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剑 《上海府县旧志丛书》整理出版述略

吕瑞锋

十年磨剑 《上海府县旧志丛书》整理出版述略

吕瑞锋

《上海府县旧志丛书》共11卷36册4000万字，大致收录“今上海市行政辖区内，从古代而至1949年前编纂之府志、卫志、县志、厅志……”，历时九年而成，文章简要回顾整理过程，包括调查摸底，获取底本，点校整理，出版等环节。

上海府县旧志；整理；点校；出版；回顾

全国地方志系统旧志整理工作约始于上世纪80年代初。1984年3月，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成立了旧志整理工作委员会，明确旧志整理工作的范围和内容，所谓旧志就是“1949年建国以前的地方志书”，大规模的旧志整理出版为三十多年来新志纂修提供基础资料和借鉴价值。

上海的旧志整理出版工作也大概开始于彼时。2007年，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组织成立《上海府县旧志丛书》整理出版委员会，包括了上海方志系统、学术界、出版界诸多德高望重的专家学者。自此，上海府县旧志的整理出版工作正式启动并迅速进入到快车道。自2009年10月《奉贤县卷》出版，至2015年11月《上海县卷》出版，整理出版工作顺利收官，《丛书》共11卷36册近4000万字，前后历时九年，亦可谓披荆斩棘、十年磨剑，而上海也成为全国省级行政区划内第一个完成府县旧志点校出版工作的地区。

承蒙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信任，上海古籍出版社独立担纲《上海府县旧志丛书》的出版重任，与有荣焉。有关上海府县旧志的纂修始末、版本变化、于学术上之独特价值，自有权威专家缕析，笔者仅就出版过程中的一些情况梳理如下。

一

在《丛书》启动之初，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组织熟悉上海地区府县旧志版本情况的专家进行全面摸底、调查版本，进而形成一个详细可靠的工作目录。根据实际情况，目录将《丛书》划分为11卷（即今成书各卷），每卷又有可以收录的单种旧志的书名、纂修者、卷数、版本、馆藏地以及需要注意的其他相关问题。有了这个目录，整理出版工作完全可以按图索骥、事半功倍。

同时，在吸取上海此前旧志整理的经验基础上，结合丛书实际，制订凡例。如《凡例》第一条即规定了《丛书》的大致收录范围为“今上海市行政辖区内，从古代而至1949年前编纂之府志、卫志、县志、厅志之刊刻本、未刊稿本、钞本等，均为本丛书整理出版物件。一地而有不同历史时期之多种者，悉予收录，以明当地变迁沿革。暂时无法收集者，容当后补”。如此，既明确了收录范围，同时也为下一步工作提供依据。在整理出版的过程中，又陆续发现一些新的旧志或者资料、暂时并未收入《丛书》者。据方志专家许洪新先生的初步调查，确有如《同治上海县志札记补》《民国上海县续志札记》《青浦乡土志》《同治南汇县新志稿》等十余种零散志料未收入。出版社已提出再刊行一卷即《补遗卷》，将新发现的旧志资料悉数收录，以使丛书更成全秩，目前此项工作已获立项。再如《凡例》第三条规定“新中国成立后至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纂成之县志，所采史料堪补今之不足，惟因内部印行，流传甚稀，亦作为附录，予以入编”，即突破了旧志限于1949年之前的时间限制，综合考虑志书价值，将下限适当下延，如《川沙县卷》附录两种 （《浦东县志》、《浦东地方志略》）以及《崇明县志稿（1960年）》等即适用此条。

在目录编制完成、凡例确定后，《丛书》的整理出版工作进入实际操作阶段。2008年下半年，上海市方志办领导牵头，秘书处、区县处具体联络，协同出版社，一起赴有旧志出版任务的区县方志办，接洽、协商各分卷的具体情况，及时解决工作中遇到的各种具体问题。2009年4月，出版社、市方志办分别和奉贤、南汇区方志办签订《奉贤县卷》《南汇县卷》整理出版合同；2010年7月，与松江区方志办签订《松江府卷》《松江县卷》出版合同；2010年8月，与崇明县档案局签订《崇明县卷》出版合同；2010年10月，与浦东新区方志办签订《川沙县卷》出版合同；2012年5月，与宝山区方志办签订《宝山县卷》出版合同；2012年6月，与嘉定区方志办签订《嘉定县卷》出版合同；2012年11月，与青浦区方志办签订《青浦县卷》出版合同；2013年11月，与金山区方志办签订《金山县卷》出版合同；2014年4月，与闵行区方志办签订《上海县卷》出版合同。

