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聊斋志异狐鬼形象的情趣美

2016-04-19郑春元

蒲松龄研究 2016年1期
关键词:聊斋志异

郑春元

摘要:《聊斋志异》以写狐写鬼著称,达到最高的艺术境界,所塑造的狐鬼形象具有历史上所有同类作品难以企及的艺术魅力。其重要原因之一,是作者以生花妙笔写出狐鬼形象的多种情趣,使其具有丰富多彩的情趣美。狐精形象的情趣美表现在率真之趣、巧计之趣、宝物之趣、应对之趣、闺房戏语之趣、滑稽行为之趣;鬼形象的情趣美表现在诡异之趣、野性之趣、嘲戏之趣、助人之趣。狐鬼形象的情趣增强了作品的娱乐性,产生了独特的情趣魅力和无比丰富的美感与无穷的艺术生命力。

关键词:聊斋志异;狐鬼形象;情趣美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志怪小说诞生以来,多以狐鬼为描写对象,鬼狐题材源远流长。但只有《聊斋志异》的狐鬼形象达到最高的艺术境界,产生了同类作品难以企及的艺术魅力。因而《聊斋志异》问世以来风行天下,万口传诵,一直受到读者的喜爱。郭沫若评价:“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鲁迅评价:“独于详尽之外,示以平常,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而又偶见鹘突,知复非人。” [1] 146是说狐鬼花妖形象的特点,是人非人,亦真亦幻,因而魅力无限。我们再深入考察狐鬼形象魅力的原因,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狐鬼形象充满趣味性,有丰富的情趣。有了情趣,艺术作品才有吸引力、诱惑力,才会妙趣横生,引人入胜。

情趣,即情调趣味,是情与趣的有机统一体。趣是文学魅力的重要因素,是鲜活的审美吸引力。情趣是一种美,朱光潜认为美就是情趣的表现。他说:“情趣与意象恰相契合,就是艺术,就是表现,也就是美。” [2] 135 自明代一些学者很重视艺术情趣在文学创作中的重要地位。明人李贽说“天下文章,当以趣为第一” [3] 797 ,李渔提倡唱词要“重机趣”,他认为:“机者,传奇之精神,趣者,传奇之风致;少此二物,则如泥人土马,有生形而无生气。” [4] 清代学者黄周星说:“今人遇情境之可喜者,辄曰‘有趣,有趣,则一切语言文字,未有无趣而可感人者。” [5] 可见文学的本质和作用最主要的就是趣味。艺术大师曹雪芹在写作《红楼梦》时宣称,要写得“深有趣味”“适趣解闷”(见庚辰本《石头记》第一回)。脂砚斋在他对该书的批语中,也一再称赞“处处是世情作趣”“触处成趣”“有趣之至”。他们都把情趣美归结为文学魅力的重要要素,说明文学的审美性与趣味性是密不可分的。蒲松龄性格“蕴藉诙谐,一着纸而解人颐”(蒲箬《清故显考岁进士候选儒学训导柳泉公行述》)。《聊斋志异》的创作有“自娱娱人的心理”,常“以文为戏”,用“游戏笔墨”,有较多的“谈谐调笑”内容 [6] 80 ,因而《聊斋志异》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寓赏罚于嬉笑” [7] 317 ,说明蒲松龄对情趣美的不懈追求。《聊斋志异》是一部十分注重“趣味”的小说,表现出十分独特的情趣之美。如有论者所言:“情趣是《聊斋志异》的一个十分重要的艺术特质,是小说人物之间的一种独特的审美内涵。” [8] 1

《聊斋志异》的鬼狐形象是情趣生成的重要因素。《聊斋志异》的情趣美主要体现在狐鬼形象身上。英国经验主义美学家爱笛生在《论洛克的巧智的定义》中说:“凡是新的不平常的东西都能在想象中引起一种乐趣,因为这种东西使心灵感到一种愉快的惊奇,满足它的好奇心,使它得到它原来不曾有过的一种观念。” [9] 97还有论者指出:情趣生成指一种有意味,有意思,有新奇感的美,指一种有趣的美,引人生“趣”的东西,在审美表现上一般都具有新颖生动的特征,蕴含艺术陌生化审美机制。趣会产生鲜活的审美吸引力,有趣的对象往往是形象生动、反常合道和丰富多样的 [10] 89 。“‘趣是机智、机灵、活泼、天真,具有自由品性、游戏精神,不拘滞任何现成观念与功利的表现;或者说,它是以游戏(而非严正)的态度、摇曳的姿韵、天真的格调打破规范、格套、俗情,从而表现出来的新鲜活力和自由创造。” [11] 100马瑞芳指出:“小说中的情趣很多时候都是虚构生成的” [12] 78 ,上述说法对我们探寻《聊斋志异》形象情趣美的生成有相当重要的启示。《聊斋志异》在所描写的狐鬼身上或隐或显、程度不等地表现出不同情趣,形成令人赏心悦目的情趣美。增强了作品的娱乐性,产生独特的情趣魅力和无比丰富的美感与无穷的艺术生命力。下面对《聊斋志异》中的各类形象所表现的情趣美进行探析。

