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西游降魔篇》的解构与建构
2016-04-12董志远
□ 董志远
论《西游降魔篇》的解构与建构
□ 董志远
最近几年,根据《西游记》改编的电影再次掀起人们对“西游”题材电影的关注和热议。周星驰导演的《西游降魔篇》一方面继承了《大话西游》的解构风潮,另一方面又有所建构。影片解构了人们喜闻乐见的唐僧、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僧形象,解构之后又肩负起建构的职责,在身份认同方面加以建构,表现了师徒四人对体制的认同和回归,这种回归也是合拍片下香港电影人的一种自觉。
解构;建构;玄奘形象;妖魔形象;回归体制
《西游降魔篇》具有《大话西游》的解构精神,但是它已经有所克制,开始重新建构身份、回归体制。《西游降魔篇》主体是一个关于“降魔”的故事。在一个妖魔肆虐的世界里,有各种各样的妖怪,同样也有法力参差不齐的驱魔人。电影辅线是段姑娘追求玄奘的爱情故事,最终成全了玄奘,帮助他参悟了大爱小爱,成为了佛教的弟子。
一、玄奘形象的解构与建构
《西游降魔篇》里,玄奘是故事的主角。玄奘在《西游降魔篇》里是草根英雄的形象,是最底层的驱魔人。他没有法力,只有一本普通的《儿歌三百首》,仍然毫无畏惧地做起了驱魔人。玄奘衣衫破烂、没有剃度的爆炸头形象,富有颠覆性,解构了人们习以为常的披着锦襕加沙、拄着九环锡杖、戴着五佛冠的高僧形象,形象上有一个脱冕的变化。年轻的玄奘并不总是信仰坚定,师傅告诫他要唤醒妖怪心中的真善美,他也会有所怀疑。没有剃度的玄奘对自己的身份认同面临着疑惑,在驱魔的过程中,玄奘的信仰越来越坚定,以致到了影片最后,获得了佛祖的金光加冕,收服了孙悟空。
历史上玄奘是一个绝对的禁欲主义者。在《西游降魔篇》里爱情故事落到了玄奘的头上。同样是驱魔人的段小姐第一眼看见玄奘就被他吸引,从而对他展开了一段艰难的追求过程,最后在保护玄奘时死在了他怀里。玄奘对段姑娘的爱情经过了漠视—拒绝—好感—喜欢这样一个过程,而当他参悟了大爱小爱的辩证关系后,段姑娘已经死去。爱情观从《大话西游》经典的“爱你一万年”到《西游降魔篇》的“一万年太久,就爱我现在”,变得更加脚踏实地,而不再是飘在空中的承诺。在重塑爱情观的过程中,影片解构了以往刻板、禁欲主义的唐僧形象。
玄奘的人物塑造足够颠覆,具有一定的解构性,但相比于《大话西游》对唐僧的彻底解构,《西游降魔篇》里塑造玄奘更倾向于建构。在《大话西游》里唐僧不仅啰嗦,而且会对观音所代表的佛教权威有所怀疑和反对。到了《西游降魔篇》里玄奘听从师傅的话,一心驱魔,信仰无比坚定,渴望加入佛教,最终皈依体制,和三个徒弟踏上了取经之路,回归到了《西游记》小说里的主题设置。
二、妖魔形象的解构与建构
影片里三个徒弟都是作为吃人的妖怪出现的,它们的出场顺序正好和小说里反过来,先是水妖、猪妖和孙悟空。驱魔的过程正是玄奘信仰越来越坚定从而建构身份的过程,也是三个妖怪从魔性到人性转化、回归体制并且获得新的身份的过程。玄奘、水妖、猪妖和孙悟空四个人的形象经过了陌生化的处理。布莱希特这样表述陌生化:“把一个事件或者一个人物性格陌生化,意味着简单地剥去这一事件或人物性格中的理所当然的、众所周知的和显而易见的东西,从而制造出对它的惊愕和新奇感。”①正是这种陌生化的人物塑造解构了玄奘师徒四人的形象。
1.水妖和猪妖形象
《西游记》小说将沙僧描写为“河当中滑辣的钻出一个妖精,十分凶丑: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身披一领鹅黄氅,腰束双攒露白藤。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仗甚峥嵘……久占流沙届吃人精。”②完全是一个妖怪形象。电影里水妖最先出现,它状似一条大鱼,大而圆的眼睛看上去很可爱、人畜无害,但一个血盆大口吃了许多人。被玄奘收服变成人形后,水妖赤身裸体,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沙僧不再是小说里的神仙卷帘大将,在电影里他原本只是一个善良的普通人。从善良之人到吃人的水妖,再到被收服之后一脸无辜的模样,体现出水妖从人性—魔性—人性回归的变化过程。
在电影里猪妖的设定和水妖有些类似,都是善良之人被冤枉迫害致死,怨恨难平化作了妖怪。小说里的猪八戒在高老庄等候唐僧时也是个吃人的妖怪。《西游降魔篇》里猪刚鬣出场时穿了一身戏服,体量瘦小,被段小姐打出原形后,才现出长嘴獠牙的猪妖形象。猪妖前世为人,因爱成恨才积怨成魔,不再是小说里的天蓬元帅被贬下凡。从前史中的痴情之人到吃人的猪妖,再到被收服之后油面书生的模样,同样体现出猪刚鬣形象从人性—魔性—回归人性的变化过程。
