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口罩史
2016-04-20
你不知道的口罩史
1919年,两位巴黎的男士手持标语,宣传使用防流感口罩。
1962年,一名伦敦警察戴着防雾面罩在大街上执勤。
雾霾深重的大街上,来往行人戴着口罩,看不见表情,甚至看不清人影,这场景细思极恐。但是这层隔着人与世界的一道隔离墙,的的确确给了人一些安全感。回溯口罩的发展历史,从最初单纯遮面、遮挡呼吸到现代以来的医学卫生用途,它所扮演的角色一直游走在安全与恐慌之间。我们需要它,也着实不希望使用它。
最初的类口罩物预防不洁与报复
历史记载最早的“类口罩物”出现在公元前6世纪,古代波斯人的拜火教认为俗人的气息是不洁的,因此在进行宗教仪式时,要用布包住脸。波斯教古墓墓门上的浮雕中,祭师就带着“口罩”。
公元1275年,元朝时,来中国的著名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看到过中国人戴口罩的情景。他在自己的著作《东方见闻录》中写道:“在元朝宫殿里,献食的人,皆用绢布蒙口鼻,俾其气息,不触饮食之物。”意思是那些在皇宫给皇帝做饭盒端饭的人,口和鼻子都罩了一层蚕丝或金丝织成的布,使他们呼出的空气不会传到皇帝的食物上去。于是,有一说认为,欧洲的口罩一定是经马可·波罗传播才有的。
在欧洲,面具作为卫生防护的工具要比口罩早一点。我们知道曾横行欧洲的黑死病,当时的医生为了杜绝感染,会穿着泡过蜡的亚麻或帆布衫,戴着黑帽,和可过滤空气、状如鸟嘴般的面具,眼睛由透明的玻璃护着,手着白手套,持一木棍,用来掀开病患的被单或衣物、或指挥病人如何疗病,他们深深地相信这样的装备可以保护自己免於黑死病的感染。
关于欧洲“类口罩物”还有一种说法,是医生防止巫师报复所用的面纱。早年欧洲的医疗产业被巫师所把持,真正的医生势单力薄。瘟疫盛行时,医生四处奔走救治病人,控制疫情,巫婆神汉们觉得医生抢了自己的生意,不断地对他们进行骚扰追打。医生只好用纱布遮住面目,让巫师认不出,以防遭到报复。
现代口罩知道了细菌的存在
1857年,法国微生物学家路易斯·巴斯德发表了“关于乳酸发酵的记录”,这是微生物学界公认的经典论文。从此,人们对微生物的认识有了跨越式的发展,并开始关注各种和细菌有关的问题。
1861年,巴斯德用他有名的鹅颈瓶所做的实验,有力地证明了空气中有细菌存在。他还根据自己对发酵作用的研究,指出空气中存在许多种细菌,它们的生命活动能引起有机物的发酵,产生各种有用的产物,有的产物还可以为另外的细菌后继发酵、产生其它产物。
空气中也存在着人和动物的病原菌,能引起各种疾病。为了排除杂菌,巴斯德于1886年创造了巴氏消毒法。1877年,英国化学家廷德尔建立了间歇灭菌法或称廷氏灭菌法。1876年创立了无菌外科。同年,德国人科赫分离出了炭疽菌,提出有名的科赫法则。他为了弄清霍乱弧菌与形态上无法区别的其他弧菌的不同,进行了生理、生物化学方面的研究,使医学细菌学得到率先发展。
在口罩应用于医学之前,无菌外科的规范虽然已包括用石炭酸消毒手术器械,外科医生得穿手术衣,戴手术帽和橡胶手套;但并没有使用口罩进行防护,医生手术时常把自己口鼻腔中的细菌传染给患者,从而引起伤口感染。
1895年,德国病理学专家莱德奇发现了空气传播病菌会使伤口感染,从而认为人们讲话的带菌唾液也会导致伤口恶化。于是,他建议医生和护士在手术时,戴上一种用纱布制作、能掩住口鼻的罩具。此举果然有效,病人伤口感染率大为减少。从此,各国医生纷纷采纳莱德奇的建议。于是,口罩便在欧洲医学界逐渐流行和推广开来。