一、狐趣之美

在《聊斋志异》的精怪形象中,狐精是一大门类,有数十个之多,这些狐精大致可以分为祟人害人之狐,亦正亦邪之狐,风情之狐,与人为善之狐。蒲松龄对于善良助人的狐女有着一种偏爱,将其称为狐仙,她们有天仙般的美貌,风情万种,个性鲜明,形象多姿多彩,生动丰满。其中有侠肝义胆的红玉;勇于反抗的鸦头;天真烂漫的婴宁;智勇率真、慧黠过人的小翠;脱人困厄、自我牺牲的辛十四娘;品德高尚、秀婉宽宏、重情重义的莲香;柔骨侠情且医术高超的娇娜;反抗势利风气,以倩影来督促爱人读书上进的凤仙;多次救人于危难、真情无私的舜华;善良温婉重恩义的青凤;乐于成人之美的阿绣。这些狐精是《聊斋志异》中最具魅力的、新奇独特的艺术形象,几乎每一位狐女都具有自己独特的个性特征,形成最具魅力的女性形象系列。她们有异于常人的神秘力量和法术,比人世间的女子更具有女性的柔美;较之仙女、鬼女更多了一份独特的魅力,在性格方面或慧黠、或机敏、或滑稽、或诙谐,或幽默、或怪异、或天真、或痴癫,或荒唐,或巧言、或奇思、或悖理,生发出多姿多彩的情趣美,带给人不同的审美享受。

率真之趣

率真,是对性格不加掩饰的表现,是人的真性、真情自然本性的表露。封建社会中妇女依附于男人,地位低下,世俗礼教“闺训”对女性有严格束缚,要求女子要娴静、矜持,“目不斜视,笑不露齿”,出入要端庄稳重持礼,不能轻浮随便。女子往往因礼教的约束而形成了含蓄内向的性格特征,很多女性低眉顺眼、唯唯诺诺、毫无生气,已近乎木偶。《聊斋志异》中的狐女恰恰相反,她们没受到世俗常规的污染,具有一种与世俗女子截然不同的性情。狐女小翠(《小翠》)嫁到王家,完全不知闺中少妇的规矩,她就是天真活泼的孩子,特别贪玩,全然不顾礼节,玩出了格。她以花布缝制成球踢球取乐,让公子及婢女汗流浃背地追逐奔跃,偶然间竟然将球踢到公公的面门。游戏中流露出孩子的天真烂漫,这种娱乐性场面充满谐趣。小翠遭夫人责备时,她也不介意,只是低头微笑,用手指在床沿划来划去,玩小动作,然后“憨跳”如故。踢球闯祸后,不能在外面疯玩,改在室内游戏。她“以脂粉涂公子作花面如鬼” ① “女阖庭户,复装公子作霸王,作沙漠人;己乃艳服,束细腰,婆娑作帐下舞;或髻插雉尾,拨琵琶,丁丁缕缕然,喧笑一室,日以为常”。她的这种无拘无束的尽情嬉闹,表现出孩童般嬉戏玩闹的天性,天真无邪的真率。狐女婴宁(《婴宁》)性格与小翠相近,她一直生活在远离人类社会的山野中,养成天真、纯洁、活泼的天性,犹如一朵盛开在山野的山花,天真烂漫,娇憨活泼,乐观开朗,无拘无束,在她身上具有乡野清新气息的自然之美,没有任何伪饰的表现。她率真爱笑,生活中充满笑声,笑得千姿百态,有捻花而笑、倚树狂笑、掩口犹笑、莞尔微笑、纵声朗笑、孜孜憨笑……笑是她生活的主旋律,她的笑是最率真的人性的自然流露,如果说林黛玉是世上最爱哭的女子,那么婴宁就是世上最爱笑的女子了。她可以称得上古代小说中绝无仅有的一位“笑仙”。她在与人交往中也表现出天真率性,不拘礼节,在陌生男子面前大方开朗,不忸怩作态。当王生对其注目不移之时,她笑骂王生“个儿郎目灼灼似贼”便遗下梅花,嫣然一笑自去,甚至在长辈、生人、男子面前也敢随心所欲地哈哈大笑,就连拜堂成亲也无法按正常程序进行下去。她的率真还表现在单纯天真近乎痴憨的程度,对人情世事了解不多,分不清亲戚之爱与夫妻之爱,讲出许多令人喷饭的趣语,是《聊斋志异》最有趣的形象之一。如果说《狐谐》中的狐娘子是以谐语生趣,那么婴宁则是以率真的天性生趣。她笑得有趣,动作有趣,可以像野小子一样爬到树上摘花;语言有趣,与王生关于爱的对话,句句令人捧腹,是一个最具卓异色彩、最令人倾倒的、最天真烂漫的趣人。在她身上完美地保持着人类活泼泼的自由天性与率真,表现了充满生机的天性之趣与天性之美,给人以无穷的审美愉悦。

