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等为何而战

◎董名杰

吾等为何而战

◎董名杰

唐玄宗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九（公元755年12月16日），身兼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的安禄山以“忧国之危”、“奉密旨讨伐宰相杨国忠”为借口，于范阳起兵，当时大唐承平已久，早已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民疏于战，河北州县望风而降。唐玄宗天宝十五年六月，安禄山叛军攻陷长安，唐玄宗率众臣西幸川蜀。公元756年7月，玄宗子李亨为诸将拥立自行登基为帝，是为唐肃宗，年号至德。

唐肃宗至德二年（公元757年）正月，叛军将领尹子奇被伪命为河南节度使，率大军十三万从河北南下，河南诸州府纷纷陷落，兵锋直逼军事重镇睢阳（今河南省商丘市）。

月黑风高，睢阳城内，军事大营。

大唐正统河南节度副使张巡正率领着数十名亲兵意欲巡营，本是进士出身的张巡在叛军逼近的此刻也不得不身披盔甲，手握三尺青锋，颇有一番儒将的味道。深知叛军距睢阳已经不足百里，若是骑兵全速奔袭，怕是不消两个时辰便可抵达睢阳城下，张巡甚为忧虑，故特地前往军营检查守备，结果却看到了一幅令其痛心的景象，军营之中几乎没有守卫部队，如入无人之境，盔甲、刀枪丢得满地都是，大营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士兵们都在忙着打包衣物，数着几年存下来的军饷，没有大战来临之前的严阵以待、众志成城，有的仅仅是未战先溃的恐惧和惊慌。

张巡见状，不禁怒从心起，对着一个军营大吼一声：“尔等身为大唐士卒，如今正在做甚？”

听到张巡的怒吼，军营里的几个士兵慢慢走出来，其他军营的士兵不知是好奇还是惊惧，亦纷纷出营，聚集的士兵越来越多，很快就超过了上千个，将张巡及其亲兵包围了起来。

张巡扶了扶自己的头盔，面向众人，大声说道：“吾乃河南节度副使张巡，奉皇命死守睢阳，尔等今不思战备，却丢盔弃甲，意欲何为？”

众士卒开始为张巡高声所震，而后慢慢反应过来，一个士兵不知怎地，忍不住反驳道：“张将军，非我等不愿守城，叛军势大，皇帝陛下都跑了，吾等为何而战？”一句话道出了所有士兵的心声，立刻就有其他士兵应和。

“张将军，吾十六从军，今已有八年，营中饭菜犹如糟糠，所发冬衣质劣难以御寒，而外头贵族显赫鲜衣怒马，山珍海味，吾等为何而战？”

“张将军，吾十八从军，今已有五年，平日亦勤于操练，可朝廷大臣腐败，中饱私囊，军饷到手却还不足以养活一家老小，吾等为何而战？”

“张将军，吾等自叛军起兵以来本有报国之心，可是潼关一战，阉人当权，杀封常清将军，胡乱指挥，致使数万袍泽被叛军杀害，吾等为何而战？”

……

张巡本按住剑柄的手慢慢地松了开来，仰天长叹一声：“吾等为何而战？”说罢，手指大营正中，士卒们纷纷转头望去，一面刻着“唐”字的军旗高高飘扬。张巡正声道：“吾等为大唐而战。”士兵们一阵惊愕。

“吾等心中的大唐，乃是太宗贞观之治下的大唐，遥想太宗，洛阳城下，身先士卒，一战而问鼎，始有大唐，我们要的大唐是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大唐，而不是如今生灵涂炭、半壁江山沦亡的大唐。尔等今日可避兵祸，可睢阳百姓不能，我们心目中的大唐不能。你们可以藏于深山，躲于林间，可我们心目中的大唐不能。只要这面旗尚在，我们的大唐就还有希望，我们心目中的大唐总有一天会回来。”

一片沉默，之后，只见所有的士卒慢慢拾起地上的刀枪回营，就像对待爱恋很久的恋人一样静静地在烛光下擦拭。

（作者系复旦大学学生）

（责任编辑 陈安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