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出的天主教领袖金鲁贤主教
2016-04-11张化
张化
(上海大学宗教与中国社会中心,上海200083)
杰出的天主教领袖金鲁贤主教
张化
(上海大学宗教与中国社会中心,上海200083)
金鲁贤①主教是一位很有智慧的教会领袖,凭借超过常人的政治敏感和政治智慧,对话语尺度的把握、对风向趋势的判断、对现实与理想的平衡和妥协,均能妥贴处理。这使上海天主教会与社会更加和睦,也发展得更好。这比简单地做一个教廷的效忠者、政府的对抗者更需要智慧和担当,也更有利于国家和教会。他是一位推进天主教本地化的先行者:培养了大量神甫和主教,为天主教本地化奠定人才基础;创办光启社,为天主教本地化增强思想文化方面的基础;推行中文弥撒,为天主教本地化奠定礼仪基础。他是一位与时俱进办好教会的开拓者:率先研讨、推广梵二会议精神,强调教友在教会中的角色和作用,分享教会管理权;开创性办教,勇当全国之先;高举徐光启的旗帜,融入社会、服务社会。总之,他是一位爱国爱教、杰出的天主教领袖。
金鲁贤;天主教本地化;佘山修院;中文弥撒;光启社;梵二会议
我很幸运,做宗教工作期间能与金鲁贤主教相遇。他1982年6月21日从保定回到上海教区;7月,我从复旦毕业,分配到上海市宗教事务局工作。10月,参加了佘山修院的开学典礼。此后,工作中接触颇多;我退休后,接触更自由一些,也更自然一些。2008年,为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上海社联要求各学会组织文章。作为宗教学会的副秘书长,我自告奋勇写了《三十年来宗教工作领域执政理念与施政方式的演进》一文,在社联得了个优秀论文奖,发表于学会依托的《当代宗教研究》2008年第4期。金主教看到后,于2009年1月19日,亲笔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加以鼓励。他对我说,欢迎你常来看我;你来,我都有空。见面时,我与他聊宗教学术界动态,包括我的研究成果;他与我聊海内外天主教界动态,包括他的烦心事。这种友情持续到他最终进医院的一个多月前:2012年10月26日,我陪中央统战部退休干部李平晔到徐家汇主教府,最后一次看望他。
我认识的金主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很有智慧的教会领袖
教会与国家、政府分属两种社会存在,但又生存于同一个社会,不可能不发生关系。因此,习近平总书记在2016年4月份召开的全国宗教工作会议上,从执政者的角度,强调要处理好宗教关系。其实,在当代中国、特别是在上海,教会领袖也必须有清醒的政治头脑,能够处理好各方面关系。
金主教熟悉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主动协助政府落实宗教政策,引导上海天主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他关注并洞悉中国共产党宗教政策的微调及梵蒂冈对华政策的细小变化,知道行事的边界和底线,目标是国家和教会双赢。十几年前,一位老司机告诉我,开车的最高境界是知道车的四个边界在哪里。当时,我不以为然;随着驾龄的增加,越来越觉得这是至理名言。共产党统战政策中有个求同存异的原则:在不少问题上可以有弹性,但在原则问题上决不让步。金主教能够既把握原则,又用足弹性空间。达到这种境界的难点在于:世界在流变中,力量的汇合、对比也在变化中。1949年以来,中国的宗教政策和教廷的对华政策都在不停调整。中国宗教政策调整的趋势是:从强调意识形态的分歧到注重社会功能的发挥,越来越重视引导宗教发挥积极作用。教廷对华政策调整的趋势是:从将意识形态的分歧强化到政治对抗行动,到以务实的态度对话、介入,追求临在于中国教会,影响中国教会。