巧计之趣

很多狐女足智多谋,冰雪聪明,在才智上她们远远超过人间女子,具有令人惊叹的才智美,她们善于用巧计解决生活中的难题。《三国演义》中的计策大都在密室中策划,安排得力的人去实施,非常郑重其事,《聊斋》中狐女的计策则带有很强的游戏性,如同儿戏。狐女小翠(《小翠》)嫁到王家后,得知王给谏要对公爹图谋陷害,就用奇诡计谋,来破除公爹政敌的加害,最后彻底扳倒政敌。她较量的对象是朝廷高官,她无法进入朝堂,与公公政敌的较量有极大的难度。但她用孩童游戏的可笑方法就轻松地作弄斗败了对手。她非常善于用孩童假扮他人演戏的有趣方法,第一次是她亲自出马假扮宰相,靠的是她高超的化妆技术和演技;第二次是让傻丈夫假扮皇帝,靠的是扮演皇帝的行头——皇冠、龙袍的高度逼真。她为实施奇计做了充分的铺垫和预演,她与傻丈夫整天戏闹不止,给人一个“颠妇痴儿”的印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人们也不会在意,便于后面行动的实施。他们一会儿装扮成西楚霸王、虞姬,玩“霸王别姬”;一会儿扮匈奴人、王昭君,玩“昭君出塞”,她剪了白丝贴到嘴上作浓密的胡须,扮成当朝权倾一时的宰相模样,让两婢女扮作“虞候”,跨马走过王给谏门前,大事张扬:“我谒侍御王,宁谒给谏王耶!”向王给谏传递宰相与王侍御交好的讯息。演得天衣无缝,打消了王给谏陷害王侍御的念头。在宰相失势去职后,王给谏抓住王侍御一个把柄,以此上门要挟王侍御拿出“万金”,小翠趁此机会,巧设机关,诱敌上当。她把身穿龙袍假扮皇帝的公子从门内推出,直接推到王给谏面前,故意让王给谏看见元丰穿戴皇帝的服饰,给王给谏创造一个诬告的机会。王给谏果然上当,见了王元丰身上的皇冠和龙袍如获至宝,哄他脱下皇帝的服冕,急忙向皇上去告发。皇上看了王给谏交来的物证,竟然是用高粱秸做成的皇冠、破包袱皮做的龙袍,与原来王给谏见到的反差大了。皇上派人到王元丰的四邻调查,都证明他们夫妻是傻子和癫妇,皇上怒其诬告,将其充军云南。王给谏栽赃陷害王太常的阴谋不但没有达到,反而自招其祸。小翠以癫痴玩笑的方式挫败了诬告陷害王家的宿敌,她的做法并非政治家那样“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是在戏笑顽闹中完成的,可以称为趣味倒敌法。嬉闹巧计有谐趣,妙不可言。狐仙舜华(《张鸿渐》)为试探书生张鸿渐对己是否有真心,用的巧计也很有趣。在张鸿渐要她帮忙送自己回家看看时,她竟开了个玩笑,幻化出张家景象,自己化成方氏,把竹夫人幻化为儿子,使张鸿渐轻而易举地就回到家里,并试探张鸿渐:“君有佳偶,想不复念孤衾中有零涕人矣!”这种试探,使张鸿渐不得不吐露真情:“不念,胡以来也?我与彼虽云情好,终非同类;独其恩义难忘耳。”是说他对妻子的想念是出于真正的爱情,而对舜华的感情却仅仅是出于感恩。舜华这时立即现出本相,弄得张鸿渐顿时傻了眼,十分惭愧。这种幻化的试探方法很有心计,也趣味无穷。

宝物之趣

《聊斋志异》中的狐女大都有超人的法术,而且有神奇的宝物。这些宝物与一些神魔小说中的宝物不同,像《西游记》中的宝物主要是武器,用于战斗,以此来制服对手。如太上老君的金刚硺,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大鹏雕的阴阳二气瓶等。《聊斋》中狐女的宝物是生活用品,不是用于制服人,而是用于助人,用于解决生活中的难题。这些宝物的功能很有妙趣,使用的方法也很有奇趣。《凤仙》中的狐女凤仙,在家宴上因夫婿卑寒受奚落,拂袖而去,回家后给丈夫刘赤水一面镜子,这面宝镜不是用来照妖,也不同于《红楼梦》中出现骷髅形象的“风月宝鉴”用于警告,而是用于情感激励。凡夫婿刻苦读书时,就可在镜中看见凤仙的正面,盈盈欲笑;每当废学,镜中凤仙便惨然若涕,以背对之。其后夫婿中榜,凤仙翩然从镜中下来团聚。宝镜作用主要是传达凤仙对丈夫的殷殷企盼之情,因其读书态度不同而表现的悲喜之情不同。宝镜并不能显现考题和答案,也并非能提高其智商,而是好像监视器,起督促激励作用,凤仙用宝镜治好了刘赤水的“厌学症”。宝镜另外的神奇有趣的功能是穿越功能,刘赤水中举,凤仙马上从镜中现身,夫妻团聚。宝镜通过情感的教育激励功能,在古代小说的宝物中是绝无仅有的,堪称千古之奇,具有奇情妙趣。《武孝廉》中的石某在赴京途中重病卧舟,奴仆携金逃亡,资粮乏绝。狐女在此时救了他,用一丹丸治好了石某,石某发誓不会忘记她的恩情,狐女出金让石某进京求官,石某得官后,嫌弃狐女年老色衰,另娶她人为妇,对找寻而来的狐女拒而不见。最后,当狐女醉酒露出原形时,石某竟然想把她杀了。被逼无奈的狐女,一气之下毅然决然用仙术索回了当年救他性命的丹丸,负心的石某最终因病去世。这丸药太神奇了,一是有奇效,药到马上病除,一丸就解决问题;二是固定在石某腹中,永不消失,还时不时发挥作用;三是此丹丸好像寄存在武某体内的一个物品,可以随时取出。狐妇一旦发现石某变心,恩将仇报,立即把药提取出来,并且完好如初,未被销蚀一丝一毫。始乱终弃的负心郎最终得到应有的惩罚而死去。《西游记》中太上老君的金丹被孙悟空吃了,太上老君就干瞪眼无法取出。狐女这丹丸比太上老君的金丹神奇有趣多了,既能治病,又能惩治忘恩负义的恶人,特别有趣味,令读者开心。

