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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文明的反哺与先进人物的塑造
——浅谈《白虎寨》对土家山乡变革的书写

2016-04-11张治国

四川民族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白虎土家小说

张治国

★语言·文学★

城市文明的反哺与先进人物的塑造
——浅谈《白虎寨》对土家山乡变革的书写

张治国

李传锋的长篇小说《白虎寨》继承了“五四”以来写实乡土文学传统,以接地气的生活贴近姿态,对正在进行的农村变革进行了准确而迅捷的艺术反映,表达了作家情系故土、心系农民、心忧农村的赤子情怀。同时,又通过少数民族新农村建设走向和实现路径的生动呈现、城市文明对农村建设的全方位反哺的具体描写以及覃建国、幺妹子为代表的先进人物的成功塑造,深刻揭示了当下农村变革的普遍性规律,对当下新时代精神文化生活的书写,具有引领和示范作用。

《白虎寨》;农村变革;乡土文学传统;城市反哺;先进人物

当代杰出的土家族作家李传锋,因在动物小说创作上的非凡建树而蜚声文坛,被誉为“中国当代动物小说的主要领跑者之一”[1]。2014年,李传锋推出了具有转型意义的乡土题材长篇小说《白虎寨》,再度引起学界的关注和好评,被赞为一幅“变革中的土家山寨百景图”[2]、一首“土家山寨的新农村建设之歌”[3],被视为“中国农村建设的一个缩影”[4],被誉为“一部民族语境下的乡村诗史”[5]。

一、土家山寨新农村建设故事的深情讲述

2005年中共中央明确提出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战略决策,在中国广袤的农村迅速引发了继“土改”、“农业合作化”、“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新一轮改革热潮。与上述新中国成立五十年间我国农村变革的历史语境与行进目标不同,这次的农村变革在城市化进程中展开,以农民脱贫致富奔小康为旨归,所以其艰巨性、复杂性和全局性前所未有。中国的现代化离不开农业现代化,“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不能丢了农村这一头”(习近平语)。因而,能否妥帖地解决“三农”问题,对于能否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现代化小康社会的中国而言,意义重大。

在如火如荼的新农村建设历程中,农村这个传统的田园世界开始了新一轮喧哗与骚动,同时也出现了许多以往很难想象的诸多新变化。已经和正在发生变化的乡土现实,吸引着那些眷念乡土、关切农民的作家们的深情目光,也激发了他们新的创作冲动。和全国的其他省市一样,多年来湖北的农村题材长篇小说创作取得了突出成就。进入新世纪以来,作家们对急剧变化的农村开始了新的文学书写,也涌现了一批在当下文坛产生了一定影响的佳作,如周春兰的《折不断的炊烟》、熊章友的《断碑》、朱雪的《梅花塘》、李俊勇的《南来北往》、谷春华的《流过村庄的山泉》、王建琳的“河流三部曲”(《风骚的唐白河》《迷离的滚水河》《燃情的汉水河》)等。它们或书写当下农民的信仰与苦难,或探索农民在当下农村发展中精神世界,或叙述小山村艰难蜕变,或表现打工者和返乡者的曲折经历和命运颠沛,或勾勒一个村庄、一个地区农村的历史变迁,在思想性和审美性上均有其独到之处。李传锋长篇小说《白虎寨》的独到之处,不仅在于其表现视域的民族特征,还在于其观照内容的当下特征和表现手法的写实特征。