2.孙悟空形象
在小说《西游记》里孙悟空是“头戴紫金冠,身贯黄金甲,足凳步云鞋,手执如意金箍棒”的齐天大圣,是热爱自由、反抗权威、铲恶除暴的英雄,是集人性、神性和动物性于一身的大人物。到了《西游降魔篇》里,他不再是反抗者形象的盖世英雄。五指山洞里的孙悟空是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造型。这种处境下的孙悟空狡猾、自大、落魄。被玄奘解救后的孙悟空现出侏儒形象的真身,相貌丑陋,凶残无比,忘恩负义。影片塑造了崭新的孙悟空形象,把世人眼里的“美猴王”变成了“丑猴王”,他变得更加癫狂,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造成了孙悟空阴暗、变态的性格。和如来斗法时,孙悟空由侏儒变成无比巨大的猩猩,形象更加暴戾,身上只剩下动物性。被如来收服后,孙悟空恢复了人身,变成了温顺、乖巧的模样,一身的戾气被剥除,他身上体现了从魔性、动物性到人性的变化。
三、语言的解构
语言的运用上对人物身份的解构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影片里语言的解构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无厘头式的语言运用,一个是语言的消失。语言的解构带来了意义的消解和缺少,最终解构了主体性的人,从而给人物建构新身份提供了机会。
1.无厘头的语言运用
周星驰的电影惯用无厘头式的语言。“无厘头的语言或行为实质上有着深刻的社会内涵,透过其调侃、玩世不恭的表象,直接触及事物的本质。”③没有意义的无厘头式的话,使人在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产生一种强烈的戏剧效果,它揭示出人物自身的荒谬和矛盾。无厘头的语言在《西游降魔篇》里大量出现,尤其是玄奘和孙悟空在五指山洞里一段。孙悟空在影片里是最大的妖魔,透过那些无厘头的对话,可以看出他身上巨大的魔性,同时孙悟空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感觉到混乱,他本是齐天大圣,现在成了最大的魔,内心的挣扎和扭曲使得自己癫狂,因而说出的话语尽是些“无厘头”的没意义的话。
2.语言的消失
影片塑造水妖和猪妖时只有行动,没有语言,他们从始至终都是没有台词的,可以说这种语言的消失象征着他们身上的魔性。在这里,语言被解构得只剩下行为和暴力。水妖和猪妖本是好人,被人陷害后积怨成魔,心中的魔性剥夺了他们的语言,而语言正是人之所以为人的表征。语言学家索绪尔指出:“语言是身份形成及身份表述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④语言的消失意味着身份的迷失,身份认同受到障碍。他们需要获得新的身份来填补身份迷失形成的真空,玄奘的到来带来了这种可能性。水妖和猪妖重新获得人性,踏上西游救赎之路。
四、结语
电影《西游降魔篇》延续了十八年前的《大话西游》的解构风潮,它基于原著《西游记》创作出了一个全新的有关降魔的故事。电影有所解构,更有所建构。在电影里,爱情体验成为玄奘顿悟的不二佛门,领悟了男女小爱后距离成佛就只有一步之遥。玄奘完成了自我回归,同时皈依体制,一心向佛。沙僧和猪八戒被还原成相貌吓人并且吃人的妖怪,解构了人们心中任劳任怨的沙僧和憨厚好色的猪八戒形象,水妖和猪妖本是善良之人,被玄奘收服之后和玄奘一起皈依体制。影片将孙悟空塑造成魔性和动物性于一体的形象,没有丝毫的人性,但被强大的佛祖收服后,感受到佛法的强大,他恢复成人形,跟随玄奘西行,渐渐拥有了人性和佛性。整部影片其实都在讲他们的皈依体制的过程,讲他们回归内心真善美的过程,取经之路就是他们的救赎之路。
注释:
①转引自李简瑷《后现代电影:后现代消费社会的文化奇观》[M].四川人民出版社,2009:178.
②吴承恩.西游记[M].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265.
③唐仁跃.“无厘头”与“陌生化”——试论周星驰电影的“间隔效果”[J].电影文学,2005(11):23-24.
④转引自周燕萍《解构—建构—重建——伍慧明〈骨〉中美国华裔的族裔身份探寻历程》[J].西安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04):2.
(作者系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2014级戏剧与影视学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