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和他们的非洲故事
2016-04-20胡志强文
□本刊记者 胡志强文/图
他们和他们的非洲故事
□本刊记者胡志强文/图
中国和非洲,作为人类社会发展进步关系的一部分,其宏大的叙事,一直在历史与现实的交织中进行,至今已2000余年。无论是远自西汉时期的张骞通西域、中国古代的丝绸之路,还是今天很多中国寻常百姓家都会谈讲到的非洲经历。
在中国为中非友谊和发展做出贡献的,古有张骞、郑和,今天有诺奖获得者屠呦呦;有当年非洲人民“用轿子把中国抬进联合国”,也有中国援非的坦赞铁路、医疗队、维和部队,这些人们已经耳熟能详。今天,我们讲几个宏大背后普通中国人的非洲故事,他们是逯春明、李国桥、程晖、丁锐、王国秦……
年逾古稀的诗人邵燕祥说,今天常说的“宏大叙事”,就是传统之所谓“立德,立功,立言”。这个对宏大叙事的精要表述,说出了中国与非洲这个很像在“地球两极”之间发生的亿万生民互助与互救、政府间沟通与交流的精髓。
现在我们为读者讲述的几个中国人在非洲的故事,就是这个宏大叙事的沧海一粟。
屠呦呦背后的故事
当代青蒿素抗疟研究,始自上世纪60年代中期的中国,到屠呦呦获得诺奖过去了50多年。2015年屠呦呦在获诺奖的感言中说,我还想感谢一个人,准确地讲,应该是一群人,一群数以百万的非洲人。正是他们对中国中医、对青蒿素的信任,才换来生命的重生,见证了青蒿素的神奇。我还要感谢当年从事523抗疟研究的中医科学院团队全体成员,感谢全国523项目单位的通力协作。
让自己得疟疾的逯春明
被屠呦呦感谢的人当中,有一个人叫逯春明。
逯春明的身份不简单:北京中医药大学中药学学士;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工程与管理科学硕士;北京同仁堂制药厂技术员;北京市科泰新技术公司技术发展部部长、市场营销部经理、副总经理。现在,他除在几家中医药制药与科研单位担任要职外,还是中国非洲问题研究会副会长、中国非洲友好协会理事和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理事。
逯春明参与青蒿素研发推广事业,始于1993年。他在非洲的相关故事,是国家商务部原副部长魏建国讲的,他们是朋友。20多年以前的1995年,中国青蒿素治疟研究已经硕果累累,但在非洲推广遇到了巨大困难。有几十年在非洲工作经历的魏建国说:“那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那时候中国已经基本消灭了疟疾,青蒿素抗疟药物的市场只能在国外,在非洲。可中国多次为青蒿素申请世卫组织认证未果,药品始终未能够进入WHO采购目录。面对窘境,包括逯春明在内的中国人不得不选择非洲私立市场去打开局面。那时,逯春明在科泰公司任职,他得到的非洲市场情况反馈是,因为长期的西方文化熏陶和影响,导致非洲人治疟大多只习惯于欧洲人发明的“奎宁”类药物,直接的说法就是“青蒿素实验数据全部来自亚洲,它并不一定适合非洲人。”
没办法,1995年大学毕业不久的逯春明,就告别家人和同事漂洋过海到了东非的肯尼亚。
很多年轻人已经不记得上世纪80年代第一批进入中国家庭的小汽车的模样,它是“菲亚特126”,车子非常小,外形像一只靴子,人们就叫它“大头鞋”,那时的市价好像是5000元人民币一辆。1995年逯春明他们在肯尼亚就是开着“菲亚特126”开始青蒿素非洲民间推广之旅的。
肯尼亚国土面积58万多平方公里,地跨赤道,东南濒印度洋,海岸线长536公里,沿海为平原地带,其余大部分为平均海拔1500米的高原。那里常年气温在10-26摄氏度之间,有4100万人口。
那辆“大头鞋”菲亚特载着逯春明他们在肯尼亚游走了8个月的时间,期间,他们直接拜访了2000多位肯尼亚的医生,那时肯尼亚全国注册医生才2300多名。几乎拜访了全国的医生,他们的足迹遍及除战乱地区和特别偏远之外的当地的绝大部分的诊所。
逯春明他们在肯尼亚和医生打交道没那么容易。“走遍肯尼亚的过程中,经常是事前和医生约好了见面,可到了诊所,面对排队的病人他们只能在候诊的走廊里和病人一起排队,一等就是4、5个小时。轮到他们和医生见面了面,得到的却是逐客令:‘你们走吧,下次别来了。’”8个月里,他们有半年的时间每天吃的就是西红柿和鸡蛋打卤面。魏建国说“这几个人有一件家用电器,是一个电熨斗,它的作用纯粹就是为了面子,在外出需要的时候熨熨衣服。”
为了推广青蒿素,医药专业出身的逯春明告诉大家,别在意肯尼亚医生的态度,要厚着脸皮三番五次地上门走访,混个脸熟再说。逯春明懂中医,他利用自己的医术,开始经常与当地的中国援非医疗队一起为当地人治病,借此增加和当地医务人员接触的机会,顺便深入当地疟疾流行的地方搞调研。可以说,在肯尼亚,疟疾是逯春明他们行动的向导,最终,1995年8月,逯春明自己被传染上了疟疾,开始高烧不退。同事们急坏了,可看着大家焦急的样子,他笑了,说:“天赐良机啊!让非洲人看看中国的青蒿素怎么治好我的病!”住进当地医院的逯春明刚一确诊,就告诉医生“用我们带来的科泰新给我治。”三天后,在当地医生的眼皮底下,逯春明痊愈了,“科泰新”治疟神药也立刻在当地广为流传,市场份额逐渐扩大起来。