虽然双方都几经反复、几起几落,但大趋势如此。因此,天主教领袖人物必须有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察力,很强的定力,才能把握这流变的边界。金主教早在1987年就深有体会地说:“什么事情都得及时掌握最新的信息和资料,了解情况可能的变化和发展,才能不致陷入闭目塞听,脱离实际。”[1]正是凭借终生不变的探索精神,凭借超过常人的政治敏感和政治智慧,他对话语尺度的把握、对风向趋势的判断、对现实与理想的平衡和妥协,均能妥贴处理。这使上海天主教会与社会更加和睦,也发展得更好。这比简单地做一个教廷的效忠者、政府的对抗者更需要智慧和担当,也更有利于国家和教会。
效忠和对抗的典型是1950年代初期的上海教区主教龚品梅。他率众强硬对抗的结果,对国家、对教会都不利,导致双输。对国家而言,教会成了负能量。对教会而言,元气大伤,因号召“为信仰致命”,拖累了一批人。1949年,上海基督教有信徒4万多人,天主教有14万人;现在,基督教有20多万人,天主教基本未变。出现如此强烈反差的原因很多,天主教元气大伤是重要原因。1985年7月3日,他获假释回到教区,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家道歉,称自己是“害人虫”。其实,率众对抗是当时教廷的对华政策,只是选中了他做带头人。换言之,他也是这一政策的牺牲品。1988年,他赴美治病,滞留不归。那些跟着“致命”的人也对他不满了:我们还在受苦,你却跑了。其实,他在国外的日子并不好过。他精通法语,不熟悉英语,在美国诸多不便,希望到法国生活,但未获批准。他住在美国安置老年神职人员的若瑟院。1998年,该院被人买去,住院者均需另寻出路。他想回中国,却因中国护照过了有效期,只有梵蒂冈护照,有国归不得。他只能住到侄子家里。按理来说,神职人员长期住在任何人家里都是不妥当的,何况是枢机主教!此举广被诟病。事实上,他晚年的命运仍然随着中梵关系的起伏而沉浮。初到美国,他想见教宗、赴法国露德朝圣,教廷均未准。我猜测,是怕炒得过热而影响当时火热进行中的中梵谈判。1989年中国发生动乱,中梵谈判中断。教宗即召见他,夸奖他是“英雄”,后又宣布他为枢机主教。2000年,他去世,教廷却作低调处理。我猜测,中梵正重启谈判,不想因此引发疑义。
双赢是处理政教关系的最高境界,也是当今教宗乐见的局面。2016年5月22日,教宗方济各在梵蒂冈圣伯多禄广场上带领世界信众颂念《三钟经》后,特别邀请大家在5月24日为中国教会祈祷,请求佘山圣母“赐给她在中国的子女能力,让他们在任何时候都能分辨出那常常欢迎并宽恕人的天主临在于他们中间的标记。愿在这慈悲禧年中,中国的天主教信友们能够和其他崇高宗教的信众们一道,成为爱与和好的具体标记。这样,他们就会共同推动一个真正相遇的文化与和谐的社会,这种和谐是中国人所喜爱的精神”[2]。
金主教在《利玛窦颂》牧函中,称颂利玛窦②奉行范礼安③制定的传教路线,“到中国做中国人,不能叫中国教徒成为外国人”,成功地将天主教传入中国;非常惋惜龙华民④以及后来的多明我会士、方济各会士们挑起礼仪之争,导致禁教,指出“利公辛苦培育的幼苗正在成长,已在含苞待放、快要结出丰硕果实,却让一场严霜打来,立即萎下”[3]。他对龙华民们逞“匹夫之勇”,导致被驱逐出境,一事无成,十分不屑。
作为一位主教,金主教既得到政府的信任和依托,也受到国际天主教界的尊敬和依重。1993年,他出访欧洲时,受到超规格礼遇,法国枢机主教亲到机场迎接、与他共祭。他后来深有感触地对我说:他们之所以这样对待我,是因为我的身后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有上海14万天主教友。他还说:任何人不能不要自己的国家,连自己的国家都不要了,还有谁要你呢?