应对之趣

《聊斋》中的狐女的神异之处是都有过人的才学和智慧,她们有的能诗会词,才华横溢;有的幽默诙谐,能言善辩。《狐谐》中的几个轻薄文人以为自己有才学,有文词方面的优势,不断地戏谑狐娘子,拿她寻开心。狐女不仅美貌可人,而且风趣善谑。她机智应对,与浅薄书生唇枪舌剑,斗智斗口,她出语精警,妙语连珠,出口成章,大玩文字游戏,痛骂无聊之客,淋漓酣爽,令人绝倒。她与浅薄书生的较量,表现出三个特点:其一,反击迅速、有趣。表现出一种急智。当孙得言说对狐娘子相思时,她马上说你是想为你老祖母画一幅行乐图吗?接着又借讲狐典,用一个故事来进行漂亮的后续式再次回击,说戏弄她的人是狐孙子,令拿她开玩笑的人颜面大失。其二,巧妙利用自嘲,讲故事时绕着弯儿骂人,在众人听得入神时不经意间巧妙地骂到挑衅者头上。狐女讲一个骂狐的故事:“从前,有个大臣,出使红毛国。这个大臣戴一顶狐皮帽子去见国王。国王见了帽子很惊奇,问:‘这是什么皮?皮毛这样厚实温暖。大臣告诉他是狐皮。国王说:‘这种东西,我生平从没听说过。那狐字怎么写?大臣在空中用手比划着说:‘右边是一大瓜,左边是一小犬!”在座的人哄堂大笑。狐娘子的故事十分巧妙地把坐在她左右的人奚落了一通,说他们一个是大傻瓜,一个是小狗。其三,奇思妙对,反击有力。狐女笑骂中随机应变,语言亦雅亦俗,生动有趣。备受狐娘子嘲弄的孙得言不甘心失败,又出一个很刁钻带有侮辱性的上联:“妓女出门访情人,来时万福,去时万福。”让万福对下联,使万福难堪。狐娘子巧妙地对出了下联:“龙王下诏求直谏,鳖也‘得言,龟也‘得言。”孙得言说万福是妓女,狐娘子就说孙得言是鳖龟。对仗工稳,令人捧腹,像打排球一样一下将其“扣死”,使其再无反唇的余地。本来洋洋得意的孙得言,闻后狼狈不堪,却又无可奈何,生动地表现了狐女的机智和敏捷,全篇妙趣横生。“这种才情美是在人间女子及其他异类女性身上所表现不出来的,在口舌玩笑中尽情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将秀才名士戏弄于自己的股掌之间,使人忍俊不禁” [13] 174 。《狐联》中两个聪明狡黠的狐女联语的才能也非同一般,她们不是与男子斗口,而是欲与焦生同欢,焦生不解风情,她们出一上联:“戊戍同体,腹中只欠一点。”自命清高的所谓名士焦生却无法对上,她们代为对下联:“己巳连踪,足下何不双挑?”幽了他一默一笑而去。她们自拉自唱、自出自对的表演,别有情趣,巧用两组形近字,作下了一幅令人称绝的对联,嘲笑焦生没有男人气概,不能雄起,又暗喻对方为何不同时拥有我们二人?充满了性挑逗的意味。表现了其聪明、多智、爽利而开放的性情,显示了充满勃勃野性的风流女子放荡任性的生命追求。