1998年,肯尼亚内罗毕附近一个村子里,有位孕妇得了恶性疟疾,如果用过去传统的奎宁类药物治疗,即使母亲活下来,胎儿也会流产或者畸形。医生试着用“科泰新”治疗孕妇,结果孕妇完全康复,后来胎儿也顺利健康出生。这位曾因疟疾失去过两个孩子的母亲,特意给新生孩子取名“Contecxin”——这个词在肯尼亚人的字典上找不到,它是“科泰新”的英文注册商标,中文发音就是“科泰新”。从此,“科泰新”声名鹊起。
让医生“失业”的教授李国桥
科摩罗,东非南印度洋岛国,由四个小岛组成,35万人口。这个国家最小的岛叫“莫埃利”,有4万人口。疟疾是科摩罗举国面对的公共卫生难题,国人死因当中,疟疾居首。2006年该国卫生部资料显示,疟疾病人占门诊病人总数的38%以上,住院病人当中,60%是疟疾患者,疟疾已经是科摩罗人旷工、旷课的主要原因,导致国家贫困,经济萎靡。莫埃利岛的情况正是如此,每月700多名疟疾患者中,儿童还占了大多数。
有了逯春明他们在非洲推广青蒿素的成功,2006年,青蒿素药物重要发明人之一的广州中医药大学首席教授李国桥,带领大学的抗疟医疗队来到了科摩罗。他们到达莫埃利岛后,前任岛主席悲痛动情地告诉他:“我们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死于疟疾,……如果你们能为我们岛消灭疟疾,那比送金钱还要宝贵啊!”李国桥被感动了,在连夜起草了《莫埃利遏制疟疾计划书》之后,向前岛主席承诺——6个月内让莫埃利疟疾人群带虫率下降至1%,一年内基本消灭本地传染。
2007年11月5日,经过近两年的前期准备,“中科快速消灭传染源控制疟疾项目”在莫埃利岛正式启动了。这一天,也成为中国青蒿素复方在非洲正式大规模向疟疾开战的日子。
工作是艰苦的。
开始的时候,李国桥的团队挨户上门走访患者,免费把药物发放到每一个人,在一个村子遇到了人家拒绝用药的事情。这些家庭疑惑:“从来没有免费送药的事情,而且药品还是来自别的国家,我们不敢用。”前岛主席立刻指示卫生部长进村做解释说明。到了现场的卫生部长也不含糊,当众吃了两片青蒿素复方片剂。他的这个动作引来现场围观的村民一片欢呼,那几户村民也开始服用中国医生带来的药了。卫生部长的行动立竿见影,岛上的村民蜂拥到中国专家的驻地,要求“一定要服用来自中国的抗疟药。”这种全民服药的工作进行了两次之后,医疗队开始为当地人进行药效普查,结果是,作为携疟重要指标之一的人群带虫率,一下子从服药前的22.3%,下降到了0.33%。而另一个蚊媒感染阳性率指标,在服药4个月之后降为0%,医院发热患者疟原虫阳性者,较之前更是少之又少。当中科联合抗疟队再次到此前筛查时情况严重的几个区级医院的时候,那里空空如也。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抱怨”:“中国在这抗疟以后,我们工作的清闲时间太多了,原先每月300多个疟疾病人现在一个都没有了,我们只好休息。”
中国的非洲抗疟行动,在莫埃利岛率先取得了全面胜利。后来,中国医疗队为这里制定了更重要的抗疟长效工作体系,建立了莫埃利岛抗疟分中心,还组织了117名村民作为抗疟志愿者,督促当地村民全民服药、最早诊断早治疗,以便把所有的疟原虫阳性患者完全控制起来,进而在该岛永久性地根治疟疾。
后来,莫埃利岛的卫生官员不止一次对人讲:“根治疟疾,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完整的工作体系,即使将来中国抗疟医疗队撤走,我们仍然有信心坚持下去。因为,中国医疗队不仅提供了大量的抗疟药品和试验设备,我们自己的抗疟队伍在中国医生的培训之后,现在也堪当重任了。”
非洲馆联合馆背后的故事
2010年,在中国上海举办的世界博览会,其中的非洲联合馆,总设计师是北京人,他的名字叫程晖。当年记者到上海参观世博会的时候,走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非洲联合馆,印象极其深刻。
当年,非洲联合馆刚刚建成布展完毕,在从海岸、雨林到大漠、高山内移步换景的馆内,程晖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设计既是非洲43个参展方和中方策划人员共同智慧的结晶,也是中非两大文明碰撞的火花。为了这个联合馆,程晖数次走进非洲,与各国总代表“零距离”沟通。在他看来,非洲联合馆就像一个巨大的集装箱,把原汁原味的非洲生活“空运”到了上海。
但当本刊记者越洋采访正在南非约翰内斯堡的程晖时,他说,上海世博会是过去的故事,现在我主要的工作就是“游历非洲,把非洲文化采集再传到中国。而这一切肇始的原因和当年我担任上海世博会非洲联合馆总策划有密切的关系。2009—2010年,我全程参与了40多个国家展览的设计、布展,世博会这个馆的工作,大约不到2年时间,全部精力投入到了非洲联合馆。”那两年,程晖累得开始掉头发。