按照约定，由上海古籍出版社组织有旧志整理经验的专家学者负责点校整理工作，包括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国家图书馆以及方志系统、出版系统在内的数十位专业人员参与其中，可谓阵容庞大。

在整理编校过程中，上海古籍出版社又制订更为详细的编辑审稿编校凡例，对体例、标点、整理说明、目录、插图处理、校改符号乃至校勘用笔等都有明确要求，如“插图若不清晰，请注明，设法找到效果更佳者，或请厂里加工处理”、“序跋、凡例等一律另面排，每卷亦另面起，审稿时请注明”、“小字排在大字标点之后，每条小字后一律加句号”、“罗列地名时，每条后一律加句号”等极为细致琐碎的规定，以求尽量统一《丛书》各项体例，整齐划一。

二

在《丛书》整理编校的过程中，经常会遇到意想不到的“拦路虎”，如底本一时难寻、缺叶、误植、图版模糊等，整理工作往往一时陷入苦闷；当然也会因为难题解决或新发现而兴奋不已，真可谓甘苦自知。

获取底本是丛书点校整理工作的首要任务，但有的善本或孤本需费尽周折才能复制。如《嘉定县卷》内《嘉庆嘉定县志》。据《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著录，该志仅国家图书馆及中国科学院南京地理研究所图书馆有藏，南京地理所虽有著录，但始终遍寻无获，无奈唯有寄望国图。但碍于规定，该馆善本仅允许复制全本三分之一，一时陷入困境。因笔者的导师高王凌先生多年从事清代经济史的研究，曾在《关于清代的江苏经济》（《清史研究论集》第八辑，1997年）一文中大量引用嘉庆志的相关材料，于是去信请教，希望早年图书馆未有如此严苛规定时可以全本复制或提供其他有益线索，很快收到回信：

“（嘉庆）《嘉定县志》，我（在国图）看过的……因我只是读取有关社会经济的一部分……我有许多卡片，将来你来北京时，可以一并给你。”

笔者又向熟识的研治江南史的师友去信，如王家范先生回信：

“20卷嘉庆志肯定在北京国图，杨殿珣在抗战后撰有《跋〈嘉庆嘉定县志〉》，足证经其手。……打听过，上图或上博确实没有吗？师大我托一学生（在古籍部）再查，印象未见，有结果即告。上师大也可打听一下，最早的上海方志资料考录是上师大做的。嘉庆志传曾有32卷本修撰未成，我一直怀疑即是光绪本所祖。”

虽然该志未能通过此途“侥幸”获得，但足见其早已引起学界关注，如苦盼甘霖。如此，也更坚定了我社设法将其收入《丛书》刊布的决心，甚至决定如无法获取全本，在复制三分之一后，请专人在图书馆抄录余下部分，然后再多次精心校核，虽说代价极大、事倍功半、易致错讹，但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万幸的是，峰回路转，通过多方联系，我们提出若能复制全本，可请馆内青年学者整理该志。馆领导认为应支持青年人潜心学术，同意全本复制，虽成本不菲，但精诚所至，终使嘉定卷得以无此遗憾，学界也可便利使用。

再如《嘉定县卷》中《嘉靖嘉定县志》①杨旦修，浦南全纂，嘉靖二十六年刻本，仅南京图书馆存卷一至九。就现存嘉定县志而言，明正德年间陈渊修、都穆纂辑的《练川图记》为最早，嘉靖志次之，但是志内容较前者丰富，实为了解嘉定历史不可多得的资料，其价值不言自明。又如《松江县卷》含《正德华亭县志》（聂豹修，沈锡纂，明正德十六年刻本）一种，《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著录原本藏于台湾、上海图书馆有残卷，国家图书馆、南京图书馆、复旦大学图书馆有胶卷，但多数已不可使用，因此在最初制定目录时，未收入此书，后发现南图可以复制。同样的情况还有《宝山县卷》之《光绪重修宝山县志稿》②陈如升纂辑，光绪七年稿本藏浙江省图书馆。以上均有赖我社与各大馆藏机构多有往来、反复沟通，最终得以复制。