闺中戏语之趣

《聊斋志异》中的狐精有些是独自飘荡,但很多狐精是有家庭的,兄弟姐妹生活在一起。如青凤(《青凤》)、凤仙(《凤仙》)、娇娜(《娇娜》)、狐家姐妹(《狐梦》)。狐精的家庭有丰富的人情味,姐妹间常常打趣嬉戏,家庭中常常洋溢喜悦的浪花,荡漾出多番情趣。《狐梦》中写毕怡庵与胡家四姐妹聚会时酒宴间姐妹的戏谑。宴会上性格最为开朗的二娘子一直对三娘子夫妇进行多方戏谑取笑:见面戏问“妹子已破瓜矣,新郎颇如意否”?然后抓住毕公子的胡子和体态大做文章,因毕怡庵多髭,胡子又多又硬,大概好像张飞的胡子。她回忆姊妹之情,叙说那些饶有风趣的往事来对三娘子打趣:“记儿时与妹相扑为戏,妹畏人数胁骨,遥呵手指,即笑不可耐。便怒我,谓我当嫁僬侥国小王子。我谓婢子他日嫁多髭郎,刺破小吻,今果然矣。”继而她又笑话毕公子体态颇肥,四妹坐在她膝上,她又说:“婢子许大,身如百钧重,我脆弱不堪。既欲见姊丈,姊丈故壮伟,肥膝耐坐。”还说:“小妹子归休!压杀郎君,恐三姊怨人。”她每出一语,必有谐趣,还不忘捎带三娘子。当二娘子设计劝毕生酒时,三娘子则在旁提醒:“勿为奸人所算。”二娘笑她护夫:“何预汝事!三日郎君,便如许亲爱耶!”她成为这场姐妹嬉戏的主角。她是调笑型人物,时时揶揄他人,戏语成趣,弄得满堂情趣四溅。这里稳重的大娘子的提醒劝告,虽非戏语,也很有情趣,当二娘子戏谑三娘子时,她则提醒责怪二娘子:“无怪三娘子怒诅也!新郎在侧,直尔憨跳!”劝告她不要胡闹过火。四妹戏弄猫,大娘子则提醒她:“尚不抛却,抱走蚤虱矣!”是人间家庭主妇的口吻,很有生活趣味。这些戏谑韵味隽永,趣味盎然,将故事变得更具游戏娱乐色彩。冯镇峦、但明伦评点狐女二娘子话语幽默有趣,言:“闺房戏谑,都成隽语”“喁喁小语,戏而成趣” [14] 935 。《娇娜》中的娇娜也有对姐姐孩子的戏谑之语,松娘与孔生结婚生子后与娇娜相见,娇娜“抱生子掇提而弄曰:‘姊姊乱吾种矣。”调笑姐姐松娘与孔生人狐结合所生的孩子已不是纯粹的狐了,而是半人半狐。小说的趣味性得到了很大的增强,这种戏谑给人以轻松快乐的审美愉悦。作者常常涉笔成趣,使很多故事充满了喜剧色彩和诙谐气氛,带给人们轻松一笑。

滑稽行为之趣

前面所谈是善良狐女形象的情趣,有些品行中亦正亦邪的狐男不光彩的行为也很有趣。一些有不良行为的狐精,为了自己不正当的欲求采用非常可笑的手段,不仅事情没有办成,结果更适得其反,徒留笑柄,成为引发滑稽审美效应的人物形象。《胡氏》中狐精变成的秀才,向东家之女求婚,东家未允,他心中不满,自恃有法力就发动狐兵兴师动众地前来报复,人狐之间展开一场有趣的战争。东家反击打退狐兵,发现狐兵弃下的刀枪却是高粱叶子;当东家翁如厕时,狐兵张弓搭箭又来袭击,乱箭齐发,都射到了主人屁股上,众人打退狐兵后,主人把箭拔下来一看,都是蒿子杆儿做的,其场景令人喷饭。主人的臀伤虽然不重,但这种无赖行为很可恶,既可气又好笑。求婚不成,“赔了夫人又折兵”。狐精虚张声势,演了一场令人可笑的闹剧。《青凤》中的狐叟为阻止耿生与青凤的爱情,把脸涂黑,披头散发扮作厉鬼来吓唬耿生。扮鬼脸吓人是儿童常玩的把戏,但是年纪已几十岁老头再玩儿童的把戏,未免滑稽可笑。并且结果也非常有趣,被吓者耿生毫不害怕,竟然用手指蘸着墨汁涂黑自己的脸,目光灼灼地和鬼对视,两个假扮的鬼四目相瞪,出现非常可笑的喜剧场景。狐叟见此法并未奏效,很羞惭地走了。上面两个男狐精为达目的用自以为有效的可笑方法吓唬对方,行为滑稽,富有滑稽美。

二、鬼趣之美

《聊斋志异》中写鬼的故事有100余篇,形形色色,有善鬼、恶鬼、男鬼、女鬼、老鬼、幼鬼、强鬼、弱鬼、美鬼、丑鬼、文雅的鬼、粗豪的鬼,地位高的鬼、地位卑贱的鬼,堪称写鬼的集大成者。从鬼的行为来看,《聊斋》中有追求爱情的鬼、行善助人的鬼、成神的鬼、感恩图报的鬼、勇于复仇的鬼、痴迷于某事的鬼、以及害人的鬼。这些鬼有强烈的七情六欲,有着人的生活欲求,在他们身上发生人世间所没有的神奇有趣之事。蒲松龄写鬼高人一等,就高在把世间不存在的鬼写活了。写鬼具有人的情感、人的思维方式,还有与人相同的形体。用鬼故事写各种世情、人情和爱情,写出了鬼性、鬼情、鬼的情趣。《聊斋》的鬼趣美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诡异之趣

