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有温度的作品书写中国精神——论陈彦长篇小说《装台》的思想意蕴

蒋正治（商洛学院 语言文化传播学院，陕西商洛　726000）



用有温度的作品书写中国精神
——论陈彦长篇小说《装台》的思想意蕴

蒋正治
（商洛学院 语言文化传播学院，陕西商洛726000）

摘 要：陕西著名作家、剧作家陈彦近期出版的长篇小说《装台》，关注底层民众生活，以西京城一群给剧团装台的农民工为主角，塑造了一群地位卑微、工作辛苦、待遇低微而又吃苦耐劳、善良仁爱、乐观感恩、勤俭节约的农民工形象。以有温度的文字表现了自强不息、悲天悯人、吃苦耐劳、负责担当的中国精神，传播了正能量，表现了真善美，是一部思想性与艺术性完美结合的优秀作品。

关键词：陈彦；《装台》；中国精神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10月15日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强调：“我国作家艺术家应该成为时代风气的先觉者、先行者、先倡者，通过更多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文艺作品，书写和记录人民的伟大实践、时代进步要求，彰显信仰之美、崇高之美，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鼓舞全国各族人民朝气蓬勃迈向未来”［1］7。作为七十多位参会艺术家之一的陕西著名作家、剧作家陈彦，从事创作二十多年，已发表《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西京故事》等十余部剧本及《大树小树》等影视作品。出版长篇小说《西京故事》，散文集《必须抵达》《边走边看》《坚挺的表达》以及《陈彦剧作选》等，他的作品往往通过描写底层人民的生存状况，展现宏大的时代变迁，体现其对生活的清醒认识和深刻感悟，表达其人生理想和美学追求，在文学性、思想性、艺术性等方面均达到很高的高度。他对习总书记的讲话心领神会，近期出版的长篇小说《装台》，就是一部有温度的展现中国精神的优秀作品。小说所展现的中国精神主要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

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特质，《易传》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就是说人们遇到任何困难艰险，都应该积极进取，不断奋进。儒家创始人孔子也积极倡导为了实现自己理想而坚持不懈的奋斗精神，他“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等，就是对自强不息奋斗精神的很好阐释。

小说《装台》的主人公刁顺子生活可谓悲惨。他前后娶了四位老婆，第一位老婆田苗嫌弃他穷，没出息，跟一位广东老板跑了。第二位老婆赵兰香勤劳贤惠，温柔体贴，对他和前妻的女儿都很好，又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刚刚将日子过得舒展些，“一家四口，和睦得就跟从来没有过任何缝隙的浑鸡蛋一样，他甚至估摸着，再奋斗几年，就能在尚艺路买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米的住房了”［2］285。而赵兰香却不幸患癌症去世了，不仅将他们的积蓄花完，还欠了一身债。第三位老婆蔡素芬也是个好女人，能下苦，能背亏，不计较，不是非，活得大气洒脱，对于他大女儿刁菊花的辱骂一再忍耐，却终于招架不住菊花残忍杀死断腿狗并上吊自杀以死相威胁。虽然对顺子万般不舍，却不得不离家出走，离开西京城，到一块真正安静的地方去了。第四个老婆是跟着他装台的农民工大吊的遗孀。

刁顺子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刁菊花是他与第一位老婆所生，面丑心恶，心狠歹毒，不能理解、体贴父亲，心安理得地肆意挥霍着父亲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却又从内心看不起点头哈腰出卖苦力来维生的他。二女儿韩梅是第二个老婆带来的，他视如己出，送她读书，到商洛学院上大学，时常引以为豪，却因为与大女儿刁菊花的矛盾，与其决裂，没有与他商量便自作主张远嫁山乡，并将原来的手机号停机，断绝和他的联系。三女儿是第四位老婆带来的从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孩子，需要大笔的费用来整容以恢复原来的容貌，过正常人的生活。

正如著名评论家李敬泽所说的“这里有一个人，他叫刁顺子，这个人竟然不听招呼不听安排，他竟然在一次次理当被世界碾成纸片的时候，一次次晃晃悠悠又站了起来，他这不仅是挺住，简直是要跟这世界没完没了了”［3］。刁顺子一次次被生活打倒，又一次次坚强地站起来，在他身上有一种坚韧不拔、顽强拼搏的精神。书的最后，当女儿菊花问他是不是找了第四位老婆时，他肯定地点头，没有留出丝毫商量的余地，透露出一种坚毅的勇气和决心。在他的身上，苦难并没有使他意志消沉，没有让他一蹶不振，他一次又一次地鼓起勇气，继续前进，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此外，还有装台的主要人物大吊，猴子等人身上，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精神。