程晖摄影作品:斑马奏鸣曲
正准备去摄影的程晖
程晖的非洲情结
远在上海世博会开幕前10年的2000年,程晖就受非洲国家的邀请到非洲进行了考察。
1988年中央工艺美院毕业的程晖,学的是雕塑设计。但大学毕业后他没有走常人成为寻常艺术设计者的路,而是在北京办了一家房屋装修公司,他要把自己学到的东西和其时刚刚开始的装修热结合起来,让自己的艺术理念走进万千普通人的家庭。不知道他是否在那个时候淘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反正,这个装修公司没有办下去,“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走进非洲’的主题商店了。”与一个小家具厂合作的这个店,用到了他工美设计的专业,他设计制作了很多的非洲家具,牌子好像就叫“走进非洲”,这是程晖在国内创办的品牌。他还在北京还开了一个非洲餐厅,不时会有工艺美院的老师同学到那里去吃饭、聊天。
上海世博会后的2011年,程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非洲,必须到非洲去今后的生活才会有意义。斯意已决,他带上爱人就跨越赤道,一头扎进了非洲大地。“到今天为止——不瞒您说,咱们连线之前我还在南非的大山里转悠——我可以说是走遍了非洲,尤其东南非洲,我的脚印已经有好几层了。”他告诉记者。
就是简单地在非洲游历,程晖在旅非华人中是一个特例。目前在非洲的中国人,大多还是做小生意。2006年中非峰会后,中非之间的合作力度、层面都加大、丰富,带来了这个群体的迅速扩大。似乎只有程晖是以“玩”为主,在非洲享受人生。“我现在就是带着成套的佳能相机,主要以摄影为主,到处拍片子,向世人介绍非洲、动物、风光。”
因为对非洲已经很了解,要终生游历非洲的程晖,拿了南非绿卡,在约翰尼内斯堡买了房子,把自己游历非洲的根据地落到了南非。
程晖说,非洲,是上帝恩赐给人类的宝贝。
“没有到过这里的人,肯定不知道欣赏这个宝贝的规矩。”他说,遇到野生动物的时候,我们这些非洲的外来客千万不要下车。“学学非洲人的做法,他们知道怎样和野生动物相处,这些在我们眼里是规矩的东西,在他们眼里是刻进骨子里的行为准则。我们遇到野生动物的时候,会打击什么东西吓走野生动物,当地人不会这样。我随南非招商局刚到非洲的时候,第一次遇到一头正在吃树叶的大象,我们看它的时候,他很不耐烦,忽然向我们怒吼了一嗓子!当时车里就两个人,我想的就是赶紧向前跑,非洲的司机却立刻本能地挂了倒挡后退。这是他们的本能——不能主动前进去侵占野生动物的空间。我们的前进会把大象吓跑,让大象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在非洲的自然保护区遇到野生动物,要守的规矩是人不允许下车、车不允许下路。一次,程晖开着越野车进了几乎就是单行线被灌木包围着的保护区公路,迎面就遇到了一头野生大象。“象非常大,忽闪忽闪的大耳朵,在我近前就像座大山,随时可以压过来。”他想到了非洲人的做法,回头看路想倒车,却发现后面又来了一辆车,他没有了退路。“情急之下,我只好开到了旁边的灌木丛里。可开进去之后我才发现,这是个密实的根本不可能开出去的灌木丛。幸亏那大象仁义,没有追赶我,悠然自得地走回去了。还要记住,绝对不能随便投食给野生动物,这在当地是绝对不允许的,是一个人类与动物相处的天然法则。”
大象在非洲几乎没有天敌,所以,程晖的游历之路上遇到野生大象的机会最多。“如果大象停在路边看着我,我不会很刻意地保护自己。当前后都遇到大象之类的野生动物的时候,那个感觉很特别,很多时候就是危险,尤其就自己的一辆车被困住的时候。但我都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程晖的文明疑虑
程晖在为中国和非洲文化的交流做事,但将近20年的非洲生活之后,他关于文明价值的判断,在当代与非洲现存古老文明之间发生的纠结日甚。他说了一个很现实也很极端的例子。当国际社会援建非洲的高速路,一夜之间碾压过一个非洲的古村庄之后,第二天就能看到昨天还是衣不蔽体的当地土著,已经拿着手机在和外界通电话了。“那个场景里,我站在轰隆隆作业的筑路机和拿着手机打电话的土著村民之间,看着援建企业职工和土著村民双双露出笑意和难掩的幸福感,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这是什么呢?”即使到今天,他也没有一个很确定的答案来说服自己。
他去过的非洲村落很多还在人类文明的初级阶段。一篇关于非洲面具的文章里说,岩画是人类文明最早的遗迹之一,距今6000年前的岩画里,就有人类使用面具的文明记载。今天面具文明还在远古岩画级别里的,只有非洲了,在那些面具中人类的早期文明还是鲜活的。他质疑,高速路正在摧毁人类文明的血脉,值得吗?
