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土文物探讨唐代体育运动的价值观
2016-04-19田卫丽
□田卫丽
从出土文物探讨唐代体育运动的价值观
□田卫丽
摘要:唐代体育的发展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是我国古代体育的黄金时代。然而关于唐代体育运动的价值观问题,以往学者很少总结。笔者运用出土文物资料与文献史料记载相结合的方法,对唐代体育运动健身、娱乐、社交、军事、政治、伦理等不同方面的价值观予以探讨,不仅有助于我们更好地领略盛唐文化的灿烂和社会的繁荣,而且有助于我们理解体育运动愉悦身心、强身健体的真正意义。
关键词:出土文物唐代体育运动价值观
体育是指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根据生产和生活的需要,遵循人体身心的发展规律,以身心练习为基本手段,达到增强体质、提高运动技术水平、进行思想品德教育、丰富社会文化生活而进行的一种有目的、有意识、有组织的社会活动[1]。唐代是在继春秋战国和两汉之后体育又一次得到巨大发展的时期。唐代体育运动内容丰富,形式多样,如球类、棋类、武术、射箭、拔河、舞蹈、散乐、竞渡、角抵、郊游、荡秋千、赛龙舟等等,涉及到陆上项目、水上项目、表演项目、对抗项目。体育运动内容之丰富也意味着其功能的多样化,由此衍生出体育的价值观问题。笔者总结归纳唐代体育运动的价值观,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健身功能
体育运动是以身体活动为主要手段,以增强体质、增进健康为最直接目的的一项社会活动。所谓的强身健体,就是通过体育活动达到增强体质的效果。自从体育产生以来,健身功能便成为体育运动最基本的功能。
唐代社会经济的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政治开明,文化开放,随之养生观念的改变和运动健身思潮的流行,促进了唐代体育运动的发展。许多喜闻乐见的健身项目参与性十分普遍,无论宫廷皇族还是民间百姓,乃至军队士兵;无论城镇市民还是乡村农夫,竞相参加各项体育运动,体育运动成为唐代社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马球运动在唐代曾风靡一时,社会各阶层都热衷于这项运动,积极参与其中,这就为唐人的社会生活增添了丰富多彩的新内容。打马球是骑在马上用球杖击球入门的一种体育运动,是古代游牧文化的“骑”与农耕文化的“球”相互交流和结合的产物,要求打球者具备娴熟的骑术和在马上灵活运用器械应付各种情况的技能技巧。1971年陕西省乾县章怀太子墓墓道揭取的打马球壁画(图一),描绘了当时骑马打球的运动场景,这是目前出土最早最完整的打马球形象资料。参赛者在马球场上驰骋拼搏,大显身手,有效地锻炼了体质和灵敏的反应。
图一 陕西乾县唐章怀太子墓壁画《马球图》局部
蹴鞠运动到了唐代进入空前盛行时期。关于唐代蹴鞠运动,当时已出现了“气球”,即内胆充气的球,并改用熟皮制作球壳。这种“鞠”不但结实、轻巧,而且富有弹性。唐代蹴鞠已有多种方式:有比赛颠球次数的“打鞠”,有多人参与拼抢的“跃鞠”,那时还开始盛行一种自娱自乐的“白打”蹴鞠。所谓“白打”蹴鞠,主要注重的是踢球的花样和动作,蹴鞠者可以用身体的各个部位,如头、肩、胸、腹、背、腰、膝以及小腿、脚面、脚尖、脚跟等进行控球。“鞠”的改良及蹴鞠形式的多样化,是对人体协调性和灵活性最好的锻炼。
(二)军事功能
体育有助于培养人们勇敢顽强的性格、超越自我的品质、迎接挑战的意志和承担风险的能力。体育所具有的练武强体功能,使之成为军事训练的一种有效的辅助手段。唐王室以武力夺天下,唐初建国后,统治者非常重视军事训练,专门在军队里设立一些以训练为目的的“军中戏”,如武技、骑射、击鞠、角抵等,作为增强作战能力的军事训练手段之一,以期提高军队素质。
唐代尚武之风的盛行,武举制度的确立,历代帝王大力发展军事武艺,促进了军事体育的开展。角抵是依靠人体的力量与机智来压倒对方、战胜对方的竞技游戏。唐代是我国古代角抵运动发展史上的黄金时期,唐代军队将角抵列为军事训练项目,成为用以练兵的竞技性活动。另外,唐太宗经常叫人在殿前教射,并在重阳节组织五品以上文武百官参加射箭比赛。唐玄宗专门颁诏,令将马球作为军队训练的课目之一,诏令全国军队开展马球运动。唐人阎宽在《温汤御球赋》中提到“击鞠之戏者,盖用兵之技也。武由是存,义不可舍。”唐玄宗时期,皇帝的近卫军“神策军”就是最优秀的马球队。那时连提拔将领都以球艺高低来决定。各地军队驻地中往往也都有马球场,一旦有外地军队经过,就请他们在马球场吃饭打球。马球在当时作为一项具有浓重军事色彩的运动,在军队中被当作训练骑术的一种手段。