《白虎寨》以城市化为背景,讲述了地处鄂西武陵山区的土家族村寨白虎寨建设新农村的故事:2008年年底,在南方打工多年的土家沏茶姑幺妹子被一场突如其来席卷全球的“经济危机”驱赶回乡。已经习惯了富足便利五彩缤纷现代城市生活的她,在回乡之初对家乡的落后、封闭、贫困、衰败,对出山无路、夜晚无电、手机没信号的诸多不便,对脏乱差的恶劣的生活环境极不适应。她为乡亲们挣扎在温饱线下毫无质量可言的生存状况而悲哀,也为爹爹的一生深感不值。爹爹覃建国当了几十年村长、书记,殚精竭虑,拼命工作,大公无私,想给白虎寨的乡亲们办成几件大事却未能如愿,最终带着深深的遗憾撒手人寰。城乡生活的鲜明对比造成的强烈的心理落差,促使幺妹子产生了赶快逃离家乡、重返城市的念头。然而,父辈们的深情挽留与县、乡两级领导的鼓励与信任,又让她纠结不已。经过认真的思考和激烈的思想斗争,她终于决定留下来,接过爹爹的担子。就这样,她成了新支书,成了带领白虎寨脱贫致富的带头人。此后,她充分发挥自己的组织领导才能,在父辈们的帮衬指导和伙伴们的全力支持下,紧紧依靠上级的科技扶贫与资金扶贫等惠农政策,让寨子里通了水、通了电,修通了天险敲梆崖的公路,彻底搬掉了阻碍白虎寨几十年经济发展的拦路虎。她还依靠科技,大搞特色经济魔芋的大面积种植和深度加工并获得成功。昔日的武陵深山世外桃源白虎寨,在经历了几十年的折腾、萎顿和衰败之后,重又焕发出勃勃生机。

小说凝结了作家基于多年的农村生活、工作的切身体验而生发的对“三农”问题的深刻思考,表达了作家情系故土、心系农民、心忧农村的赤子情怀。整部作品交织着理想与温情,内容厚实而意蕴丰赡,富有真切的生活实感和鲜明的时代气息。

二、 对城市化进程中农村变革普遍性的揭示

20世纪以来的中国乡土小说具有两种传统,一个是“五四”时期鲁迅所开创的以强调“史”的真实性为特征的启蒙主义乡土文学,是现实主义乡土文学的源流;一个则是1930年代沈从文所代表的以张扬“诗”的审美性为旨归的抒情性的乡土文学,乃浪漫主义乡土文学的源流。新世纪以来,我国农村现实题材文学创作尽管出现了“现实主义的冷峻审视”、“审美视野的拓展”、“文化思考的坚持”、“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结合”等四种发展走向[6],但从总体来看,采用传统现实主义写法观照农村生活却是普遍情形。新世纪现实主义乡土小说的一个显著特征是:“作家们力图展现出前现代、现代、后现代交缠的多元化的乡村图景,对转型时代中乡村的生存苦难、精神焦虑以及政治、权力、文化、伦理、生态等各个侧面作出新的文学表述”[7]。

作为新世纪现实主义乡土小说的一部力作,《白虎寨》是作者融合了几十年农村生活、工作的经验并依据回乡见闻创作而成。无论是对农村变革演进轨迹的描写,还是对促成新农村建设取得成效的诸多正面因素的表现,抑或是对新的历史语境下带领乡亲脱贫致富先进农村人物的塑造等方面所折射出的对社会发展历史本质的把握、对城市化进程中山乡巨变普遍性的揭示以及社会正能量的传递等,都让人真切感觉到《白虎寨》与现实主义文学精神的高度契合。小说对农村变革普遍性的揭示,集中反映在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立足于少数民族山区的生活实际,准确把握并真实表现了少数民族新农村建设的走向和实现路径。故事中的白虎寨是一个古老的土家族山寨,这里风景优美,生态条件优越,民风古朴醇厚,然而由于敲梆崖天险阻隔了与外面文明世界的联系,这里不通公路,没有电,没有通讯信号,没有自来水,土家人依然生活在极度的贫困之中。当城市化浪潮席卷神州大地,新农村建设的春风点燃了不甘向命运屈服的土家人脱贫致富的热情,他们紧紧抓住了党中央大力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历史机遇,在党和政府的扶持下,群策群力、克难奋进,取得了变革家乡的阶段性成果,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特色发展之路,初步改变了山乡贫困落后的面貌。小说最后写道,经过几年的努力,白虎寨全村250户人家“人均纯收入已经达到了2000元”,与中央规定的2300元的新的扶贫标准还有300元的差距。尽管“由于国家提高了标准,白虎寨就仍然处于贫困线之下,大家还得和贫困作最后一搏”[8],但小说毕竟展现了土家山寨充满希望的美好前景,给人以信心和鼓舞。