那些村庄,通常无路可走,要先找好会当地语言和礼仪的向导。可问题随之而来,那里的每个村庄可能都不一样,甚至当地人也不熟悉,所以程晖经常遇到麻烦。
就是最近在埃塞俄比亚的时候,向导带着他去一个仍在以物易物没有名字的村子,正好赶上一个男孩的成人礼活动。“离开的时候向导也迷路了,我们举目四望,周围都是原始地貌,完全没有了方向感,看哪里都一样,向导也只能找当地人打听方向。走了一个多小时,过了一条干涸了的河,听到有一些人在唱歌,我们向着歌声的方向走,到了近前,看到6、7个人恰好正要赶到我们刚刚去的那个村子也去参加男孩的成人典礼。幸好当天我们的方向没有出错,否则,自己是走不出去这个地区的。”程晖估计这个村子里也就是100人左右,加上外来的客人也就是200人。“我不知道那些村民是不是有自己的名字。”
作家王蒙去过有所谓“食人族”的地区,据说可能还住了3个月的时间。程晖没有到过只有骑驴才能到的“食人族”地区,他说应该主要在中非的喀麦隆、刚果等地,叫“俾格米人”。“在非洲游历,我去的时候都要带礼物送给酋长(村长),礼物主要是盐和糖,还要带给他的几个夫人一些花布,经过他的允许才能进村。一次,在肯尼亚拜见一个酋长的时候,正赶上村里要搞一个仪式,村民的服饰非常隆重,都打扮起来了。我看见30多岁的酋长上身穿了一件西服,下身围了一块布。我不知道向导向酋长说了什么,酋长同意我们旁观仪式并允许我拍照。向导后来告诉我,他骗酋长说,我是专门搞旅游的,一定让他拍照片。当地人不允许拍照,怕灵魂被摄走,酋长听了他的话同意我拍照了。那天是一个少女的成人礼,偏巧是一个周日,这个成人典礼因为集市取消了,结果我未拍成这个成人礼。我问酋长‘何时才能再搞这个成人礼?’没想到酋长说:‘由你安排,哪天都行。’”
那天,经酋长特批,程晖可以随意拍照集市的情况,但没想到但还是遇到一群人举着棍子来打他,向导赶紧告诉这些人,这个人是经过酋长特批的,他才躲过了一场“灾难”。
程晖介绍,类似“食人族”这样的群体,当地政府已经把他们保护起来了,外面的人轻易不能接近他们。原因是我们这些来自当代文明的人,现在身体会携带很多病毒、病菌,他们几千年的与世隔绝,对这样的威胁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很可能就会因为我们的进入,这个群体就会消失。“津巴布韦有一个部族,几乎就是在一夜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在非洲有很多奇遇。
一次,在一个集市上他看到一个木雕非常好,就问主人:“多少钱?”“20”。程晖按照北京人的习惯想砍价格,就说,我买1000个多少钱一个?主人说,等会儿吧,就进到房子里去了,等了20分钟出来后,主人告诉他,那就每个30元吧。程晖很吃惊,为什么买得多反而贵了?主人认真地回答他:“你要那么多,我要找人加工,还费时间,所以更贵了。”
他看到一个很漂亮的非洲女孩,是半裸的状态,女孩站在村子的旷野中觉得很自然。正在程晖要拍照的时候,女孩发现了,出乎程晖意料的是,她立刻脱了自己的衣服让他拍,问她为什么,她说裸体更美。原来在这个地方,越是重要的、隆重的场合女孩子反而是不穿衣服的。程晖提醒说,不论今天的我们现代化到了什么程度,其实我们都来自农耕文明,而且痕迹多多。比如,我们总说的“一袋烟的功夫”“撒泡尿的功夫”,就是农耕文明的遗存。
因为我们和非洲的交往还是少,中国人在国外被打劫的时候就比较多,因为喜欢带现金,外国人都知道这个特点。
有人说“非洲人懒”,程晖认为是“上帝太关照非洲人”的缘故。比如南非地区,四季的气候都非常好,中国就不行。因为自然条件太好,很多生活必需品靠自己的土地就能自足,他们的生命需求水平又比较低,所以,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去努力工作挣那么多的钱,“enjoy”是他们的口头禅,就是享受。一次,他和朋友在一个专门招待外宾餐馆吃饭,这家餐馆只刷卡,不收现金。在结账的时候,店主人才发现刷卡机坏了,他们打电话让供应商来修机器。第二天程晖去结账,得到的答复是修机器的人“on the way。(在路上)”第三天得到的回答还是“on the way”。这让程晖着实领教了非洲人的工作效率是多么的低。
让非洲人工作加班是非常难的事情。每天晚上6点之后,商店肯定关门,周日干脆就不开门了。程辉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方式,“够吃够喝就行了,回到北京再自然‘切换到’北京状态。”程晖认为,假如“全球一体化”的结果是世界没有了差别,生活就会变得很没有味道了。
在程晖的眼里,非洲野生动物保护必须辨证地看。他说,习近平主席到非洲后签订了一个全面禁止象牙贸易的协定,美国也参与了,可美国的国会没有通过,因为美国是全世界象牙贸易最大的国家。“事实上,中国在非洲做的很多保护、援助工作,那些发达国家并不全是支持的,他们总是在为自己的利益以各种方式抵制中国。”比如,中医药在非洲的推广,为什么到了2015年青蒿素和发明人才获得了诺奖?背后原因很复杂。