莱德奇推广的口罩,只不过是一层包裹在外科医生嘴巴、鼻子和胡子上的纱布,它包扎得既紧又不舒服。1897年,英国的一位外科医生,便动脑筋在纱布内装了一个细铁丝的支架,使纱布与口鼻间留有间隙,从而克服了呼吸不畅、容易被唾液弄湿之弱点。
1899年,法国医生保罗·伯蒂牙痛得彻夜难眠,他想到了几个月前,他本来好好的一个学生因为帮忙做外科手术,也得了这种病。他猜想也许空气中飞来飞去的唾沫,传播了疾病,于是便做了一种六层纱布的口罩,缝在手术衣的衣领上,用时只要将衣领翻上就行。后来他把口罩改成可以自由系结的办法,用一个环形带子挂在耳朵上。现代口罩就这么华丽丽地诞生了。
由于当时医学不发达,所以根本不知道病因,所以这种装扮多少有吓走病魔的用意,他们被称为鸟嘴医生。
口罩的考验当面临传染病与污染
1、西班牙流感
口罩走出医院,变成公众常备用品,是伴随着史上最可怕的传染病“西班牙流感”而来。
1918年3月11日午餐前,美国堪萨斯州的芬斯顿军营的一位士兵感到发烧、嗓子疼和头疼,就去部队的医院看病,医生认为他患了普通的感冒。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出人意料:到了中午,100多名士兵都出现了相似的症状。几天之后,这个军营里已经有了500名以上的“感冒”病人。
随后,流感传到了西班牙,总共造成800万西班牙人死亡,这次流感也就得名“西班牙流感”。
在1918年3月到1919年底,全世界大约20%的人感染了“西班牙流感”。全世界预计死亡人数约为2000 万(最新也有研究估计约为1亿),比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死亡人数还多,成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提早结束的原因之一,因为各国都已经没有额外的兵力作战。
疫病蔓延期间,人们被强制性要求戴口罩,特别是红十字会和其他医护人员。从当年的老照片上可以看到,口罩已经成为了疫病出现的象征性影像。一位乘客因为没有戴口罩而被电车售票员拒绝上车。从照片上看,没人拿这东西开玩笑,都老老实实往脸上捂纱布,到处是白花花一片。
2、伦敦毒雾
工业革命以来,伦敦就以“雾都”扬名。煤炭是支持工业革命的核心燃料,经济和技术飞速发展,伴随而来的是城市污染急剧加重。当时的大多数工厂都建在市内和近郊,居民家庭又大量烧煤取暖,煤烟排放量急剧增加。城市发电也主要靠煤,以煤为动力的蒸汽机车拉着一节节燃煤专列开进首都。
积累的尘雾妨碍交通,弄脏衣服,熏黑房子,一位建筑师曾经报告说他在墙上见到过厚达4英寸的含硫污垢。高浓度的二氧化硫和烟雾颗粒还会危害居民健康,进入人的呼吸系统后会诱发支气管炎、肺炎、心脏病。伦敦居民的肺结核、咳嗽的发病人数比在世界上所有其他地方都多,整个伦敦城犹如一个令人窒息的毒气室一样。
风是驱散这些毒雾的唯一希望。但是1952年12月4日,一个移动缓慢的高气压滞留在伦敦上空,导致大气湿度增加、风力微弱,煤烟极难扩散,12月5日,伦敦即开始大雾围城。市中心空气中的烟雾量几乎增加了十倍,全城能见度下降到惊人的程度。
烟雾使数千伦敦人染上了支气管炎、气喘和其他影响肺部的疾病,从12月5日到8日这四天,已有四千至六千人死亡,多数是小孩和呼吸系统脆弱的人群。12月9日,烟雾被狂风驱散,此后两个月内,又有近八千人因为烟雾事件而死于呼吸系统疾病。
当时举办的一场牛展销会上,不适应伦敦污浊毒空气的350头牛也惨遭劫难。先是一头牛当场死亡,14头奄奄待毙,另有38头严重中毒。此时,伦敦雾中二氧化硫含量增加了七倍,毒雾围城上升成为一桩社会事件,即“1952年伦敦大雾事件”。这场悲剧终于使英国人下决心与伦敦雾开战。