陈彦曾经在谈到他所创作的《西京故事》等剧本时说：“想写一种精神，有专家说是‘中国精神’，我觉得是一种自强、自立、自信、自尊的精神”［4］。小说《装台》继承了这一思想，在小说中所塑造的这群地位卑贱、工作辛苦、待遇低微的装台农民工身上，我们看到了一种积极进取、自强不息的奋斗精神。

二、悲天悯人的仁爱精神

悲天悯人的仁爱精神是儒家文化的重要精神。孔子说：“仁者爱人”，强调“泛爱众，而亲仁”［5］。孟子说：“恻隐之心，仁之端也”，“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6］。孔子强调要泛爱大众，孟子更是将这种仁推广到博爱天下万物。这种仁爱精神为后世所继承，成为中华民族优良的道德传统。

小说《装台》也表现了一种悲天悯人的仁爱精神。如书中的主人公刁顺子，善良纯朴，富有同情心。大哥刁大军爱好赌博，慷慨大方，挥金如土，本来与他很少联系。得了胰腺癌后，水米不进，瘦成一把麻秆的刁大军，无人照顾的时候被他接回来。他为大哥请收费昂贵的老中医看病，煎药熬药，接尿接粪，直至大哥躺在他怀中平静死去。他的小学老师朱老师，生活贫寒，孤苦伶仃，他每年都去拜访探望，在老师病重弥留之际，他细心照料，为老师送终，料理后事。

他的员工墩子在给寺庙装台时，晚上睡在观音菩萨像后边，半夜把污秽物射在菩萨像上被发现。刁顺子明知会被重罚的情况下，偷偷通知墩子让其逃跑并代替他头顶香炉接受一夜跪罚。这件事让他们装台扣了工钱，发放中又平添了许多风波与口舌，本该开除，但考虑到他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瘫痪老娘，就让其留下继续工作。同事大吊因为有次装台晕倒，他便时时关心，多加关照，一些力气较小的员工如三皮等人，被他安排做一些相对轻松的工作。他把弟兄们当人看，谁有个大事小事的，他会跑前忙后，谁有个头痛脑热的，他也会有所表示。

对街边乞讨的没腿的残疾人，他因为无缘无故得到了大哥的大笔馈赠，他先捐了一块钱，都转过身了，见那残疾人确实可怜，是真的没腿了，就又掏了五块给他。都走了几步远了，回过身一看，那残疾人正在给他的背影磕头呢，他又返回去，掏了个十元的票子，弯下腰，平平展展地搁在了那个脏碗里。连续三次掏钱给乞讨的残疾人，金额一次比一次多，充分说明了他浓浓的同情之心。不是把钱随便一扔，而是将钱放得平平展展，也说明了他对于乞讨之人的尊重。

刁顺子对人如此，对动物也富有怜悯之心。对路过家中的蚂蚁，他不忍心踩死，而是用扫帚把那些蚂蚁都扫进灰斗里，倒进蚂蚁队伍中，队伍太宽，他出门时跨一大步，生怕脚下伤着了它们。他后来还给蚂蚁撒芝麻、米粒，听说蚂蚁不耐渴，缺水时间长会死亡，他给蚂蚁队伍旁边放水，对蚂蚁可谓关怀备至；对无家可归的断腿流浪狗，他收养善待。无人照管，他就经常带在身边，让它躺在三轮车上，冷的时候怕狗冻着，专门将车放在太阳下让其取暖，可见其心中充满了大爱。

除刁顺子外，小说中的瞿团长、靳导、赵兰香、蔡素芬等也都具有强烈的同情心，让我们看到在这个残酷、现实的社会中，始终有一股温情的力量存在，让我们看到了一群善良的人，一个温暖的充满仁爱的世界。

三、吃苦耐劳的坚忍精神

吃苦耐劳的坚忍精神同样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从愚公移山、大禹治水等古代流传的故事中，就显示了中华民族这种可贵的品质。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正是有了这种吃苦耐劳的坚忍精神，中华民族才缔造了无数不朽的传奇，巍然屹立于世界东方。