二、推进天主教本地化的先行者
我第一次与金主教近距离坐在一起讨论问题,是1983年1月,在漕溪北路120号神甫楼1楼会议室,由当时的宗教局办公室副主任刘建老师带去,讨论如何编写佘山修院的教材,参加者还有姚景星、范良佐、汤孝昌等教内前辈。当时的金神甫指出:基督教要民族化才能在各处开花结果。我们工作的第一步是要做到基督教非西方化,区别出那些非原义的,西方加入的东西,往民族化的方向,创出一条新的路出来。当时,他用了“民族化”这个词,实际指向就是本地化。此后30多年,他一直非常用心地在创这条本地化的新路。
(一)培养大量神甫和主教,为天主教本地化奠定人才基础
天主教要实现本地化,首先要做到神职人员本地化。这也是教廷的意旨:1919年,发布“夫之大”通谕;1922年,派刚恒毅⑤总主教来华落实。刚恒毅经几年努力,终于选定6名中国籍主教。教廷为了扩大影响,形成声势,1926年10月28日,在梵蒂冈圣伯多禄大教堂,由教宗亲自祝圣了这6位主教。1933年6月11日,在梵蒂冈又祝圣了3位中国主教。到1936年,中国已有23位中国籍主教。这是中国天主教本地化的重要转折。但是,由于外国势力干扰等因素,这一趋势未得很好延续。到1946年,中国138个教区中,中国籍主教只有25人[4],且不少人任职于贫、远、小的教区。
1982年10月11日,佘山修院开学。这是改革开放后中国天主教会办的第一个修道院。先由华东三省一市合办;后来,修生来自14个省市、42个教区。金主教最初希望在有生之年培养200个神甫。实际上,到2012年,从佘山修院毕业的修生达454人,其中407位成为神甫;有13位毕业生成为主教,另有5位进修生成为主教,包括中国天主教主教团主席马英林、中国天主教爱国会副主席郭金才。可以预计,今天的神甫中,以后还会出主教。像金主教这样,在一任主教兼修院院长任期内,培养出这么多主教和神甫,在中国天主教历史上是罕见的。这为天主教本地化奠定了人才基础,也为让天主教会成为中国人自己办的宗教事业奠定了人才基础。
(二)创办光启社,为天主教本地化增强思想文化方面的基础
从利玛窦、徐光启时代开始,传教士和中国的教会先贤就一直努力结合中国传统文化,翻译、编写、撰写容易让中国人接受、适合中国人看的天主教著述。光启社是上海地区所属教会在近代设立的一个学术研究和出版机构,依托土山湾印书馆出版了大量教会文献。在新时期,教会更需要出版物。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神学思想的引导是核心,出版物是载体。中国各地陆续开办修院和修女院,急需教材、参考书籍和海内外信息。上海教徒构成发生变化:以前,多分布在农村,多世代相传,从小信教,不太追问为什么信;新时期,城市教徒、成人信教者增加,受教育程度提高,信仰中的理性成分增加,需要天主教读物来满足神学追求。1984年,由张家树主教提议,光启社复社,这是当时中国天主教会唯一的出版研究机构。
金主教十分关心和重视这一工作,先协助张主教,从保定请回沈保义先生主持光启社日常工作。1998年,沈先生退休后,他选派得力神甫主持,派神甫、修女参与具体工作,还选送教徒到海外进修后加盟光启社。他时常亲自召集、主持光启社的工作会议,进行具体研究和布置。我也多次叨陪末座。30多年来,光启社努力出版适合中国教会需要的书刊,深受教内外欢迎。至今,已出版了近700种书籍。1985年12月起,编辑出版《天主教研究资料汇编》。1997年起,编辑出版《天主教动态参考资料》,后来还出过其他刊物。这些刊物、书籍记录了教会的思考和发展的脚印,在互联网欠发达时期,及时提供了国际天主教的信息。