1956年,英国政府颁布了世界上第一部现代意义上的空气污染防治法——“清洁空气法案”,大规模改造城市居民的传统炉灶,逐步实现居民生活天然气化,减少煤炭用量,冬季采取集中供暖;在城市里设立无烟区,区内禁止使用可以产生烟雾的燃料。发电厂和重工业作为排烟大户被强制搬迁到郊区。
1968年又追加了一份“清洁空气法案”,要求工业企业必须加髙烟囱,将烟雾排放到更高的空域,从而更好地疏散大气污染物。
1974年出台“空气污染控制法案”,规定工业燃料里的含硫上限等硬性标准。在这些刚性政策面前,烧煤产生的烟尘和二氧化硫排放减少放缓,空气污染明显好转。
到1975年,伦敦的“雾日”已经减少到了每年只有15天,1980 年降到5天,伦敦此时已经可以丢掉“雾都”的绰号了。
3、SAR S之疫
此后,人们开始知道口罩的新用途防病菌。
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次口罩大范围的使用,想必还让大部分人记忆犹新,就是SARS(非典定性肺炎),据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最新统计数字,全球累计非典病例共8422例,涉及32个国家和地区。自2007年7月13日美国发现最后一例疑似病例以来,没有新发病例及疑似病例。全球因非典死亡人数919人,病死率近11%。而那时,口罩几乎成了全民标配。
曾经人潮汹涌的街道一时冷清得让人不可思议,偶尔几个行人,面孔上也罩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原来只卖两三元钱一只的纱布口罩,到了论“层”而卖的地步:8层,3元;9层,4元;12层,6元……最昂贵的所谓“高科技口罩”已达每只近百元的天价。口罩的供不应求甚至波及到大洋彼岸,美国新泽西州不少华裔相继订购
口罩寄送中国亲友,导致该州不少地方口罩缺货。
1953年,一对英国情侣戴着口罩在户外约会。
当今的口罩已改变原来的呆板形象,加入了卡通元素。
口罩另一面反亲密的道具
无论怎样,口罩仍然是戒备和防范的工具和象征。中国古代闺阁中的小姐常做的动作就是用帕子掩口,在外人遮住自己的牙齿和表情。从这个意义上说,手帕的移除和赠与,象征着去除两人之间的障壁,建立亲密关系。比如在《红楼梦》中有一回就是“痴女儿遗帕惹相思”,丫头小红把手里的帕子故意丢给贾芸,私传信物。而黛玉也将几块用过的旧帕子送给宝玉做纪念。
日本也有类似的例子,传说几百年前一位日本武士的美丽妻子,由于对丈夫不忠,被嫉妒的丈夫将嘴巴撕裂直到耳根,使其美貌尽毁。还有一个现代版本的口裂女,是整容手术失败嘴巴咧开羞愤自尽,沦为怨鬼。“口裂女”的鬼魂会在多雾的夜晚带着口罩出现。
而“口裂女”形象的有趣之处在于把口罩文化和灵异文化十分自然地结合了起来。这个故事也很明显地暗示出口罩是人和人之间的心理和物理藩篱。
在未来,今天的雾霾也会被当作一场事件载入史册。希望那个时候,口罩不会成为我们的随身之物。但愿雾影重重下半白的脸庞,永远留存在历史的画册中。
本文根据以下资料整理:江南:《口罩发展史》;周斌:“伦敦战雾记”,《国家人文历史》2013年第3期;刘耘菲:《口罩与面具》,十五言社区。
摘自《国家人文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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