《装台》所描写的这群靠给剧团装台为生的农民工，普遍都有一种不怕苦不怕累，脏活累活抢着干的吃苦耐劳的坚忍精神。

装台工作往往是几天几夜，甚至是十天半个月都累死累活，不管是寒冬腊月，还是六月酷暑，不管是烈日当头，还是冷如冰窖，他们都得连续奋斗，加班加点地完成给他们布置的装台任务。

刁顺子装台往往身先士卒，“啥活苦，啥活重，他就干啥，不多说话，不多指挥，别人干不好的，他再捡起来干一遍就是了”［2］394，“啥事自己都带头下苦，就没有装不起来的台。每次给半空灯光槽运灯最苦，他就带头运灯”［2］20，“那灯箱至少也有百十斤重，他双腿明显有些打闪，但还是颤巍巍地驮到耳光槽里去了”［2］5，于是大家在他的带领下，齐心协力，分工合作，完成了一次又一次装台任务。刁顺子有严重的痔疮，经常流血，严重时脱肛达五六公分，但他仍然坚持，再苦再累，他也绝不放松。有时装完台精疲力尽刚休息一会儿，一听到舞台需要变动，他连滚带爬赶去，重整精神继续工作。

装台这行，跟其他行业不一样，啥都没个准头，永远都没个固定的规矩，摸不透那些艺术家到底想弄啥。“你觉得一棵树，兜子自然是应该朝下的，可他看来看去，却让把兜子朝上吊着，还说效果出来了。明早来一看，又说树干得打横了，斜吊在半空更美，反正不把装台的折腾死，他是不会把那树正正经经栽到地上的”［2］340。而这群以刁顺子为首的农民工，只得忍气吞声，虽然心里万般不情愿，但也只好抓紧行动，按导演意图将舞台整理好。

装台中受伤挂彩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在刁顺子为首的装台队伍中，就有残了大拇指，截了食指的，猴子的中指就是在给演《人面桃花》的戏剧装台时，被卷进电机齿轮而被截掉的。在进京演出装台过程中，剧团领导瞿团长发现“顺子连头发都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把满脸灰尘，冲洗得黑一道白一道的。再近距离看，他脸上、胳膊上、胸口上、腿上，到处都划着细小的血口子，一个脚趾头，还用卫生纸缠着，血迹已渗到外边了”［2］402。但他没有丝毫懈怠，忍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痛，认真严谨地工作，直到装好舞台，布置好道具。有一次刁顺子跟人一起抬布景，脚扎在一根长的锈钉子上，一下子从脚心扎到脚背，当时就痛得满脸乌青，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滚，送到医院包扎完毕，本该休息几天再工作，可他还是一跛一跛地回到舞台，在演出时帮忙推铁架子，完成后满脚是血水，连嘴里都咬出了血。

演出结束后的拆卸工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次给剧团布景道具入库，“库房在剧场后面的一座四层楼上，这个剧组的库房恰好在四楼。一共有近二百个铁箱子，都得运上去。楼是老楼，楼梯道不仅窄，而且低矮，箱子只能一个一个往上背。他们从晚上十一点背起，直到凌晨三点，才背完。顺子总是带头背大的……在背完最后一个箱子时，累得坐在楼梯坎上，半天没起来”［2］43。工作劳累是一方面，除此之外，被人打骂侮辱也是常事。

为了家庭，为了生活，一群老实本分的农民工，在刁顺子的带领下，顽强拼搏，辛勤努力，在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吃苦耐劳的坚忍精神，让人为之赞叹。

四、负责担当的敬业精神

负责担当的敬业精神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一直所倡导的。孔子说：“执事敬”，朱熹在注解《礼记》“敬业乐群”时说：“敬业者，专心致志以事其业也”，就是强调要认真负责地对待所做的事情，有责任心，有担当精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也把“敬业”作为个人应该具有的职业道德行为规范的重要要求。在这群可敬可爱的装台农民工等人身上，我们也看到了一种负责担当的敬业精神。