金主教在应付繁忙教会事务的同时,抽暇带头笔耕。1982年起,他主持了《圣经·新约》(耶路撒冷版)的翻译,历经十年,终于译成,在经典方面充实了天主教本地化的基础。1995年起,他开始写“牧函”,成为改革开放后大陆教会第一个写牧函的主教。他还以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文风,努力著述,用文字影响和带领上海的神甫、修女、修士和教友。后来集结成书,由光启社出版了3本《引玉集》和1本《牧函集》,由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了《金鲁贤文集》,由上海教区印行了自传《绝处逢生——回忆录(上卷1916-1982)》。
光启社的出版物、金主教的著述,在上海和中国天主教内广泛流传,有一定的影响力,为天主教本地化增强了思想文化方面的基础。
(三)推行中文弥撒,为天主教本地化奠定礼仪基础
世界各国教会历来用拉丁文做弥撒。拉丁文在欧洲社会早已经死亡,中国人学习拉丁文尤其困难。在拉丁弥撒年代,拉丁文成为中国人成为神职人员的拦路虎;教徒不知晓弥撒的内容,做弥撒成为履行宗教义务的形式。
用中文做弥撒是几百年来中国人和在华传教士难圆、未圆的梦。1215年,在拉特朗大公会议中,决议准许按照不同的礼仪和语言举行礼仪和圣事。在华传教的孟高维诺主教⑥在1305年的信中,提到他有特许,可以用本地语(鞑靼文)举行弥撒。1610年,龙华民为保障教会在遇到迫害时得以延续,拟大力培养本地神职人员。但中国候选人多是三四十岁的成年人,学拉丁文非常困难。1613年,龙华民派金尼阁⑦回罗马商请,建议仿效希腊和斯拉夫教会,以本国语言举行礼仪。1615年3月20日,教宗保禄五世特准中国人可以担任神职,可用中文翻译所有礼仪经典,包括《圣经》《弥撒经本》《礼书》《大日课经》,司铎可用中文举行弥撒圣祭、圣事、诵念日课[5]。这是让中国人更快掌握经典、主持宗教活动,促进神职人员本地化的重要措施。但此时耶稣会总会长换人,新总会长Vilteleschi提议由特派视察员决定是否要执行。视察员由葡萄牙传教士F.Vieira担任。视察的结果是不能执行这一特准,中国人和日本人一样,不宜担任神职。1659年,列强对华保教权之争白热化,法国崛起,强力影响教廷,在福建传教的法国传教士陆方济⑧等人再次请求用中文礼仪,选拔中国神甫。教宗降低要求:只需勉强背诵拉丁文经文即可晋铎。1664年,全体在华传教士再次申请运用1615年的特准,祝圣数十位年长的中国儒者为司铎,以保证教会在迫害中得以保存。遭多明我会闵明我⑨反对。1671年,殷铎泽⑩再到罗马提出申请和申辩,又被驳回。虽然罗马的意见不定,在一些中国学者的帮助下,经艾儒略11○、阳玛诺12○、利类思13○等人不懈努力,至1675年,已成功汉译全部需用经典[6]。1677年,南怀仁14○函请教廷准许祝圣中国神甫,再遭驳回。1680年,南怀仁派柏应理15○携带全套中文译本赴罗马请求。1685年,教宗大致同意,但传信部、圣部、审查委员会未通过。同年,中国第一位主教罗文藻上书教廷,希望祝圣12位不谙拉丁文却愿意传教的中国教徒为神甫。1688年,罗文藻祝圣了能勉强用拉丁文背诵经文的吴渔山等3人为神甫。同年,教廷审查委员会拒绝了罗文藻的请求;且质问罗文藻是否祝圣过不懂拉丁文的人,如果祝圣了,要暂停使用职权,直到学会拉丁文为止。还表示:拒绝再受理同类申请[7],从而中断了天主教礼仪和人才本地化的进程。