他以犀牛角的问题为例说,南非有很多私人农场在养犀牛,他们可以合法进行犀牛贸易,只是需要在政府的监控之下进行。只要有这个贸易,就会有人开发这个经营项目,并同时这些人自己进行适当的保护,这样就解决了政府资金不足的问题。这样最少减少了人为偷猎行为的发生。中医药中犀牛角是珍贵的原材料,几千年中医的发展,怎么可能凭空捏造出“犀牛角入药”的谎言?但西方在保护的借口下,为了打击中医药在非洲的推广和发展,在世人面前就凭空捏造出了“犀牛角没有药用价值”的谎言。
还有非洲的野生大象问题。在那里,非洲人很多时候是牺牲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在保护野生大象的。他曾经看到几百头大象出来一起喝水,所到之处,烟尘遮天蔽日,对自然环境的破坏非常大。而野生大象几乎没有天敌,所向披靡,为了对当地人类生态最低限度的保护,当地一些政府也会主动杀死大象,以保障野生世界的平衡状态。
人们大多记得互联网上流传的“明星狮子被杀事件”,那个打死“明星狮子”的外国狩猎者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谴责。事实上如何呢?程晖说:“我就见过这头狮子,那个狩猎的人是有合法手续的,可在那头狮子跑出来的时候,当地的向导为了多挣钱,没有告诉人家,而那次狩猎者购买的就是一头狮子的狩猎指标。那次,当地的监管人员也没有尽到责任,才导致了那头狮子的误杀。说起来,被谴责的狩猎者是无辜的,是当地的向导和管理人员默认了狩猎者的行为。”
程晖坚决支持合法贸易下的野生动物和环境保护,他更支持当地人合理利用自己资源的权力。
“一带一路”规划背后普通人的故事
2012年5月29日在北京国家会议中心,中国和非洲国家领导人、中国政府和北京市政府相关部门负责人和非洲国家驻华使节出席了一次活动。那次活动的主办单位是“中国经济社会理事会中国—非洲经济技术合作委员会”,承办单位是2005年在北京成立的阿非可塞(北京)商务顾问有限公司。阿非可塞公司的董事长叫丁锐,是已经在北京安家的东北人。
现在的丁锐,虽然是一个刚过知天命之年的女性,但已经是在中非经贸交往中小有名气的“丁总”。她告诉记者,在中非之间往来这么多年,故事太多了,她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上善若水,润物无声”。
国家商务部原副部长魏建国因为工作分工,是个“老非洲”。他回忆说,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中非之间的贸易情况还是“出口多、进口少,因为非洲国家的水平质量实在有问题,国内没人愿意做赔本的买卖。”也正是这样的现实,多年以来,在中非之间一直存在着民间贸易行为。一个被丈夫爱称为“小橙子”的女人,多年前就是带着义乌甚至是河北白沟的商品,到摩洛哥开始做买卖,现在已经小有成就的普通北京人。
而丁锐说,她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在中国和非洲之间,为企业间的交往搭建平台“做服务”。
丁锐:不是谁都适合到非洲发展
11年前,丁锐和喀麦隆的朋友一起组建了阿非可塞(北京)商务顾问有限公司,现在,阿非可塞可以说“以深厚广泛的非洲官方背景及民间渠道为依托,致力于为中国大中型企业走进非洲提供项目咨询、商务洽谈、市场操作等全方位服务”了。当初,还只是帮助一些有到非洲发展意愿的企业或个人做一些信息沟通工作,公司业绩一般。但喀麦隆的朋友很知足,挣了一些咨询费之后,就不想把公司做得更好,丁锐只好和他分道扬镳。
丁锐在喀麦隆合作搭档家乡的城堡
丁锐在非洲朋友家做客
上世纪90年代后期,丁锐来到北京,一直就和一些国外的商人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最后在一位德国华侨的帮助下,开始了与非洲国家的广泛联系。她发现,原来北京可以那么方便地近水楼台先得月,非洲驻华使领馆的人,大多都和本国的总统、总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不乏皇亲国戚。后来,在那位德国华侨的帮助下,她认识了喀麦隆时任驻华公使,那个公使的哥哥是国王,在喀麦隆很有些人脉资源,丁锐抓住机会就去了非洲的喀麦隆。甫到喀麦隆,她就利用有力的人脉关系,帮助陕西农垦集团在喀麦隆承包土地,把中国的农业生产技术引进到了喀麦隆。从此,丁锐就把阿非可塞公司的主要精力放到了帮助国内企业走进非洲国家方面去了。今年3 月8日,京外的一个企业请丁锐陪同到埃塞俄比亚,希望在那里开拓新的业务,她同意帮人家的这个忙,但还有好几个民营企业的老板,也希望和她一起去非洲做些事情,她婉言谢绝了。丁锐告诉记者,尽管“一带一路”新国际战略已经开始进行,但非洲并非对任何人都是“天堂”,她不愿意让那些抗击打能力不强的中小企业去冒险。