刁顺子他们不仅仅是把装台当成自己谋生的手段和职业，而且是真正把装台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在《金秋田野颂歌》大型答谢晚会时，在忙碌十几个晚上，大伙儿都睡着了后“他就又一个人上了舞台。他先把台前台板，仔仔细细踩了一遍，然后又把后台演员通道，一块板一块板地踩试着，确实稳当了，才放心地从舞台里面走出来”［2］69，在初步装台结束后，他和素芬在远处看风景，因舞台要改灯位，在话筒里叫喊他，一听到舞台上有事，顾不得病痛和辛劳，飞一般地赶到舞台。在演出即将结束时，舞台的喷绘和电线被风吹坏，“顺子就朝舞台跟前跑，这是一种本能，好像那个舞台是他的，救场如救火，这阵儿，他顺子需要在现场”［2］71。这些细节描写，体现了顺子等人的主人翁精神，对于自己所装的舞台，就算没有人监督，没有人要求，他也积极主动地再三仔细检查，确保万无一失。而一旦要修改舞台，哪怕身体再劳累再辛苦，也是连奔带跑地赶去。在他身上，有一种对于所装舞台的本能热爱与责任。

除了顺子等装台工以外，在剧团的靳导等人身上同样体现了这种爱岗敬业的精神。作为剧团导演的靳导，她对所导演的每一部戏剧都精益求精，对于每一片台景，每一个灯光，演员的每一句唱词、每一个动作等，都一丝不苟，严格得有些不近人情，训斥起来不留情面。但是，她的严厉完全都是为艺术，为了戏剧能够达到最好的演出效果。小说通过顺子描写了靳导这个生活能力连弱智女人都不如的戏疯子家的状况：“靳导家的几面墙上，贴满了各种纸条，图表，仔细看，全是《人》剧的舞台调度表，还有布景道具设计图，还有工作进度表，足有好几百张，从这些纸条和图表上看，戏早就烂熟在她的肚子里了。连各种桃花舞的调度，都是提前在家里弄好了的，难怪要叫她‘女拼命三郎’了”［2］310。正是有了如此专业敬业的好导演，《人面桃花》等多部由她导演的戏剧才能够走红，在观众中产生了良好强烈的反响。

无论是刁顺子等农民工，还是靳导、瞿团等剧团领导，小说真实、客观地反映了他们身上宝贵的敢于负责、敢于担当的爱岗敬业精神。

五、结语

正如陈彦在《装台》后记中所说“有人说，我总在为小人物立传，我总觉得，一切强势的东西，还需要你去锦上添花？即使添，对人家的意义又有多大呢？因此，我的写作，就尽量去为那些无助的人，舔一舔伤口，找一点温暖与亮色，尤其是寻找一点奢侈的爱。与其说为他人，不如说为自己，其实生命都需要诉说，都需要舔伤，都需要爱”［2］434。小说《装台》以富有人情味的笔调叙述了一群以装台为生的农民工的生活，展示了社会生活的广度和深度，揭示了人性的善良与丑恶，而其主旨是表现真善美，传播正能量。作者以有温度的文字展示了自强不息、悲天悯人、吃苦耐劳、负责担当等积极向上的中国精神，温润人心，确实是一部思想性与艺术性结合极为完美的优秀作品，值得我们仔细品味，深入研究。

参考文献：

［1］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学习读本［M］.北京：学习出版社，2015.

［2］陈彦.装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5.

［3］李敬泽.在人间［N］.人民日报，2015-10-15.

［4］王淑玲，张焱.陈彦：现代戏的灵魂是要接地气［N］.陕西日报，2011-04-12.

［5］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

［6］杨伯峻.孟子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62.

（责任编辑：李继高）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0033（2016）01-0018-04

doi：10.13440/j.slxy.1674-0033.2016.01.004

收稿日期：2015-11-16

项目基金：商洛市科技计划项目（SK2014-01-29）

作者简介：蒋正治，男，湖南桃江人，博士，讲师

The Description of Touching Words About Chinese Positive Spirits——A Reflection on Chen Yan's Zhuang Tai

JIANG Zheng-zhi
（Colege of Language and Cutural Communications，Shangluo University，Shangluo726000，Shaanxi）

Abstract:Zhuang Tai，by Chen Yan，an Shaanxi famous writer and dramatist，is a novel about the life of a group of rural migrant workers at the bottom of the society，and them as protagonists improvising stages at Xijing City.The play reveals those humble workers，working on laborious tasks，being paid a little salary，whileworkingwithgreatdiligence，havingvirtuousbehaviours，bearinganoptimisticviewof apperaciation，showing a strong sence of thrifty.Under statements of utterly refined and touching words，those Chinese positive spirits，which are constantly striving，expressing humanitarianism，together with undergoing great hardship and taking responsibility，allow those positive energy to shape our life，and proclaim the truth，the good，the beauty.Consequently，this novel is a kind of thought-provoking book in artistic style.

Key words:Chen Yan；Zhuang Tai；Chinese Spir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