金主教告诉我们:“1948年我在罗马读书时,经常去拜望当时的国民党政府驻梵蒂冈公使吴经熊博士,成为朋友,他私下告诉我,教宗庇护十二世亲自交给他个任务:把拉丁文的弥撒经文译成中文。教宗说拉丁文难,对中国人来说特别难,为了中国教徒便于理解弥撒,参与弥撒,应采用中文。”[8]3671949年3月10日,教宗正式批准使用中文举行礼仪。因政局骤变,未能展开。1967年,台港澳教会开始用中文做弥撒。1988年,金主教掌管上海教区后,即着手进行弥撒礼仪改革。他请了香港教区圣教礼仪专家罗国辉神甫来介绍、教授新的礼仪。1989年9月30日,在佘山修院举行了第一台中文弥撒。以台湾经本为基础,加以适当修改,成为上海使用的经本[8]368。佘山修院不再开设拉丁文课程,深得修生欢迎。1992年9月,全国主教代表大会决定各教区可按情况推行中文礼仪。上海教区印了大量礼仪经书,免费送给全国各地神甫、修士、修女。包括30万套弥撒经书、几千套台湾版中文大日课经、比较简单的日课经、施行圣事手册。佘山修院开设礼仪训练课程,让各地神甫来接受培训[9],帮助在全国范围内推进礼仪改革。
三、与时俱进办好教会的开拓者
我认识金主教时,他已66岁。但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他精力充沛、风尘仆仆,活跃于海内外,是各界关注的天主教领袖。进入21世纪,他体力稍弱,但思想之敏锐、逻辑之清楚、用词之精准,一如从前。对话中,时常不经意间说起,昨天,国际天主教界发生了什么。他牧函的标题充满了时代气息:满怀希望迎接第三千禧年、眼望未来、与时俱进、迎接新纪元……他不仅是上海也是中国天主教会与时俱进办好教会的开拓者。
(一)率先研讨、推广梵二会议精神,强调教友在教会中的角色和作用,分享教会管理权
1962~1965年间召开的梵蒂冈第二次大公会议,为适应时代,自我改革。提出一系列适应时代变迁的神学主张,改一味反对共产主义为与共产主义者、马克思主义者对话;提出“天主子民”“地方教会”“进入社会”“共同管理”等观点,强调教友的作用;指出教廷和地方教会的关系并非“宝塔型”,而是“同心圆”等;重新讨论教皇首席权和在训导权上不会错的问题,提出“宗徒团”的概念,提倡教会礼仪改革。金主教概括,梵二会议的主题就是“与时俱进”[8]375。他指出,梵二会议“把我们从教条主义中解放出来,使我们的教会能适应瞬息万变的现代社会,也使我们教友能够适应社会、改善社会,使之成为一个更具有基督精神的社会。在中国,梵二会议的精神还没有达到家喻户晓的地步,我们教友的思想还被梵一会议,甚至特利腾会议所束缚,我们必须进一步宣传落实梵二会议的真正精神”[10]。他身体力行,积极介绍、践行梵二会议的相关精神。
1986年,上海天主教会在长沙举办中国天主教神学研讨会,在大陆率先研讨梵二会议,打开一扇窗,让梵二之风吹入中国。1996年,中国天主教主教团充分肯定了这一研讨会。1998年,光启社出版了《梵蒂冈第二届大公会议文献》,全面介绍梵二会议。金主教不仅写专文推介梵二会议,在很多文章中,都介绍了梵二会议。
金主教特别关注到:“梵二强调了每一教友都不同程度地分享了耶稣基督的司祭、先知、王者的身份,为此要分享管理权。”[8]373早在1996年圣诞节,他就写了《教友时代》的牧函,强调教友分享着耶稣基督的司祭性、先知性和君王性,希望教友在办好教会中发挥作用,做到“教会兴衰,教友有责”[11]248。他还特别强调妇女在教会中的地位和作用[12]。他长期兼任上海市天主教爱国会、上海市天主教教务委员会副主任、主任、名誉主任。1986年,上海教区成立上海天主教知识分子联谊会,发挥知识分子教徒的优势,走向社会、服务社会、融入社会。