其二,反映了“城市文明从物质层面对乡村文明的反哺”[9],彰显了城市在当下新农村建设中的巨大作用以及城市的反哺给新农村建设带来的巨大活力。小说中描写的中央惠农政策,省政府开展的万名干部进万村入万户的“三万行动”等,反映了党和各级政府对白虎寨的政策支持;省里下派的科技副乡长向思明引导白虎寨村民走种植魔芋的致富之路,反映了技术、人才对白虎寨的支持;小赵处长代表省直机关深入基层开展调研,为白虎寨争取建设项目与资金,以及其父赵书记退休后慷慨捐款五十万元为村里修公路,幺妹子广东打工时的老板张总到村里捐款、投资办厂,反映了官方和民间对白虎寨的资金支持;从京城来山寨寻根的顾博士用丰富的历史知识引导村民开阔了视野、找回了民族自信,反映了对白虎寨的文化支持。凡此种种,均为白虎寨的经济脱困提供了实实在在的帮助,也为白虎寨日后新农村建设的纵深发展增添了巨大活力。

其三,塑造了一群鲜活的土家艺术形象,尤其是两代土家山寨当家人——覃建国、幺妹子父女的艺术形象。他们身上隐含着柳青笔下以梁生宝为代表的农村创业者英雄气质的遗传基因,也是“作者在对土家民族特色、土家历史以及土家人现状充分熟悉的情况下的再创造”[3],从而丰富了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的人物画廊。

覃建国是小说着墨不多却十分感人的老一辈土家人形象,一个具有悲剧色彩的艺术典型。他“祖上是长工出身,家里很穷,土改时才分了地”[8]这大概是他日后做了白虎寨的村支书千方百计、拼死拼活也要帮助乡亲们挖掉穷根、脱贫致富的思想基础和心理动因。小说用极为简练的集中概括的手法,介绍了他的生平行状,从而勾勒了人物的悲壮一生。为了兑现给未婚妻“在部队要立功,要入党”的承诺,入伍后的覃建国“干得很卖力”,频频立功受奖:“当新兵第一年,就立了一个三等功,是抗洪救灾受了伤,再干一年又立了一个三等功,是在车祸现场救人,第二年就当上了班长,当了班长就不容易立功了,但很快入了党。”[8]。退伍返乡后,覃建国当上了白虎寨的党支部书记——一个“无单位、无级别、无工资”的“三无的工头”[8],但他却“把这个全中国最小的蚂蚁官当大官来做”[8]。他上任后“想抓的第一件工作就是要修敲梆崖的路”,结果“跑乡里、到县里,跳上跳下,流血、流汗、流泪水,每年的农闲就折腾着修路。修路的事几起几落,就卡在敲梆崖这一段悬崖路上”[8]。这个一辈子都试图带来乡亲们脱贫致富的土家汉子,却生不逢时。他一生倾尽全力,“拼命干了几十年”[8],把自己的青春、热血乃至生命都交给了鄂西的贫困山乡,结果“电没牵来,水没安上,路只修了个半截子”[8],临终也没能实现打通敲梆崖,修通公路,造福于乡民的夙愿。然而,他却用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一生,生动诠释了作为平凡朴实的农村建设领头人所具有的大公无私、坚韧不拔、恪尽职守、勇于担当等英雄品格和英雄气质。