由中国进出口银行提供低息贷款支持的喀中国合作建设克里比深水港项目,现在已经完成一期投资5亿美金,配套工程还需要5亿美金,包括输变电和物流园工程。能参在这个项目中为中国企业服务,丁锐得益于中喀两国朋友的帮助。此前,她以副秘书长职务,多次参与过全国政协所属中国经济社会理事会“中国——非洲经济技术合作委员会”的工作,积累了不少的人脉和市场信任度,包括国家商务部在内的中国一些政府机构,把丁锐和她的阿非可塞公司看成了中国对非经贸民间力量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她再三提醒,对非洲不是很了解的话,不要轻易地到那里去投资,毕竟非洲的政治人文环境和中国差异太大。她自己在非洲的经历中,合作的成功率低于30%,她说“是有风险的”。丁锐规避风险的手段大多还是利用在北京就建立的非洲人脉,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即使中国在非洲已经开始的项目,风险也时刻存在。
在喀麦隆和刚果交界的地方有一个桑德斯铁矿项目,几年前是由已被执行死刑的中国黑社会头目刘汉投资搞的。当时,刘汉的汉龙集团贷款14亿美金,从澳大利亚人手里先支付2亿美金,收购了这个铁矿的15%左右的股权。汉龙的投资战略是,得到铁矿之后,再独家投资建设专用铁路,得到路权,再之后,在国际市场上获得铁矿石的市场定价权。刘汉被执行死刑以后,这个股权立即降为4亿美金,项目开始面临危机。丁锐出面帮助这个项目寻找新的买家,找到了国美集团,并把在汉龙集团工作的期货专家邀请参与进来,项目就被国美系的新恒基集团接手了。但出人意料的是,澳大利亚方面忽然拒绝出售4亿美元的桑德斯地矿,而是转而寻求与西班牙合作。当时丁锐就表态说,那个新的合作肯定失败,因为在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国家,这样大规模的投资很难得到担保。果然,澳方在合作失败后,回头又找到了中方,希望合作。回头的澳方没有再次得到国美方面的青睐,因为,回头的项目增加了内容,而国美方面只要铁矿,不要其他的项目。国美也放弃了。
最后,中国四家国企参与了项目除铁矿之外其他项目的竞标,大家都放弃了铁矿。现在,刘汉曾经贷款14亿美金购买的这个铁矿,股权报价暴跌到了6000万美元,但依然无人问津。丁锐对现在的状况十分不解:“没有铁矿,那些企业的铁路、港口等项目就没有了存在的依据,他们为什么放弃铁矿呢?而只有买这个铁矿,才能得到其他附属项目的话语权和投资建设权。”
丁锐判断说,中国巨大的外汇储备,在“一带一路”新战略之后,必然会走向国际化的资源储备,而非洲的资源利用开发空间很大,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她很希望有眼光的和实力的中国国企早些在这个项目上出手接盘。“但那些风险不是小企业凭借冲动和传言就能抵御的。”她说。
全国政协外委会委员,中国国际交流协会副会长艾平撰文说,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关键,是增强合作意识、加强调研意识,不断提升“知己知彼”的水平,针对各方需要和可能,扬长避短,互利互赢。要认真研究每个国家的特点,历史文化,所处的发展阶段,推行的发展战略,面临的瓶颈等,不能简单地一厢情愿。他提醒,“要想富,先修路”只是一般地讲,在非洲如果简单地坚持这个理念,修路过早,“大通道”也会变成“大空道”,投资长期难以收回。相反,对方可能更需要建设电站,还款有保证。“难点在于体制机制:不是有钱就能办成事,而是需要制度、政策、程序、标准的多样配合。”艾平的话点到了援非和投资非洲问题的实质。
我要回报非洲
丁锐在喀麦隆出行的时候,曾经遭遇了一次抢劫。那次她到一个鲜花摊位要买花,旁边一个当地人伸手就扯她的项链,旁边的店主见状扑上来制服了劫匪,但她的项链已经被扯断了。她告诫到非洲的中国人,上街不要带太多的现金,遇到抢劫时会损失小些。她说,中水在刚果(布)施工的公司,工作用的汽车就被在当地聘用的司机开走了好几辆,因为“当地人太穷了。”所以,尽管自己也有被抢的经历,丁锐依然要通过自己的工作回报非洲。
她专门在喀麦隆成立了“特里萨基金会”。基金会不仅仅是借用印度修女特蕾莎的名字,也确定了其运作方式——像特蕾莎那样,做精准慈善事业。基金会启动资金100万人民币全部由丁锐自己出资,她要尽快搭建这个中国人在非洲注册的慈善平台,来引导世界各地的慈善资金为非洲人民造福。丁锐非常敬仰印度的特蕾莎修女,尤其特蕾莎点对点慈善扶贫的工作模式,更被她看做人类社会慈善事业可以长期发展和注重实效的不二法门,她说“说句大话,我愿意成为特蕾莎。”丁锐慈善事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开发非洲大片无人种植的土地,引进中国中医药行业的资金,在那里开展种植项目,像青蒿素在非洲的成功那样,从基础上把中医中药引进非洲,她说这就是“授人以渔”。她帮助引进到喀麦隆的陕西农垦集团的项目(现在已经交给陕西海外投资公司),就是由中国人管理,采用了类似国内农村近年风头正旺的“农业合作社”的管理模式,做成农业科技孵化器,很多人离开传统的生活方式,在中国人开辟的农场里就业了。
在喀麦隆的市场上可以买到粮食,但当地人很少吃粮的习惯,绝大多数人以吃木薯为生。绝大多数的非洲国家互联网还不发达,丁锐住在喀麦隆的首都雅温得,住的还是总统府附近,可那里2、3兆的宽带,每月要花费300多元人民币,网络还很不流畅。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就是地矿资源,但亟待开发。丁锐对喀麦隆人的评价和程晖对非洲人的评价一样——不求上进,吃饱就行。所以,她坚信“非洲绝对是一块有希望的土地。”
