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历史上最不寻常的一堂生物学课

吕贝贝 曹道平

(山东师范大学生命科学学院 济南 250014)

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是1859年出版的，但是其思想的形成却是在1831～1836年间的5年环球航行期间。从物种起源思想的成型到《物种起源》真正意义上的出版，中间相隔至少20年。难道说从达尔文下船之后，就没有灵感了吗？显然不是，那是为什么呢？

原来，达尔文认为自己的理论一定会在科学界、宗教界乃至普通民众中产生巨大的争议，这是主要的原因，次要的原因则是达尔文还认为这一理论的有些部分仍需要修补和完善。因此，达尔文不急于一时出版，仍是悠闲地躺在自己乡间别墅的藤椅上，做自己喜欢的其他研究。然而，1858年6月的一天，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一位名叫华莱士的学者寄来了一篇与自己理论非常相似的论文，这让达尔文如坐针毡，如果该论文发表，那么自己近20年的努力可能就会付诸东流；如果不发表，则对不起华莱士这位年轻学者积极向上的心。最终在好友赫胥黎的建议下，达尔文与华莱士的论文同期发表，果不其然，“进化论”一经发表就立刻在宗教界、学术界以及普通大众中引起了巨大的争议，人们都说达尔文是种族主义者，是魔鬼的化身，就连“贝格尔”号的船长罗伊都悔恨当年不该带达尔文随船考察，并坚信《圣经》是我们的唯一。特别是宗教人士对达尔文更是深恶痛绝，认为达尔文是科学魔鬼，竟然怀疑上帝的存在。就这样，进化论与宗教间的斗争，从早争吵到晚，从大英帝国争吵到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合众国。美国因为深受“自由、平等、民主”思想的影响，很多人虽然不清楚达尔文进化论的价值和意义，但是却坚信每一种言论都应得到自由的传播。然而事情却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由于神创论者对进化理论的猛烈抨击，加之当时的社会背景(主要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20世纪20年代，美国掀起了一股反进化论高潮，先后有30多个州的议会收到了在学校禁止讲授进化论的议案，其中的几个州还通过了这项议案，尤其以田纳西州通过的“巴特勒法案”最为出名[1]。该法案后来引发了一场被美国新闻界戏称为“猴子审判”的诉讼，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美国公民自由联合会为了追求自由的言论，有意违反巴特勒法案，一位名叫斯科普斯的体育教师以志愿者身份在美国高中课堂上讲授进化论，违背了巴特勒法案，由此引发了一场令全美国瞩目的科学与宗教的大审判。

对斯科普斯提起诉讼的是美国著名律师布莱恩，该人曾担任过威尔逊总统的国务卿，素以保护弱势群体、反对掠夺式的资本主义制度出名，但该人却是典型的神创论者，对达尔文的进化论深恶痛绝，认为德国军国主义的崛起就深受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而担任斯科普斯的辩护律师则是自由律师丹诺，丹诺本人除是一位著名的律师外，还是一位坚定的无神论者，他认为达尔文的学说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科学成就之一，宗教乃至政府都不应该否认这点，特别是政府更不能以律法的形式，维护神创论而阻碍进化论的传播。这场审判是激烈的，双方律师分别从道德、科学哲学、经验论等多角度展开辩论，但由于陪审团大部分人不具备进化论知识，并且大法官本人也是虔诚的宗教徒，因此，最后的审判判定斯科普斯败诉。但这一审判结果一经报道立刻在全美国引起了轩然大波，特别是新闻媒体对政府以律法的形式干预科学的传播进行了大肆批判，就如一位记者所言“斯科普斯虽然败诉，但神创论者却彻底输掉了形象。”

从此，《物种起源》以更加迅猛的速度传播，经过这一事件，人们认识到科学的重要价值，不再盲目地崇拜宗教，这一事件也导致了美国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的齐头并进，从而形成了今天美国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的大发展、大融合。就这样，体育教师斯科普斯的这堂生物课被认为是美国历史上最不寻常的一堂生物学课，它不仅见证了科学与人文的斗争与融合，并且有力地促进了美国科学事业的发展和转向。由此可见，生物学科蕴含着极大的科学与人文价值，最能彰显生态的、融合的知识观，对培养“完人”的教育具有重要的价值。

生物科学作为一门自然科学，它是科学的、逻辑的和理性的，反映在人文上则更是多方面的。比如说，动物行为中的斗争、合作、利他，生态系统中的平衡与融合，生物演化过程中的进化与退化，代谢生理中的结构与功能、调节与反馈，如此等等。无不彰显着生命的哲学、生物的文化，给人以生命的启迪。生命科学作为科学表达的是自然性，作为哲学表达的是人文性，两者如影相随。若落实到生物学教学上，无论偏颇何者，生命科学就不科学了。所以，真正理想的教学应该是：理学，文上；文学，理上；文理交融，方为至上。所谓文学理上是指教师在讲授文学课时，要适当引导学生进行理性的思考，让学生于感性中养成理性思维; 所谓理学文上是指理学课应于逻辑之中，多一些感性的、美的体验和感悟，这就能给学生以清新悦目之感，并有利于避免科学主义的倾向。生物学因与科学和人文紧密相关，因此最适宜采用文理交融的教学方式来学习。比如说，有教师在讲解ATP时这样说：一个人可以拉动几百千克或更重一些的物体，但如果把人吃进的食物所含有的能量换算成相当的汽油或柴油，却难以启动一台机器，更不可能做功了。为什么？这是因为人体做功除了食物的能量起了作用，人的精神也起了作用，而机器则不能。类似于这样的讲解给学生的不仅仅是科学还有人文。

一堂美国历史上的生物学课大大促进了美国科学的发展，使其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都获得了长久的进步。因此，生物学课程的教学要能够彰显科学和人文，两者就如同鸟之双翼，缺一不可。教育的最终目标是促进人的完满发展，真正的教育也绝不会斤斤计较学科界限，它所关注的永远是人的价值、自由和追求。然而，现今社会却越发出现科学主义、技术理性的倾向，这应该引起我们深层次的反思和警觉。如果教育只有科学而无人文，那么这样的教育终究是一种错位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