幺妹子是小说的主人公,也是作家浓墨重彩刻画的改变白虎寨贫穷落后面貌的领头人的艺术形象。她既是父亲覃建国支书职务的接班人,也是父亲精神的传承者。正是因为父亲伟大人格和崇高精神的影响与感召,她才决定放弃城市、女承父业,留在白虎寨为乡亲们打拼,帮父亲实现未了的心愿。与父辈所代表的传统的老一辈农村基层干部相比,幺妹子眼界开阔,体现出一种现代素质和文化品格。她在外打工多年,适应性很强的,很快就在所供职的厂子里展露出了管理领导才能,正如秋月所说,“幺妹子姐会当官,开始当我们的领班,后来当上了线长,再后来当上了经理助理”[8]。正是凭着在工厂积累的丰富的管理工作经验,当了村支书后很快就能进入角色,表现出年青人的魄力、锐气和富有开拓精神的智慧:她带领姐妹们设计抢走省里原本下派到金鸡寨的农艺师向思明,让他帮助村民们调整单一种烟叶的种植结构,搞魔芋开发。因为抢人,促使县委苗书记上了敲梆崖,并当场拍板了为白虎寨通电的事宜,让村民们看上了电视,丰富了精神生活。继而又在山上修建通讯铁塔,让村民们用上了手机,通过网络了解到精彩的外部世界。为了修通敲梆崖公路,她几经周折多次去县里相关部门争取计划,最后在对白虎寨心怀感恩的县委老领导赵书记及其儿子小赵处长的帮助下,打通了敲梆崖。不仅如此,她还具有开放性的经济理念和崭新的生活方式带到了古老的白虎寨,招商引资,搞魔芋生产基地,办精粉加工厂,还在网上尝试农产品销售,并且为白虎寨未来的发展做好了建设规划设计,为白虎寨的最终脱贫而奋力拼搏。可以说,幺妹子是迄今为止当代文学作品中尚未出现的一个性格鲜明、内涵丰富的艺术形象,让人耳目一新。通过幺妹子以及幺妹子的伙伴春花、秋月、荞麦等打工返乡的农村青年形象的描写,小说凸显了他们在当下农村变革中所发挥的主力军作用,同时也寄托着作家对土家山寨新农村建设的美好理想和无限希望。

综上所述,李传锋的《白虎寨》是新世纪中国乡土小说的一个新收获,作品“聚焦山区农村现实,引导乡土文学的价值取向,为当今地域文学创作的乡土叙事,带来了一股清新的气息,也带来了全新的创作理念。”[5]对当下新时代精神文化生活的书写,具有引领和示范作用。

[1]杜李.论李传锋动物小说创作[J].文艺新观察,2010年第3期,p15-18

[2]王又平.变革中的土家山寨百景图——略谈李传锋的《白虎寨》[J].文艺新观察,2014年第1期,p21-23

[3]杨彬.土家山寨的新农村建设之歌——评李传锋新作《白虎寨》[A].邹建军.小说中的动物:李传锋小说研究文集[C].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p128

[4]许锦兰.白虎寨——中国农村建设的一个缩影[A].邹建军.小说中的动物:李传锋小说研究文集[C].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

[5]龚光美.白虎寨:一部民族语境下的乡村诗史[A].邹建军.小说中的动物:李传锋小说研究文集[C].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208

[6]李运抟.现代田园的骚动与书写——近年农村题材小说创作走向[J].理论与创作,2005年第5期,p14-19

[7]阳燕. 世纪转型时期的湖北小说研究[J].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1年,p42-43

[8]李传锋.白虎寨[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4年,p442、p9、p11-12、p12、p15、p14、p37

[9]董祖斌.城乡二元文明结构的文学解读——浅析长篇小说《白虎寨》对现实的文学关照[A].邹建军.小说中的动物:李传锋小说研究文集[C].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p182

[责任编辑:陈光军]

Regurgitation-Feeding of Urban Civilization and Shaping of Outstanding Figures: Reforms of Tujia Village Reflected inBaihuVillage

ZHANG Zhiguo

Li Chuanfeng's novelBaihuVillageinherited realistic literary tradition after the "May 4th",namely, to make an accurately and punctually artistic depiction of ongoing rural reforms to express the writer's passion for rural areas. In addition, the novel, by means of vivid presentation of new rural construction, concrete description of comprehensive regurgitation-feeding of urban areas to rural areas, and vivid depiction of some outstanding figures represented by Qin Jianguo, and Yao Meizi,etc., profoundly reveals the common features of the current rural reforms. The novel has a leading and exemplary effect on writing of current spiritual and cultural life in a new era.

BaihuVillage;rural reforms;local literary tradition;urban regurgitation-feeding;outstanding figures

张治国,湖北文理学院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湖北襄阳,邮编:441053)

I059

A

1674-8824(2016)06-0058-04

本文系湖北省重点(特色)学科湖北文理学院中国语言文学学科开放基金项目——“新世纪乡土小说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6KF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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