为改变过去教徒不看《圣经》的习惯,他指出“神学不是神职人员专有的、垄断的一门知识,而是所有教友共有的宝库”[11]249。他强调:“梵二会议后,是教友时代,要发挥教友的作用,提高他们的水平,鼓励他们研究神学,融会贯通,用我们自己的语言去讲解教理、神学。深入浅出,使广大教友听懂,接受,消化教理的精髓,天主的默示。”[13]他号召各堂口成立读经小组,组织教友学习、研究神学,活出《圣经》。到1997年,上海几乎所有堂区都有了读经小组。1996年,上海教区成立教友神学小组。20年来,他一直加以鼓励和支持。2011年,神学小组派代表参加全国“八届一次神学研究委员会会议暨教会本地化神学研讨会”,提交论文7篇,宣读论文3篇。
(二)开创性办教,勇当全国之先
张家树主教和金主教领导下的上海教区,有不少开拓性的创举。1985年5月,上海教区恢复圣母献堂修女会,培养了大量修女。如今,他们已成为上海教区一支重要力量。1986年起,在佘山修院首先试行聘请海外教师做短期讲学。1988年起,佘山修院首先尝试派修生到海外神学院就读。1989年初,金主教在修院董事会上提出“送出去、请进来”的办学方案,形成决议。1989年,开始有计划地聘请有学衔的海外教师到佘山讲学,提高教学质量。
藉着张主教和金主教,上海天主教会的对外交往开展得早而多,且有影响。1981年,美国天主教希尔顿霍尔大学荣誉校长墨非到上海访问,加拿大基督教联合会加中关系促进委员会主任朱梅芬到访上海天主教[14]。1983年,比利时国王博杜安参拜尚在修复中的佘山圣母大殿[15]。1985年6月,金主教出访菲律宾教会。这是改革开放后全国第一位以教会代表的身份出访海外教会。此后,金主教在身体健康时期,年年出访;在上海,他接待了无数来访者,包括美国总统克林顿、德国总理默克尔,等等。他在海内外对各种人宣讲中国的宗教政策和天主教情况,让世界认识中国,认识中国天主教,让中国天主教走向世界,产生了较大影响。
随着上海对外开放程度的提升,在沪外国人迅速增加。他们普遍有宗教信仰,需要过宗教生活。为了更好地为在沪海外信徒服务,改善上海投资和工作环境,1993年4月15日起,上海教区率先在天主教君王堂开设天主教英语弥撒。1994年1月,国务院发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外国人宗教活动管理规定》,规范了外国人宗教活动的管理。金主教让留学回来的神甫当主祭,并由神甫、信徒和市天主教爱国会、教务委员会骨干组成教区管理小组,管理英语弥撒事务。后来,又逐步开设了德语、法语、韩语等外语弥撒。
(三)高举徐光启的旗帜,融入社会、服务社会
金主教自称是徐光启的“老粉丝”,盛赞徐光启是一位爱国家、爱人民、爱科学、爱教会的圣贤,希望以徐光启的精神激励大家。1983年11月6日,他在徐家汇大堂举行的纪念徐光启逝世350周年谢恩弥撒中发表长篇讲道辞。1989年,以光启社的名义在上海举办徐光启学术研讨会。他以徐光启为题目的文章、牧函至少有5篇。他希望徐光启在上海家喻户晓,上海教区先后有了光启出版社、光启培训中心、光启社会服务中心、光启进修学校、光启安老院,等等;上海教区在外省市希望工程中援建的中小学,也多以“光启”命名;为偏远地区援建的灌溉、饮水工程,也以“光启”命名。经金主教多年打造,徐光启已经成为上海教区融入社会、服务社会的一张名片;徐光启在上海真正做到了家喻户晓。
综上所述,金鲁贤主教是一位愿意爱国又愿意爱教、能爱国又能爱教、爱了国又爱了教的杰出天主教领袖。
[本研究获上海市教委高原学科(上海大学中国史)资助,特致谢意!]