鬼趣的来源首先来源于鬼的诡异性,有一种诡异之美。鬼是人死后所变,是人死后的形魄的延续,鬼是人自身的另一种存在方式。鬼有奇幻、怪异、神秘的特征,鬼主要活动在阴间,一般在夜晚出现在人间,在荒郊野外、古墓、废宅与人交往。鬼没有像人一样的实体,是一个虚体,有形无质。它们身体很轻,行动虚飘,畏惧阳光、火焰,身体冰凉,没有影子,并且行走不受时空限制,飘忽不定,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或消失。《连琐》中连琐的出场是“有女子珊珊自草中出”“杨微嗽,女忽入荒草而没”“方坐,忽见丽者自外来”“拉坐,瘦怯凝寒,若不胜衣”;《鲁公女》中张生抱女鬼行走时“如抱婴儿,殊不重累”。鬼的身体有轻、飘的特性,即飘忽来,转瞬逝。《莲香》中的女鬼李氏的活动像一股青烟,“随风漾泊……昼凭草木,夜则信足浮沉”。轻飘如烟的形态是一种美,人们常形容烟为轻烟袅袅,鬼的这种形态蕴含着无尽的阴柔美。《伍秋月》中写伍秋月借梦与王鼎欢合,“飘忽若风”,有一种飘逸的美。鬼的这种特殊的形态使他们的行动神出鬼没。鬼还有人所没有的本领,具有神秘的超自然性。《莲香》中的李氏女在桑生一夕独坐之时翩然而入,以绣鞋为信,桑生每出此履,李氏就应念而至,“李听鸡鸣,彷徨别去”;《鲁公女》中,“一夕,挑灯夜读,忽举首,则女子含笑立灯下”;《湘裙》中的湘裙“裂纸作数画若符”,就将鬼女威灵仙招至;女鬼连琐(《连琐》)在阴间被一龌龊鬼所逼,便求救于杨于畏,把杨于畏与其友一起招入自己的梦中,来到阴间共同杀死了欺压自己的龌龊鬼。鬼的神秘莫测,扑朔迷离,又蕴含一种怪异的虚幻美,读者能获得一种奇异的美感,越是诡异的东西越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心,越想探个究竟;越是不同于寻常的东西,越能引起人们的兴趣。王充《论衡·奇怪篇》曰:“世好奇怪,古今同情。”《聊斋志异》中鬼形象的“异”太多了,因此表现出不尽的情趣,有一种异趣美、诗意美和虚幻美,因而富含独特的魅力和审美价值。

野性之趣

《聊斋志异》中的很多鬼表现出浓浓的野趣。野是指的野性,是不驯服之意。性格活泼,行为出格,野趣即为野性之趣。野趣与雅趣相对,雅趣是文雅之趣,野趣是野性的体现。鬼生活在阴间,脱离了阳间封建礼教的束缚,不遵守什么礼仪规范,是另一种形式的人,是人最自然的本性在鬼身上得到发展。鬼来到阳间与人交往时,与现实中人的行为大异,他们天真活泼,任性所为,无所顾忌,没有一丝礼教的陈腐气息,无一毫闺秀的矜持,表现出最鲜活的野性和野趣。漂亮的女鬼小谢、秋容(《小谢》)对陌生男子陶生毫无顾忌地嬉戏作弄。秋容“翘一足踹生腹”,小谢则掩嘴而笑,用左手去挼陶生的胡须,而右手轻拍其脸颊,啪啪作响。陶生骤起,叱曰:“鬼物敢尔!”二女骇奔而散。半夜时分又用以细物穿陶生的鼻子,弄得他奇痒大嚏,“生暴起诃之,飘窜而去。既寝,又穿其耳”。这种无休止肆无忌惮的作弄嘻闹,完全是生活中淘气的孩子的恶作剧,非常调皮,稚气未泯,一刻不停息地蹦跳撒野。她们以此为最大的乐趣,来发泄青春的无处消遣的精力。她们的调戏弄得陶生火冒三丈,却捉不住,只能大骂。她们和陶生嬉闹时,显露出一种鲜活的野性、野趣,别具乡野清新气息的自然之美。在语言上,她们对陶生的戏谑也未脱野性,给陶生送饭时说:“饭中溲合砒鸩。”问其身世,小谢反问:“作嫁娶耶?”也是充满野性的戏谑和打趣。这些行为使故事摇曳生姿、鬼趣洋溢、妙趣迭出。

女鬼的野趣还表现在对性爱的追求上,爱得炽热大胆,与人间的女子大不相同。龙宫中的女鬼晚霞(《晚霞》)钟情于堕水而亡的少年男鬼阿端,两人在龙宫的荷花池偷偷相会。他们在倾诉相思爱慕之情后,就以荷叶为幛,用荷叶与荷花为垫褥,实现最火热、最纯情、最浪漫的野合。他俩敢于冲破龙宫的条规严法,表现出一对真心相爱的青年男女不顾礼法燃烧起爱情之火的野性。景美、情美,是一种野合之美,具有无限的野趣;巨型莲花的莲花池成为他们诉相思、表爱意的美好场地,也有自然环境之美的野趣,二美兼具。鬼女巧娘(《巧娘》)在性爱追求方面表现出更强烈的野性。她生前嫁给性无能的丈夫,遗恨而死,“生有约束,死无禁忌”,为鬼的巧娘大胆追求性爱,在与傅生同床时,“生不得已,遂与共榻,而惶恐不敢自舒。未几,女暗中以纤手探入,轻捻胫股。生伪寐,若不觉知。又未几,启衾入,摇生,迄不动。女便下探隐处”。她大胆的行为表现出渴求性爱的热切,是人类原始性爱本能的天然展露,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礼记·礼运》)的自然之性的直率表现。在二人性爱活动中,傅生在巧娘的主动勾引面前却十分被动,这样一反常情的情景令人感到十分好笑。两者的行为相映成趣。

