在新时代获得生发的机会。
故乡啊!在这里我给你祷告!让消失的乡音回到耳畔,让掌控生息命脉的谋划着善念:留住这残缺的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