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符号是故乡

◎张景东

梦的符号是故乡

◎张景东

对我来说，每次回乡都是给生命一次换氧的过程。

远离喧嚣，自由自在置身于空气清新的天然氧吧内，我的精神返璞归真。

乡愁像放飞的热气球，飞得愈高，愈被逐渐加热的气体胀满；有时也像被风不断撕扯的一只纸质风筝。

在故乡的怀抱，方圆十里八村都是亲切熟悉的面容。能登高眺望，采山菜、品野果，能钻进清澈的河水里效仿鱼的游姿，能躺在松软的沙滩上肆无忌惮地晒日光浴，能躬身成劳动者最真实的姿势去亲近禾苗……

小菜园里可以随手入口的黄瓜、西红柿、香瓜什么的，随便一划拉就成几道清爽可口的餐桌美食。食用没有化肥、农药的蔬菜，不喂饲料的猪、禽和各种蛋类，肠胃和灵魂同时得到彻底的洗礼。

故友相聚，把酒畅谈、棋牌大战、互问冷暖……惬意！美哉！

被彻底激活的本真情愫，引导你到精神家园里溯源，去撩拨内心深处的柔软。

生命的骨骼只有在劳动的细节中才足以充分展现力的美感，他们，我的乡亲真正是现实派的写意画家，他们用真情挥毫泼墨，把对幸福的向往在土地上平铺直叙，在山体的板块上镌刻得淋漓尽致。

我愿意听曲折的田埂和羊肠小路为我讲述蜿蜒的思念，讲解故乡的月明，讲解现实的日新月异。

我喜欢春夏时节的禾苗在泥土中孕育胚胎、抽芽、嗑杈、茁壮成长；微风过处，善于驾驭拟人修辞格的庄稼们，善解人意地鞠躬，点头。落日的余晖壮丽、动人地洒向田野上，把劳动人民的脸上都铺上金黄的保护色，像是一抹灿烂的许诺和赞赏的笑容。

蛙鸣铺天盖地，撑破夜色的神秘。绿油油可爱的小苗在细风的温柔抚摸下为月亮和星光舞蹈。

身边的鼾声就是劳碌了一天的人们开进梦境中动人的花朵。

我喜欢看秋阳托举果实的饱满和成熟，田鼠忙碌着收获厚重，田边的老树上，几只小鸟叽叽喳喳或窸窸窣窣地探头张望，成片的庄稼做广播体操一样展示着肢体的柔美和拔节的力量，拼命长进成熟，殷殷等待乡亲们挥洒带有咸味的汗水用飞快的银镰请它们颗粒归仓，乡亲们在灿烂的笑容里与稻谷相互鞠躬，与玉米对比牙齿的健硕。

这些——我的文字无法抵达到那种境界……

田间已少有40岁以下的劳力，在城镇化的进程中，大部分身强体壮没有家庭负担的都撇弃了土地，转向城里打工，他们的目光聚焦到了每月、每周，甚至是按日结算的薪金上来，那种收入更让他们感到通达到直观，然后在城市的灯红酒绿和钢筋铁骨的楼群里穿梭着生活的愿望。

老屋不远，抬头可视，虽曾蜗居小村一隅，却是打开思念心结的重要标志物。父母早已沉睡在黑土地的芳香里，老屋已被扒倒翻建，但却不是与我们有血缘关系的家族中的任何一人所为。物非人非的现实，让向心力骤减。

我搜寻着白日里鸡鸭鹅狗的欢笑声，搜寻夜里小河的稀里哗啦声，搜寻高山之上昼夜不息的松涛声，搜寻餐桌上咀嚼美味的小鱼小虾的啧啧声……

与老屋相接的仓房里，一大坛子会穿越冬天的咸鸭蛋，更是让我回味无穷。

我十分喜欢吃母亲牌的咸鸭蛋，这个习惯沿袭至今，虽然如今的商家绞尽脑汁添加了各种香料和融入各种科学腌制的方法，仍然让我感觉落差极大。不知是味觉经历了各种美食的千锤百炼和身经百战变得麻木不仁，还是我本身过于挑剔，总之难以与我记忆中的花边吻合。

我一直琢磨，一个目不识丁的母亲是怎样学得高超的技艺，如何能分批次源源不断地对那装满盐水的坛子里添加和捞出？

那只有节日或有高朋莅临才可享受的美味，雪白微颤的蛋清摇动的诱惑，黄里透红流油的蛋黄扯着人的涎水，母亲腌制的是一道故乡的醇风，也在腌制母爱里一道动人的风景。

妻子有时言辞厉色，并用跨越善意的外延警告我，尽量不要吃那含胆固醇极高的咸鸭蛋，而我却屡屡拿出这美好的回忆前来挑战，再加上受到遗传饮食习惯的女儿，无形中给她增加了一条数落我的理由。直到体检报告的警示红线和电视上人云亦云的健康讲座等，一股脑儿地蜂拥而至，甚至就要洞穿我的耳膜，才把这种固执倒向了她的忠告。

是女儿不曾享受过母亲的这份厚爱。我便有意无意地给她添加了一份子。

生活习惯给城乡划了分界线，但我还是喜欢这种拥抱自然，接吻泥土长出的厚重、诚实和守信。

潜伏记忆里的味道，愈是年节愈在肠胃里反刍，愈在念想中拔丝。

我羡慕父母们的质朴，他们知足常乐的愿望甚至比母亲缝衣服的针尖都小，而我们却时常在一边披着超脱的语言袈裟，一边还睁着欲望的贪婪目光。

自由、简单、淳朴和健康，其实就是快乐的直通车，生命的脐带连接的地方也就是养分最充足的地方。

张景东，笔名雪絮，1967年出生，1986年开始文学创作，作品散见《散文诗》《散文诗月刊》《故事会》《诗歌月刊》《青春诗歌》《关东作家》《吉林日报》《楚苑》等，出版散文集《指尖的花朵》，系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吉林省永吉县国税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