注释:
①金鲁贤(1916.6.20~2013.4.27)圣名类思。上海人。1938年入耶稣会。1945年升神父,派赴法国等6国求学,1950年获罗马额我略大学神学博士学位,通8种语言。1951年回上海,任南京总主教区总修院代院长、耶稣会上海区代会长、海州监牧区代监牧、中国耶稣会代巡阅使。1955~1973年涉龚品梅反革命集团案入狱。刑满在保定等地做翻译。1982年任佘山修道院院长。1988年任天主教上海教区主教至去世。
②即Matthieu Ricci,字西泰,1552~1610,意大利人,耶稣会中国省区首任会长。
③即Alexandre Valignani,字立山,1538~1606,意大利人,1573年任印度传教区省会长。
④即Nicolas Longobardi,字精华,1559~1654,意大利人,耶稣会中国省区第二任会长。
⑤即Celso Costantini,字高伟,1876~1958,意大利人,1922~1933年任第一位驻华宗座代表。
⑥即Giovanni de Montecorvino,1247~1328,1293年以教廷使节身份到元大都(今北京),1307年任汗八里总主教,统理远东教务。
⑦即Nicolas Trigault,字四表,1577~1628,比利时(今法国)人,耶稣会士。
⑧即Mgr François Pallu,又作巴吕、巴录等,1626~1684,法国人,巴黎外方传教会创始人之一。
⑨即D.Navarratte,1610~1689,西班牙人,多明我会士,1655~1669年在华,后任圣多明我总主教。
⑩即Prosper Intorcetta,字觉斯,1625~1696,意大利人,耶稣会士,1659年来华。
[1]金鲁贤.访美杂记[M]//天主教研究资料汇编.上海:天主教上海教区光启社,1987(05):130.
[2]甘保禄的博客.教宗方济各为中国教会呼求“佘山圣母”[EB/OL].(2016-05-23).http://blog.sina.com.cn/s/blog_702 de27d 0102we4z.html.
[3]金鲁贤.利玛窦颂[M]//牧函集.上海:天主教上海教区光启社,2012:328.
[4]顾裕禄.中国天主教的过去和现在[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9:75-76.
[5]方豪.中国天主教人物传(上)[M].北京:中华书局,1988:180.
[6]刘嘉祥.刚恒毅枢机回忆录[M].台北:天主教主徒会,1992:290.
[7]罗国辉著.翟凤玲译.利类思《弥撒经典》翻译始末[J].辅仁大学神学论集第120号.
[8]金鲁贤.纪念梵二公会议召开五十周年(2011年圣诞节牧函)[M]//牧函集.上海:天主教上海教区光启社,2012.
[9]全国礼仪训练课程在上海举行.天主教研究资料汇编[M].上海:天主教上海教区光启社,1994(33):8.
[10]金鲁贤.建设我教会,迎接新纪元(1997年圣诞节牧函)[M]//牧函集.上海:天主教上海教区光启社,2012:26.
[11]金鲁贤.教友时代(1996年牧函)[M]//引玉集.上海:天主教上海教区光启社,1997.
[12]金鲁贤.遵循耶稣重视和重用妇女的榜样[M]//引玉集.上海:天主教上海教区光启社,1997:48-54.
[13]陆云鹏.我要永远歌颂天主的仁爱——神学小组20周年小结.天主教上海教区教友神学小组成立20周年文集(一),1.
[14]上海通志编纂委员会编.上海通志(第2册)[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1555.
[15]上海宗教志编纂委员会编.上海宗教志[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408.
(责任编辑:张迦寓)
10.3969/J.ISSN.1672-0911.2016.05.046
D635
A
1672-0911(2016)05-0046-06
2016-07-30
张化(1953-),女,上海大学宗教与中国社会中心兼职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