嘲戏之趣

《聊斋志异》中的很多鬼对可笑、可悲、可鄙、荒唐悖谬之人进行嘲讽,这些鬼具有很高的才学情趣,用戏谑的方式对可鄙的对象进行讽刺,把讽诫性与娱乐性结合起来,用令人解颐的调笑、逗趣、幽默的方式戏谑所要讽刺的对象。很多鬼常常讲出诙谐多情、陶神怡性的谑语,妙趣横生。蒲松龄是用有趣而巧妙的方式来揭露丑、讽刺丑,从而达到对社会一切病态丑类的否定,以吸引人们的阅读兴趣,寓讽于乐。

《聊斋志异》中的鬼嘲讽的对象都是人间的荒唐之人。他们的嘲戏方式之一是把嘲戏对象的荒谬言辞集中起来进行重新组合,我们称之为“集谬再现式”。对嘲讽对象进行戏谑讽刺,这是才学之鬼的艺术创造,极有风趣。《嘉平公子》的鬼妓温姬被风仪秀美的嘉平公子所吸引,便主动向公子求爱,愿侍奉终生。后温姬看到公子写的“谕仆帖”中竟然把“可恨”写成“可浪”、“花椒”写成“花菽”、“生姜”为“生江”,错字连篇,无法卒读。为此温姬写下了打油诗一首:“何事‘可浪,‘花菽生江,有婿如此,不如为娼!”调侃一番飘然而去。温姬把白字先生的错字重新组合之后,原来没有任何联系的错字错词组合入诗就发生了因果联系,“花菽生江”很“可浪”,生出谐趣,致使其做出弃其“为婿”而重新“为娼”的选择,这种“集谬再现式”使可笑错字更为可笑,增强了趣味性,增加了嘲笑的力度,对徒有其表、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以尖锐的讽刺。《司札吏》中的司札吏也非常善用“集谬再现”的方法。该篇说某游击官,狂暴无理又有荒谬的忌讳。不能说“年”讳作“岁”,“生”喊作“硬”,“马”叫做“大驴”,还忌讳“败”字,叫做“胜”,“安”叫做“放”。司札吏由于一时用语疏忽,竟被游击官用砚台打死。司札吏成鬼后,送来一封信,说“马子安来拜”,而写的却是“岁家眷硬大驴子放胜”,把他的忌语巧妙地连接起来。这种集谬组合更增加某游击官忌语的荒谬和可笑,生发出新意,趣味更浓了。山东土俗称驴马阳物为“胜”,是说某游击官是大驴的阳物,这种巧妙地运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尖锐地嘲弄了这个“暴谬之夫”,令人拍手称快。《聊斋志异》中的鬼的另一种戏谑方式是以非常夸张的语言述说自身的某种特殊的感受。人们一般嘲弄劣质文章是说其“狗屁不通”,如仙女绿云说王勉诗是:“狗腚响弸巴。”《司文郎》另辟蹊径,让劣质文章的作用使受害者“人屁急通”或者“鬼屁急通”。《司文郎》中为鬼的盲僧,有用鼻子闻焚化文章纸灰的气味就能辨别文之优劣的特异功能。当他闻到好文章焚化的味道就感到特别舒服,闻到劣质文章所焚化的气味就感到胸腹之中有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不可承受。他闻了一主考官的焚化文章的气味的反应是:“生焚之,每一首,都言非是;至第六篇,忽向壁大呕,下气如雷。众皆粲然。僧拭目向生(余杭生)曰:‘此真汝师也!初不知而骤嗅之,刺于鼻,棘于腹,膀胱所不能容,直自下部出矣!”他描述了气味入鼻到腹、再到膀胱、最后到肛门的流走过程,惟妙惟肖地讲述了气味对身体各部位的强烈刺激,以及身体各部位对这一气味的排异反应和驱赶,使这种气味化为如雷鸣一般的臭屁迅速排出体外。这一描绘之语再加之盲僧现场的雷鸣一般的屁声,相映成趣,相得益彰。估计盲僧所闻到的味道是臭辣酸俱全,才能快速化作臭屁排出。这一嘲谑太辛辣了,也太好笑了。主考官的水平已不言自明,有眼无珠,连瞎子都不如!嘲讽达于极致。如果说“狗屁不通”这种断语式的说法人们还是感到有些抽象,而盲僧的描摹自身感受之语太形象了,读者会感同身受。其讽刺之力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达到天下嘲戏的最高水平。“真是奇思妙想,奇情奇趣,奇绝妙绝” [15] 99 。