到非洲10多年之后,和程晖一样,丁锐也爱上了非洲,但她没有移民非洲的计划。
一个北京男人的南非故事
不是所有在非洲的中国人都有宏大的或公或私的目的,也许一些人就是选择了到非洲去生活。进入21世纪之后,出国镀金的观念早就从国内发达地区人们的心里退去了,人们选择离开中国到国外去的私人因素更多,尤其北京人,或是喜欢更清洁的空气,或是喜欢远离喧闹紧张的北京生活,去追逐一片安静。王国秦,应该就是这样的一个北京人。
王国秦,在北京弃学
1975年出生,随父亲住在北京部队大院王国秦,2004年考上南非罗德斯大学的时候已经29岁,在这所南非最有名的大学里,他选的是最难的新闻系。29岁读大学,还要到非洲去,这里有故事。
因为实在厌倦了在北京读高中,初中毕业而且高中考试合格后,王国秦告诉父母“我不读书了,去工作。”父母没有过多的埋怨他,默认他应聘到了北辰公司当了一名普通员工的选择。其实,王国秦只是厌恶在北京继续读书,弃学之后,他把自己读大学的心思深深地藏到了心底,但耐不住内心读书的欲望之后,他还是利用业余时间自考拿下了一个大专文凭,然后继续默默地在北辰工作。2004年在北辰工作10年之后,王国秦忍无可忍,决定还是去“读大学”。
可到哪里去呢?国内没有他的机会了,他好像也没有想过在国内读大学。通过在网上查找资料后,他选择了南非,他知道了南非的罗德斯大学,看中了人家的新闻系。北辰集团工作10年,忽然就想到南非去读大学,在谁看来都像是一个妄想,可王国秦得到了父母的支持,父亲告诉他,想读书就好,无论到哪里去读都一样,我们支持你。
王国秦的性格比较内向,2008年记者和他在北京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在南非的《非洲投资者》杂志担任高管,编采工作一肩挑。通过谈话和阅读他随身带的中文版杂志,我知道这个30多岁的北京男人其实能力很强,也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决定总有一天要认真地采访这个到南非生活的北京人。
南非的大学很严,并非想上就能上。王国秦看上的罗德斯大学,要求的英语水平是雅思7级以上水平,而他在国内连正统的高中教育都没受过,只是最后自学了一个大专文凭,他自己说,我知道南非的大学是不会收我的。现在他的罗德斯大学毕业证上有三个人的签字,包括校长、系主任和当时招生时的主任,是标准的生效毕业证,这当然说明他最后成功了。
依据王国秦当初的水平,很显然,他考不上南非的大学。他是拿着词典上网查找当地的资料,最后找到一个由南非21所大学联合体组成的机构,负责鉴定各国求学者的资格,并向合格者颁发入学资格证的资料后,开始自己的南非求学之旅的。借助词典他向这个机构写了一封英文邮件,简介了自己的情况,并附带寄去了自己在中国的自考大专文凭。他告诉人家,我在中国的自学大专证书肯定强过你们要求的高中水平。没想到,一个月以后,鉴定机构就把这个证书寄给了他,但人家同时要求他提供自己足以到罗德斯大学读书的英语水平证书,这是他完全没办法做到的,只好再寻他途,向要求不严的伊丽莎白港大学报了名。碰巧,这所大学正要打开中国留学生市场,他被直接录取了。接到录取文件,王国秦带上不多的钱跨过赤道一飞就到了南非。到伊丽莎白港大学后,学校进行摸底测试,他很快做完试题通过了测试,大学请他注册入学。这时候,他发现自己手里有罗德斯大学免试入学的证明,现在又有了一个另外大学录取通知书,便在网上查询,结果发现像他这样的条件,在南非允许随意读任何一所大学。他高兴起来,在南非花一万多元人民币买了一辆二手车,就跑到了罗德斯大学,去找到新闻系的系主任。
王国秦在国内经过查询早就知道,罗德斯大学系主任的权力是远远大于校长的。他开始做争取在这里读书的准备。
他想,除了两个证明之外,我还应该在系主任最忙的时候拜见他,让他顾不上仔细考察自己。英语这个关,他只能用小聪明来对付,在家里按照猜想的考察问话他准备了全套的英文对话还流利地背诵了下来。那天,校园里四处都是来注册的新生,王国秦径自走进了新闻系主任的办公室。他用英语说:“罗德斯大学的新闻系是世界最好的,虽然伊丽莎白港大学录取我了,但我只是想到您的学校读书。”听完他的话,系主任老头问他,你想怎么读啊?他按照事前准备好的话用英文回答了他,没想到老头很满意,顺手撕下了一张纸写下了“同意”的意见。拿到了系主任的尚方宝剑,他又回到了此前拒绝自己的那个主任面前,面对新闻系主任“同意”的签字,她只有盖章认可。
真的开始读书,他遇到了重重困难,一年级要结束的时候老师说:“我建议你退学。”那年他的学年考试分数不到60分,降为试读观察生。
王国秦不是急流勇退的人。二年级开始后,他想辙找了高年级中的南非学长同学,花钱让人家给他讲以前学过的新闻专业课程,还一举两得地恶补了语言。这个学长至今让他难忘,感恩不尽,他非常认真地教王国秦,而且收了钱之后还主动开发票给他,就这样,二三年以后王国秦跟上了这所名牌大学的教学进度。一心只想多读书的他,大二的时候又选读了一年这个大学里最难的法律专业。
