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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卡森?麦卡勒斯小说中人物自我缺失的隐喻色彩

2016-04-19邸绍辉

青年文学家 2016年3期
关键词:卡森自我隐喻

邸绍辉

摘 要:卡森·麦卡勒斯是二十世纪美国最重要的作家之一。在她的小说中,她刻画了众多身体和心理畸形的人物形象,他们并非单个存在的个体,而是具有其独特的意义和寓指。本文着重论述了卡森·麦卡勒斯小说中人物自我缺失的隐喻色彩。在这个价值普遍缺失的年代里,作者通过这些小人物向我们展示了当时人们的生存状态和精神状况。通过对卡森·麦卡勒斯小说中的小丑形象的隐喻性的分析,笔者旨在进一步揭露了麦卡勒斯小说中的人物精神隔绝和孤独的实质。

关键词:卡森·麦卡勒斯;自我;隐喻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03-0-02

“自我”原是一个心理学术语,是由奥地利精神分析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1856-1939)提出来的,指的是:“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心理过程的连贯组织,我们称之为他的自我。”[1]这里所说的“自我”除了起排放作用外,它还起着压抑作用,也就是说,“用压抑的方法不仅把某些心理倾向排除在意识之外,而且禁止它们采取其它表现形式或活动。在分析中这些被排斥的倾向和自我形成对立,自我对被压抑表现出抵抗。”[2]这样,病人便陷入了困境。现在,我们把弗洛伊德的这种精神分析理论应用到小说分析中来,因此,依据上面的定义,我们这里所说的自我的缺失实质上指的就是小说中的人物在某种境遇下所表现出的精神困境。

莱恩(Laing)在《分裂的自我》(The Divided Self)一书中对自我缺失的本体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安东尼·吉登斯对莱恩的研究成果进行了总结,他认为自我缺失的本体主要表现出下述特征的一种或几种。“首先,他也许缺乏个人经历连续性的一致感受。个体也许不能获得关于其生命的持续观念。”这种情感的基本特征是时间经验中的断裂;“第二,在充满变迁的外部环境中,个人难免充满对其存在的可能风险的忧郁,并且依据实际行动而被忧郁所麻痹。”;“第三,个人不能在自我完整(self-integrity)中发展或维持信任。因为他缺乏‘善意的自我关注的热情,他在道德上感到‘空虚。”[3]根据以上描述,我们不难看出卡森·麦卡勒斯的小说中的众多人物形象都具备以上三个特征中的一种或多种。关于时间经验的断裂这种自我缺失的主要特征,它本是指精神分析学中的一个术语,指的是人们由于外界的突然变化,而引起的极度恐惧和不安心理和短暂的自我迷失。我们在分析卡森·麦卡勒斯小说中的人物自我的缺失时,这种时间经验的断裂主要是喻指社会的变革,对于那些恰好处在社会变革中的人们来说,当他们面对不同于以往单一的社会经历时,他们都会表现出茫然和不知所措的心理,这也是为什么卡森·麦卡勒斯的小说中会有那么多心理畸形的人物的原因所在。

查尔斯·泰勒(Charles Taylor)在《自我的根源:现代认同的形成》(Sources of the Self: the Making of the Modern Identity)这本书中认为,由于语言能在语言共同体中存在和得以保持,因此,“一个人只有在其他自我之中才是自我,在不参照周围的那些人的情况下,自我是无法得到描述的。”[4]在卡森·麦卡勒斯的小说中,比夫·布瑞农、爱密利亚和马龙也是如此,他们都在他人的自我中找寻自我。在《心是孤独的猎手》这部小说中,聋哑人辛格就是比夫·布瑞农心目中所假想的一个上帝的形象,自从辛格第一次出现在咖啡馆之后,比夫·布瑞农就成了他家的座上客,尽管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可比夫·布瑞农一直在他的心里构建着自我理想中的辛格这个上帝的形象,但是,莱恩在《分裂的自我》中认为,“处于孤立和分离状态的自我无法承诺与他人的创造性关系,相反被各种先入为主的幻觉、思想、记忆等等(心象)所左右。这样一些心象无法直接向他人表达;相应地,这样的自我也无法直接为他人所感知。”[5]正因为如此,即使辛格自杀,比夫·布瑞农本人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心理反应。在小说的最后,卡森·麦卡勒斯形象地刻画出了比夫·布瑞农这个自我缺失的孤独的小丑形象:

他吊在两个世界里。他意识到自己正望着面前柜台玻璃里的脸。太阳穴上的汗水闪闪发光,他的脸扭曲了。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狭窄的左眼追忆过去,睁大的右眼害怕地凝望着未来——黑暗的、错误的、破灭的未来。他吊在光明和黑暗之间。在尖酸的嘲讽和信仰之间。[6]

与比夫·布瑞农一样,《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的爱米利亚小姐在找寻自我的过程中也失败了。爱米利亚的自我缺失主要表现在她的女性身份的不确定上,即女性人物的男性化气质,也可以称为假自我。 正因为如此,爱米利亚才无法接受无条件爱她、充满男子汉气质的马文,而选择了温顺的小罗锅李蒙,可是,小罗锅却恩将仇报,背叛了爱米利亚。莱恩说的好,他认为,对于一个自我缺失的人来说,在他眼里“自我之爱以及他人之爱是破坏性的,因而是可憎恨的。被他人爱,危及他的自我;而他的爱,对他人也同样危险。”[7]用这句话来解释《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的爱米利亚、马文和小罗锅李蒙三者之间的关系再合适不过了。 正是由于这种错位的性别关系,才导致了爱米利亚真正自我的缺失,最终反映在小说中就是人类的孤独和爱之无能。显然,卡森·麦卡勒斯对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对女性的异化作了过分的渲染和夸大化了,这也许就是她作为一个作家的敏感之处吧。如果我们理解了以上的分析,我们也就不难理解卡森·麦卡勒斯在《伤心咖啡馆之歌》中所论述的关于爱者和被爱者之间的经典的爱情理论了,内容如下:

世界上有爱者,也有被爱者,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往往,被爱者仅仅是爱者心底平静地蕴积了好久的那种爱情的触发剂。每一个恋爱的人都多少知道这一点。他在灵魂深处感到他的爱恋是一种很孤独的感情。他逐渐体会到一种新的、陌生的孤寂,正是这种发现使他痛苦。因此,对于恋爱者来说只有一件事可做。他必须为自己创造一个全然是新的内心世界——一个认真的、奇异的、完全为他单独拥有的世界。

至于被爱者,也可以是任何一种类型的人。最粗野的人也可以成为爱情的触发剂。……因此,任何一次恋爱的价值与质量纯粹取决于恋爱者本身。[8]

这是卡森·麦卡勒斯的中篇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中最为精彩的一部分内容,一直以来,这段话都为评论家们津津乐道。假如作者在这里单单只是刻意地渲染一个恋爱中的人因得不到对方而内心感到无比的悲伤和痛苦,那么这段文字难免流于平庸。这段文字之所以得到众多评论家的首肯,是因为卡森·麦卡勒斯在论述爱者和被爱者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字里行间所隐藏的那种深刻的人类自身的孤独,而这种人类孤独的根源又体现在小说中人物自身的道德观和宗教观缺失的基础之上。在《解读卡森·麦卡勒斯》(Understanding Carson McCllers,1990)这部作品中,弗吉尼亚·斯潘塞·卡尔(Virginia·Spencer·Carr) 这样写道:“评论家们普遍认为叙述者的最显著特征是他对小说中三个主要人物的同情。在人与人之间的任何有意义的交流丧失的情况下,麦卡勒斯把这些人物身上所展现出来的特性看作是他们不可避免地陷入了道德上的孤立和痛苦的象征。”[9]很显然,《伤心咖啡馆之歌》这部小说中的主要人物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爱之孤独是由于他们自身道德上的孤立和痛苦所引起的,这种道德上的孤立是造成一切痛苦的根源。卡森·麦卡勒斯的这段关于爱与被爱关系的论述是她在小说中为数不多地主动表明观点的文字,在她的所有小说中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在她的最后一部小说里,卡森·麦卡勒斯揭开了这个有点残酷的谜底:每个人都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地丧失了自我。

马龙是在他患了癌症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早已失去了自我。那次在病房中,他翻着护士用手推车拉来的书,其中一本名叫《病患至死》的书引起了他的注意,便取下来很仔细地看了起来,其中,以下的几行字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

最大的危险,即失去一个人的自我的危险,会悄悄地被忽视,仿佛这是区区小事;每一件其他东西的丧失,如失去一个胳膊,失去一条腿,失去五元钱,失去一个妻子,等等,那是必定会引起注意的。[10]

这时,马龙已经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他早已失去了自我,关于他的自我的缺失,我们可以从他对父亲和妻子的依附中很明显地看出来。在他还是学生的时候,他就开始慢慢地失去自我了。他本来不想做一名医生,可是他的父亲因为年青时自己的抱负没有实现,就坚决地认为马龙将来必须成为一名医生,马龙就顺从了父亲的意愿。可是,最后由于没有通过考试而退学了。后来他便成了格林拉弗先生的药房里的伙计,并在那里认识了格林拉弗先生的女儿玛莎。为了找回自己曾经在哥伦比亚大学没有通过考试而失去的尊严,他就开始追求漂亮的玛莎,最终如愿以偿。可是,这次的婚姻对马龙来说,也是一个悲剧,因为在妻子面前,他依旧找不回一个男人的尊严,他的妻子很能挣钱,甚至比他挣的还多,这让马龙感到很没面子。

麦卡勒斯小说中的人物生存状态,也是当时美国南方社会的真实写照,就像克尔凯郭尔在《颤栗与不安——克尔凯郭尔个体偶在集》一书中所讲的一个故事一样,很形象地说明了在某种错觉之下所隐藏的深层次的危机。故事的内容大致如下:在一家剧院里,小丑出来告诉观众,后台失火了,他们哈哈大笑并鼓起掌来。小丑又说了一次,他们依旧如此。克尔凯郭尔说:“我想,这是世界将被毁灭的方式——在才子们和小丑们普遍的欢闹声当中,谁相信这全然不是玩笑。”[11]然而,卡森·麦卡勒斯并不像克尔凯郭尔那么悲观,她在通过众生相揭示这个世界荒诞和虚无的同时,也对未来抱有一定的期冀。

注释:

[1]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自我与本我》,杨韶刚译,选自:车文博主编:《弗洛伊德文集》第四卷,长春出版社,1998年,第138页。

[2]同上。

[3]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与自我认同》,赵旭东 方文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8年,第59页。

[4]查尔斯·泰勒:《自我的根源:现代认同的形成》,韩震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1年,第48-49页。

[5]R. D. 莱恩:《分裂的自我》,林和生 侯东民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75页。

[6]《心是孤独的猎手》第342页。

[7]R. D. 莱恩:《分裂的自我》,林和生 侯东民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86页。

[8]《伤心咖啡馆之歌——麦卡勒斯中短篇小说集》,第25-26页。

[9]Carr,Virginia Spence, Understanding Carson McCullers, University of South Carolina Press, 1990, p.58.

[10]《没有指针的钟》,第165页。

[11]克尔凯郭尔:《颤栗与不安——克尔凯郭尔个体偶在集》,阎嘉等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2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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