助人妙趣

《聊斋志异》中善良的鬼具有浓浓的人情味。他们亦人亦鬼,通晓人情世故,有情有义,对人对鬼都有极好的心肠,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人。他们的身份是鬼,助人不便自己出面,便在特殊环境下来助人,或是以奇妙有趣的鬼的方法助人。女鬼宦娘(《宦娘》)是一个非常聪明的雅致之鬼,感念温如春之情想促成温如春与葛良工的婚姻,但此事有非常大的难度:葛父因温如春家境贫寒,拒绝把葛良工嫁给他,宦娘无法找葛父劝说他同意这门婚事。她针对葛父势利、专制、重名誉的性格,暗中做法葛温两家,制造关于温、葛、刘三人的怪异神秘事件,步步推动温葛关系的进展:良工在园中拾到了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首抒发少女怀春之情的《惜馀春》词,这首词恰恰又被其父看到了,其父疑为女儿所作,欲急嫁之;葛父在为良工择婿时,看中了刘公子,而刘公子离去后,座椅下却发现了他遗落的女子绣鞋,葛父认为刘公子品行不端,打消了把女儿嫁给刘公子的念头;温如春在自家的花园中也拾到了那首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惜馀春》词,而且园中之菊有几株忽然变成了只有葛家才有的绿色菊花;葛父到温家往观菊变之异时,恰恰在温如春的书斋里又看到了那首《惜馀春》词,遂怀疑良工与温如春已私自往来,误认为是良工私传家中绿菊,因怕丑事败露而将女儿嫁给温如春。宦娘暗中助人的方法妙在:让一首《惜馀春》词飘来飘去,飞到葛良工的闺房和温如春的书案,词使情愫暗递,起到情书的作用,又使葛父起疑心。在刘公子的椅下放绣鞋之事有些搞笑,却非常有效,立即打消了葛父将良工嫁刘公子的念头。她用法术让温如春家的菊花突然变绿,再次加重葛父的疑心,使其感到如不把良工嫁温如春后果会很严重。在这个促婚事件中,宦娘是幕后的高级指挥家和高级魔术师,她导演的三次怪异事件,每次都对葛父形成一次心理冲击,三次促动,终于冲破葛父的心理防线,使良工的婚事按自己设计的轨道运行,葛公最终同意了婚事。读者始终被怪异神秘的事件所吸引,在真相大白后,不得不赞叹:宦娘太聪明了,方法太奇妙了,幻术太美了,会感到无比开心愉悦。《席方平》中两个冥王府鬼衙役救助席方平的办法也很巧妙有趣,席方平被冥王判为锯解之刑,两个鬼役知道席方平大孝无辜,不忍心加害,但又不能不执行,他们在锯解过程中暗做手脚,锯到胸口时锯锋偏斜绕过心脏,虽然加重了受刑者的痛苦,却保全了其心脏完整不受损。在将其身体锯为两半时,又送他一条奇妙的丝带,把席方平两半的身体捆起来,不光使身体复合,而且疼痛顿消,使席方平能够继续与恶官斗争并最终取得胜利。这一情节中阴间把人当木头来锯的酷刑极其惨烈怪异,二鬼救助受刑者方法很感人、很奇异,用锯来锯人是极幻之事,二鬼救助行为生成了奇幻之趣。读者在欣赏宦娘、鬼役神奇有趣的助人方法时更感受到他们的良苦用心和心灵的美好。

参考文献:

[1]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2]朱光潜.诗论[M]//朱光潜美学文集(第二卷).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

[3]施耐庵,罗贯中.容与堂本《水浒传》[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4]李渔.闲情偶寄[M].北京:中华书局,2014.

[5]黄周星.制曲枝语[M]//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七).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59.

[6]朱振武.《聊斋志异》的创作心理论略[J].文学评论,2001,(3).

[7]朱一玄.《聊斋志异》资料汇编[G].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

[8]刘雨过.从人物塑造看《聊斋志异》的情趣生成[J].西安文理学院学报(社科版),2012,(6).

[9]北京大学哲学系美学教研室.西方美学家论美和美感[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10]周甲辰.趣:鲜活的审美吸引力[J].江苏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2009,(1).

[11]李旭.论“趣”的美学特征和表现形态[J].学习与探索,2000,(4).

[12]马瑞芳.《聊斋志异》的男权话语和情爱乌托邦[J].文史哲,2000,(4).

[13]王一兵.简论蒲松龄笔下的狐女形象[J].学术交流,2008,(10).

[14]蒲松龄.《聊斋志异》全校会注集评[M].任笃行,辑校.济南:齐鲁书社,2004.

[15]马瑞芳.司文郎:畸人异行的深刻历史内涵[J].蒲松龄研究,2005,(3).

The Beauty of Temperament and Interest of Fox Ghost's

Image from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

ZHENG Chun-yuan

(College Newspaper Editorial Department

Guangdong Peizheng College,Guangzhou 510830,China)

Abstract: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 is famous for its images of fox ghosts and it has achieved the highest realm of art. The images of fox ghosts have the distinctive artistic charm which is so hard to surpass for all the other similar works in the history. One of the important reasons is the various temperament and interest of fox ghosts under the vivid writing of the author. That's the colorful beauty of temperament and interest. The beauty of temperament and interest of fox spirits is shown through the following aspects:frankness、wise schemes、treasures、responses、boudoirs' funny talk and antics. The beauty of temperament and interest of ghosts manifests as weirdness、wildness、sarcasm and helping behaviors. The temperament and interest of fox ghost's image enhances this work's entertainment and creates the unique charm of temperament and interest、extremely abundant aesthetic glamour and infinite artistic vitality.

Key words: Strange Stories from a Chinese Studio;fox ghost's image;beauty of temperament and interest

(责任编辑:朱 峰)

猜你喜欢

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所见河南女性形象初探
《聊斋志异》:不一样的魑魅魍魉
从《聊斋志异》看蒲松龄的齐物观念
《清史稿》灾异卷及《聊斋志异》的形象设定
STRANGE TALES INDEED
论《聊斋志异》的悲剧意蕴
《聊斋志异》与前四史
从《聊斋志异》女强人现象看蒲松龄之妇女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