(三)政治功能
唐代体育运动的发展,与封建帝王的大力推行不无关系。唐代帝王热衷体育并身体力行,宫中经常举办各式各样的体育竞赛。拔河到了唐代,成为宫廷活动的内容之一。在寒食节、清明节以及闲暇时间,皇室都会组织拔河比赛。史载:“(中宗)景龙四年二月庚戌,令中书门下供奉官五品已上、文武三品已上并诸学士等,自芳林门入集于梨园毬场,分朋拔河,帝与皇后、公主亲往观之。”[2]唐德宗很喜欢观看拔河比赛,他命令壮士千人,分成两队,进行规模空前的拔河比赛。统治者为了经常观看角抵,进而在宫廷中组织了专供表演的“相扑朋”,并涌现了一批角抵能手。君王常常在民间挑选优秀的运动健儿,定时与外国友人进行各项技能比赛。也常常在当地设立比赛会馆,选拔优秀选手进入国家比赛。
唐代封建帝王亲自参与或组织各式各样的体育竞技比赛,设立体育专职机构,重视体育专业人员,不仅大大推动了体育运动的蓬勃发展,而且尽量利用体育的亲和功能,从而对君臣关系以及其他人际关系,起到一定特殊的调适作用[3]。
另一方面,唐代以其繁荣昌盛的文化、宽松活跃的社会氛围、兼容并蓄的开放胸怀,对域外国家或民族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乃至同化力。唐代的打马球运动在对外文化交流中曾发挥过重要作用。据史载,唐中宗执政时,在长安梨园亭球场举行过一场精彩的吐蕃与唐代宫廷球队之间的马球比赛。当时相邻的渤海、高丽、日本等国也都曾与唐王朝进行过马球竞技。唐朝帝王将马球运动设在宫廷娱乐场所来表演,用以达到其在外交领域发挥政治作用的目的,可以看出其励精图治的宏才大略。马球在唐代由中国传入日本、东亚,后传播到非洲,逐渐走向世界。唐代马球运动的盛行及其对外传播,丰富了社会文化内容,体现了唐代体育运动的开放性。马球在唐代已不仅仅只是一项体育运动,它所体现的是一种文化。体育作为文化教育的一部分与各国进行了广泛的交流,使唐代体育之风波及朝鲜、日本、印度、蒙古、越南、巴基斯坦及波斯、东罗马乃至欧洲各国。把体育传播四方,使中华民族灿烂的文化大放异彩,深受各国人民的喜爱,成为中外交往的重要工具,对增强国家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增进中外友谊均产生了不可低估的重要作用[4]。
(四)娱乐功能
唐代国富民强,唐人在获得物质满足的同时,努力去追求身体健康与精神愉悦,寻求消遣活动,藉以放松身心,陶冶情操。体育运动以其强烈的娱乐功能引起社会各阶层的广泛注意,逐渐在普通老百姓中普及。人们通过参加各种体育运动,可以达到释放情感、娱乐消遣的目的,从而获得更多的精神享受和愉悦的情趣体验。
唐代节日众多,各地举行多种休闲益智性质的体育娱乐活动,以示庆祝。如上元节的观灯、夜游、拔河、踏歌等,寒食节的蹴鞠、步打球、角抵、秋千等,端午节的赛龙舟、竞渡、斗百草等,重阳节的登高、射箭、围猎等节日岁时体育活动。流行于唐代女子中的春游、荡秋千等体育活动,更是体现了女子体育的娱乐性特征。《虢国夫人游春图》(图二)便是对女子们春日出游时闲适、欢愉场景的生动反映。唐时秋千以其闲致优雅深受妇女们的青睐,不论是在宫中还是民间,女子们均以此为乐。
图二 唐代画家张萱作《虢国夫人游春图》
唐代政治稳定,社会和谐,时人处于祥和安定的生活状态,许多军事体育项目在和平时期逐渐转变成竞争对抗较小的民间观赏表演性质的体育活动,如角抵、马球、蹴鞠等。其中蹴鞠运动的发展,到了唐代进入空前盛行时期,经常会出现“球终日不坠”、“球不离足,足不离球,华庭观赏,万人瞻仰”的情景。不仅成年人喜欢蹴鞠,甚至儿童也积极参与进来,成为男女老少皆爱的重要娱乐方式,深得各阶层人们的喜爱。角抵原本是军队用以练兵的竞技性项目,后期在民间广泛开展,甚至有时成为皇帝宫廷宴飨时助兴的内容之一。另外,唐代的民间体育活动较前代也有相当的发展,见于史书记载的戴杆、走绳、盘舞、筋斗、顶碗等,这些活动在民间十分流行,有时也会应统治者的征召到京城表演,以供娱乐[5]。
(五)社交功能
唐代体育运动的很多项目是以集体形式开展的,集体活动可以同时吸引众多的运动者与观赏者,从而既扩大了人际交往的范围,又缩小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增加彼此交往的机会。尤其是自愿参加体育活动的人们,对体育抱有共同的兴趣,相互间易于吸引和理解,往往会发生情绪上的共鸣,滋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密感,从而在人际关系中营造出异常和谐融洽的气氛[6]。