原来他不知道这个学校的法律专业几乎不会给学生的成绩打“A”,最好的也就是给“B+”,学习一年之后他的考试成绩是“B-”,老师很吃惊这个来自中国的学生会学得怎么那么好?更让他没有料到的是,罗德斯大学新闻系每年招生500名左右,到毕业的时候,每一届剩下的学生都不足10%,而他顺利地毕业了。在毕业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还是这所大学有史以来唯一真正来自中国的毕业生。
在南非的大学生活,不仅仅是圆了王国秦的读书梦,他还告诉记者“我今生今世都不会有丝毫的悔意,那是一个我很得意的大学时代。”
走进南非
学业有成,而且成绩大大超出自己的预料,王国秦正式开始了在南非的工作和生活。很快他的资料被国内希望在南非发展的媒体发现,人家开始联系他。他有了第一份工作,在南非当地期刊《非洲投资者》任职,此后还一度在中国的《21世纪经济报道》,担任过驻非洲首席记者的职务。
《非洲投资者》的固定读者群是南非的社会高层、政府机构等,发行到非洲以及欧洲的很多国家,比较高端。到了这家杂志,老板马上就把他派到了中国,因为中国工商银行投资50亿美元到了总部在南非的非洲标准银行,《非洲投资者》杂志就和标准银行达成协议,到中国出版中国版,向中国的投资者介绍南非,希望帮助吸引中国的投资到非洲。正是在《非洲投资者》开办中文版期间,王国秦回到了北京,那期间他的爱人王越也和他一起回国,那年他们的“小朋友”诞生了。他只能放弃了在《21世纪经济报道》的工作。
王国秦说,到非洲10多年后的今天,我习惯了南非的生活。期间只是因为爱人生孩子回北京为《非洲投资者》中文版工作了3年,其余时间都是在非洲度过的。现在是爱人和孩子在北京,我一个人留在了约翰内斯堡。在国内陪伴完妻子和孩子,陪伴完老人之后,王国秦又回到了南非,并且被中国外文局的《北京周报》发现,后来《北京周报》社建非洲分社的时候,他被聘为非洲分社的负责人,任常务副董事长兼总经理,料理起了周刊在非洲的全部事务。借着担任这个职务的机会,他开始回报母校,以外文局的名义捐了几百本介绍中国的英文图书给罗德斯大学。在这个分社工作2年左右的时间里,王国秦为在非洲宣传中国做了大量的工作,得到了国内很好的评价。
王国秦说:“南非对我不错!”记者问:“何出此言?”他讲了两个故事。
“第一次,大学刚毕业时,我为了找工作,开着自己买的二手车驱车1300多公里去找工作,翻山越岭、穿村过镇,到了目的地,才发现这辆车的刹车系统早就失灵了。要知道那么长的路,要过多少红绿灯、走过多少前途未卜的山路啊。面对刹车油早已漏光的这辆车,我暗自庆幸这是上帝对我的眷顾。”
“我曾经开着自己的第一辆车菲亚特—乌诺去学校报道,那时刚到南非,也没有GPS导航设备,而当地的地图还奇贵,我就开着这辆二手的乌诺,一路在加油站取取免费的交通图,走一段、问一段,才到了大学报到。在南非换车很简单,双方在一张纸上写上有关事项,到车管单位去登记一下就行了。第二次躲过危险,是大学毕业前的一个月,是一个周五,我收拾东西离开出租屋,几乎把东西打包之后,就开着车赶往当时还是女朋友的妻子所在的伊丽莎白港大学去了。到了周一,有人问我你怎么还在这里?我说怎么了?他说,你们家的房子被烧光啦!我大吃一惊,赶紧开车赶回了出租房所在地,才看到现场只剩下了砖头瓦砾,一群在南非留学没有搬离的本科生、研究生围在一起哭。他们也正在考试季,没想到考前自己用电不小心,把自己的家一把火烧光了。我几乎没有损失,就是少了一张没有用车带走的床。”
“请您替我说出这句话:我非常感谢自己的妻子王越。”王国秦认真地告诉记者。
在他之后去南非伊丽莎白港大学读书的妻子王越,当年为了两人勤工俭学,在学校附近开了一个小餐厅,王国秦学业非常紧,这家餐厅就全靠她一个人在打理,那段时间,王越受了很多当地人的气。王国秦回忆:“那年,我们的餐馆里经常放的就是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每天都听,这首歌就成了我们在南非艰苦经历的最佳见证。现在妻子不再听这首歌,说听了心里难受。我非常怕对不起她,总是问她一些问题,可她说,坚信我能够在南非做得很好,会成功,她肯定不会离开我。”现在,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宝贝,只是母子在北京,而王国秦因为工作关系只能留在南非的约翰内斯堡。“我还是希望爱人和孩子能到南非来一家人团聚,但孩子的教育确实是个大问题,这个问题很大,我们不得不深思熟虑。”他说。
现在,王国秦已经离开媒体,到了南非的安兰公司工作,他担任高管的部门里,50多名员工绝大多数都是本地人,是他这样的中国人在管理非洲人,但他没有任何工作上的不适。王国秦说,自己是用工作签证在南非工作,5年一签,所以,无论是在南非还是在北京,都能适应,而不会在北京想念约翰内斯堡,在约翰内斯堡想念北京,那样是没办法过正常生活的。记者问他,有传言说非洲还是一个腐败多发的地区,是这样吗?他说,至少南非不是这样。南非是一个司法独立、新闻自由的国家,所以腐败的情况很少。但很多非洲的酋长国和王国,因国体、政体问题导致腐败泛滥也是事实,只是他们的体制不限制腐败,所以都是直言相告,公开进行的。
前面我们只是简单地讲了几个中国人的非洲故事,我们相信,在时代请我们多讲中国故事的时候,这几个人的故事会被永远地延续,我们还会讲下去,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