相对于其他古籍整理来讲，旧志的校勘工作既简且难，简单在于其版本系统较为单一，其他干扰较少；难点在于校本较少，无法在产生疑误时得以较为精准的校改。旧志在整理时多根据仅有的几个版本或前后志以及相关地方文集资料等进行校勘工作。以《青浦县卷》为例：《万历青浦县志》，目前已知存世者仅三部：日本国会图书馆藏全本一部，四册，此本曾为蒋琦（字绚臣）旧藏；国家图书馆藏残本一部，存卷一至四，二册，其卷四仅存五页；台湾故宫藏残本一部，存卷五至八，二册；国家图书馆收藏有上述两部残本的缩微胶片。此次整理，整理者即选用日本国会图书馆藏明万历二十五年刻本为底本，倒页、缺页及漫漶字据国家图书馆所藏两部残本之缩微胶片补正。《康熙青浦县志》，以上海图书馆藏康熙八年刻本为底本，以复旦大学图书馆藏康熙八年刻本为校本，部分内容还参校《万历青浦县志》明万历刻本、《嘉庆松江府志》嘉庆松江府学刻本等。《乾隆青浦县志》，有同为乾隆五十三年刊本而内容有异的两种本子，一为上海图书馆藏本，一为国家图书馆藏本。整理者即以上图藏本为底本，其中模糊缺损处等均按国图藏本与《光绪青浦县志》校补。

在完成校点整理工作的同时，整理者往往有不少新的发现，令人欣喜不已。如《嘉庆松江府志》的整理者利用书前诸序考证，指出此志完稿在嘉庆二十一年，告竣在嘉庆二十三年孟秋之月，纠正了“成书于嘉庆二十四年之说”、“传世府学明伦堂本“嘉庆二十二年”刊本之载”诸说。再如《松江府志抄》，原抄本只署“石笋里山农闵世倩辑录”，时代、作者其他信息俱无。整理者根据“莀”字为“农”字之误，判定题署“云间闵山莀手抄”的光绪四年铅字本《松江府志摘要》为同一书。又根据光绪九年《松江府续志·古今人传》蔡煦小传及《江南通志》卷二五的记载，推知闵世倩为道光时县学诸生，南汇县新场镇人。又根据该书存“兵燹”目而自注“不录”，判断辑于太平天国动乱之前。又如《光绪嘉定县志》，整理者在肯定该志是“集此前所修旧志之大成”、“一部内涵丰富、体例谨严、考辨精审的优秀方志”的同时，指出该志有三类讹误之处：字词之讹、史实之误、内容杂糅，尤其是指出纠正的史实之误，正本清源，以免贻误读者，如“《艺文志二》中《谏垣疏草》本为明湖北监利人李先芳所撰，本志却将其归于明嘉定人李先芳名下；《艺文志三》中《松邻印谱》当为朱鹤所著，本志却误认为是其子朱缨所作”等。

三

正是上述各方的高度重视、精心组织，整理者兢兢业业，出版社协同配合，才有了现在《丛书》11卷的陆续推出，精彩纷呈。

2009年10月，作为《上海府县旧志丛书》的第一种，《奉贤县卷》率先出版，此卷收录《乾隆奉贤县志》《光绪重修奉贤县志》《民国奉贤县政概况》《民国奉贤县志稿》旧志四种；《宣统（奉贤）乡土地理》《（奉贤）乡土历史》《奉贤县乡土志》附录三种。

2009年12月，《南汇县卷》（全二册）出版，此卷收录《雍正分建南汇县志》《乾隆南汇县新志》《光绪南汇县志》《民国南汇县续志》四种。

2011年4月，《崇明县卷》（全三册）出版，此卷收录《正德崇明县重修志》《万历新修崇明县志》《康熙崇明县志》《雍正崇明县志》《乾隆崇明县志》《光绪崇明县志》《民国崇明县志》旧志七种；《崇明县志稿（1960年）》《乡土志略》《平民常识》附录三种。