拔河运动在唐代十分盛行,成为当时最为重要的群体性体育运动项目之一。唐代的拔河运动大众化,已经遍及城市、乡村、民间、军队及宫廷。唐代的拔河运动规模非常庞大,其参赛人数多达几百甚至上千人。比赛时,找来一条又长又粗的大麻绳,绳子的两头分别系着数条小绳索,中间立大旗为界,上百号人分成两队,并列在绳子两侧,参赛者个个使出浑身力气,拼尽全力。观众席中或百姓,或大夫,或将军,擂鼓助威,呐喊加油,人声鼎沸,场面盛为壮观。拔河比赛中,每队成员必须团结协作、互相配合,才能有望取得胜利。
大型歌舞在唐朝也很盛行。唐时京城十分盛行踏歌。“踏歌”是中国非常古老的一种舞蹈艺术形式,其适应性非常强,它不拘场地,不限人数,各种场合都可以随时聚在一起牵手踏地随歌起舞,自由活泼,可以尽情地抒发感情。热闹时几百人几千人欢歌彻夜达旦,甚至接连几天“踏歌”不散,尽兴尽欢[7]。
(六)伦理功能
体育运动对于促进人的身心健康、完善人格、培养优良的品德以及提高心理承受能力等发挥着重要作用。体育有利于培养人们的团结协作精神和公平竞争意识。体育运动大多在规则规范的要求下进行,参与者必须严格遵守各项比赛规则,不能犯规。
图三 大明宫“含光殿及毬场等大唐太和辛亥岁乙末月建”奠基石拓本
唐代的马球运动对其场地和比赛规则都有一套严格的规定。首先,就运动场地来说,马球场要求宽广、平坦、坚实、洁净,并设有围墙、看棚、观台等,具备了相对正规的官方专用球场(图三)。其次,球门的设计主要有两种,即单球门与双球门。单球门指的是要在一块木板墙挖开一个尺寸大小约为一尺的洞,在洞后要设置网囊,以击入网囊球数量的多少来决定比赛的胜负;对于双球门的比赛规则是以击入对方球门数量的多少决定胜负的。再次,对于比赛队伍的要求,如果是双球门,那么必须将人员分为两个队,再穿上不同颜色的服饰,每一个队都派一名守门员;另有一名裁判和两名负责人进行登记,如果有一队击入一个球,那么要在胜利一队插入一面旗子,最终是以旗子数量多少而决定胜负的[8]。
图四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玛瑙、琉璃围棋子
唐代时期的围棋已与现代围棋大体相似,棋局以纵横19道作为主要形制,围棋子也由过去的方形改为圆形,陕西历史博物馆藏的玛瑙、琉璃围棋子(图四)则已是圆形。出土于新疆阿斯塔那第187号唐墓的《仕女弈棋图》绢画(图五),生动反映了唐代贵妇们对弈围棋的情形。唐代体育运动对其比赛规则及运动器械的严格制定或完善,更便于保证竞争的公平性。比赛虽然激烈,但参赛者们必须要有公平竞争的意识,严格遵守各项比赛规则。由此可见,体育运动对于培养人良好的行为规范有着重要和积极的作用[9]。
综上所述,唐代体育运动的价值取向内容丰富,但许多体育运动的价值观并非局限于某一固定方面,而是由于所处的历史阶段不同,体育的价值取向随之也在发生着不断变化。诸如马球、蹴鞠、角抵、拔河等许多体育项目,有的项目最初可能作为军队练武之用,但在和平时期逐渐转变成竞争对抗较小的民间娱乐观赏表演性质的体育;有的项目因其组织者的不同,既具有政治功能又具有社交功能。总而言之,随着唐代社会的不断进步发展,体育活动逐渐趋向于以健身、娱乐、消遣为主要目的,更注重于身体健康、心情愉悦以及精神上的享受,反映了唐代体育重表演性、娱乐性、趣味性的基本特征。
图五 新疆阿斯塔那第187号唐墓《仕女弈棋图》绢画
[1]吴晓阳《我国体育产业改革的对策探讨》,《山西师大体育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
[2][后晋]刘昫《旧唐书》卷7《本纪第七》,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149页。
[3][6]潘孝伟《唐代体育动机与体育环境》,《安庆师院社会科学学报》1992年3期。
[4]方协邦《唐代体育的历史地位及影响》,《青海师范大学学报》1985年4期。
[5]田志升《从唐代小说管窥唐代体育的兴盛》,《蒲松林研究》2014年1期。
[7]岳音《关于“踏歌”的文献考释研究》,《东岳论丛》2011年4期。
[8]岳绍军《对唐代体育马球运动的研究》,《兰台世界》2013年2期。
[9]王冰《体育教学与心理健康教育》,《广州体育学院学报》2004年4期。
(作者工作单位:陕西历史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