2011年10月，《川沙县卷》（全二册）《松江府卷》（全十一册）《松江县卷》（全三册）出版。《川沙县卷》收录川沙县、厅志三种：《川沙抚民厅志》《川沙厅志》《民国川沙县志》；附录两种 ：《浦东县志》《浦东地方志略》。《松江府卷》收录松江府旧志六种：《正德松江府志》《崇祯松江府志》《康熙松江府志》《嘉庆松江府志》《松江府志抄》《光绪松江府续志》；附录六种：《云间人物志》《（天启）云间志略》《云间第宅志》《云间杂志》《（道光）云间志略》《松江乡土》。《松江县卷》收录松江县旧志八种：南宋绍熙《云间志》《正德华亭县志》《娄县志》《乾隆华亭县志》《娄县续志》《光绪重修华亭县志》《光绪重修华亭县志拾补校讹》《民国华娄续志残稿》；附录一种：《华亭县乡土志》。

2012年12月，《嘉定县卷》（全四册）《宝山县卷》（全二册）出版 。《嘉定县卷》收录《练川图记》《嘉靖嘉定县志》《万历嘉定县志》《康熙嘉定县志》《康熙嘉定县续志》《乾隆嘉定县志》《嘉庆嘉定县志》《光绪嘉定县志》《民国嘉定县续志》等旧志九种；《嘉定乡土志（下）》《嘉定清理学租汇牍》《民国嘉定大事记》等附录三种。《宝山县卷》收录《乾隆宝山县志》《光绪宝山县志》《民国宝山县续志》《民国宝山县再续志》旧志四种；《光绪重修宝山县志稿》《民国宝山县新志备稿》附录两种。

2014年2月，《青浦县卷》（全二册）出版，收录《万历青浦县志》《康熙青浦县志》《乾隆重修青浦县志》《光绪青浦县志》《民国青浦县续志》等五种。

2014年12月，《金山县卷》出版，收录《正德金山卫志》《乾隆金山县志》《咸丰金山县志稿》《光绪金山县志》旧志四种；《金山艺文志》《金山舆地志》附录二种。

2015年11月，《上海县卷》（全五册）出版，《上海府县旧志丛书》顺利收官。该卷收录《弘治上海志》《嘉靖上海县志》《万历上海县志》《乾隆上海县志》《嘉庆上海县志》《同治上海县志》《民国上海县续志》《民国上海县志》等旧志八种；《同治上海县志札记》《上海乡土志》《上海乡土地理志》《上海乡土历史志》等附录四种。

四

在近十年的整理出版过程中，上海古籍出版社始终积极配合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各有关区县方志办围绕《丛书》进行各项文化宣传活动。2011年12月28日，《松江府卷》《松江县卷》首发式暨地方志学术研讨会在松江举行，以纪念松江建县1260周年。此次活动由上海市地方志办公室、上海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松江区人民政府共同主办，也是纪念松江建县1260周年“上海之根和谐之城”主题纪念活动的压轴活动。为了在这个时间节点之前出书，出版社及各志整理者加班加点、争分夺秒，顺利完成松江两卷14册共计约1200万字的出版工作，保证本次活动得以顺利进行。同时，我社王兴康、杜东嫣两位同志撰写《松江旧志传世之珍，结集垂世功在千秋》一文①《松江报》2011年12月29日。，详述松江府县旧志的整理出版经过，配合活动进行宣传。

作为《丛书》的收官之作，《上海县卷》整理出版启动后，闵行区方志办将其纳入闵行区“2014－2015年创新创效项目”。该区政协委员组成考核组就项目的进展情况、取得效果、项目影响、意义价值进行咨询、考核、结项。出版社在相关材料准备上积极配合项目并及时通报项目进展。

通过《丛书》整理出版，我们欣喜地感觉到上海各级政府对文化事业的重视和支持，我社也与松江、嘉定、金山、宝山等区县达成进一步的文献整理与出版合作或意向。于此，我们建议上海府县旧志的整理应向纵深化发展，深度挖掘，并在形式上大胆创新。如上海完全可以率先筹备“上海府县旧志资源数据库”，目前各项条件业已成熟。现有的古籍数据库，大多是对原底本文字的简单录入，甚或是相关文献简单的图像呈现，少部分则是现代整理本的数字呈现。而“上海府县旧志资源数据库”可以立足于《上海府县旧志丛书》已有点校成果，将经过标点校勘的文本与底本图版相结合，在主界面实现对照阅读，为方志数据库乃至古籍数据库的开发探索一种新的范式，这也是上海所具备的独有优势。它的开发，将突破纸质图书的时空限制，让其得到更为广泛、便捷地使用、传播，为全国旧志整理建立新的范式做出有益尝试。

K29

吕瑞锋，上海古籍出版社 （上海 200020）

刘雪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