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性情的文学流露——徐訏伦理思想中的道德探析
2016-04-08韩露
韩露
(中共鞍山市委党校,辽宁鞍山114003)
真性情的文学流露——徐訏伦理思想中的道德探析
韩露
(中共鞍山市委党校,辽宁鞍山114003)
徐訏伦理思想体现在作品中表现出作者的真性情,作品中诸多主人公都是徐訏伦理思想的代言人。在徐訏思想中,道德不仅是一种社会意识,还是一种实践理性精神。徐訏的伦理小说很自然的把读者导向道德思考,试图用作品唤起人们的高尚人格和圣洁情操,使人们摘掉虚伪、视钱如命的丑恶面具,用率真、善良的性情对待生活。徐訏伦理思想中的道德判断是以人为根本出发点,以机缘变幻为动力;道德规范是理性与“同一性”;职业道德和婚恋美德反映了徐訏的高尚人格。
徐訏;伦理思想;道德
一、善与恶——徐訏伦理思想中的道德判断
善与恶是由一定社会关系逐渐形成的对人们道德行为的评价标准。在《国语》《左传》《论语》《老子》中就开始将善与恶比较而使用,人们把对自己和社会有利的称为“善”,反之则称为“恶”。在西方,洛克认为,“所谓善,就是能引起(或增加)快乐或减少痛苦的东西;所谓恶,就是能产生(或增加)痛苦或能减少快乐的东西。”[1]庄子认为,恶源于背离“道”的造作,也就是基督教所说的恶源于人的意志自由背离上帝的妄为。善是万物的和谐,是人的自然性与社会性统一而产生的同情、施舍、牺牲;恶是与万物消长、运行、盛衰的法则相背离的妄为。在徐那里,既有被否定的善,也有被同情的恶,而又往往因人生的机缘巧合与变幻莫测使善恶发生变化。
(一)以人为根本出发点的善恶标准
(二)以机缘变幻为动力的善恶转换
二、理性与“同一性”——徐訏伦理思想中的道德规范
古希腊传承着人类理性所包含的两大精神要素:“逻各斯”精神和“努斯”精神,我们现在所说的“理性”就是从这两种精神传承发展而来。追求理性的终极目的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善的价值。康德是西方提出实践理性的先驱,他对徐思想影响很深,徐思想中的理性和康德的理性相似,追求的是规范性和超越性的统一。规范性是人类对自身行为的道德约束,超越性是人类感性驱动着的行为自由。自由和理性密不可分,徐訏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但他所追求的是理性的自由。在西方,自由源自《圣经》,上帝造出亚当与夏娃时就已经给他们行为自由,有了自由以后才出现原罪。自由可以使人通向善,也可以使人通向恶。自由在徐思想中是具有形而上意义的,自由是罪发生的根源,也正因此,人需要理性。徐訏思想中的自由是精神层面的、内在的自由,不同于外在的人的肉体及物质方面的自由。徐相信,人的自由意志是可以偏向善或恶一方的,以理性来约束自由是徐思想中的道德规范。自由的关键是心境,理性是内心的上帝。徐訏承认人自身的善性,正因为人有向善的神性,才以理性来诱导人向善。善性是人对自己和世界的希望,用理性抑制人性恶的一面,避恶扬善、达到心境的自由是徐所追求的。
道德行为与思想应该具有同一性。一个人有什么样的道德思想就应该有什么样的道德行为,否则,就是表里不一的封建卫道士或虚伪的弄权者。道德行为必须是自发的,强迫的道德行为与思想不可能一致,也就不能体现民主自由。徐认为,道德自由具有社会性,道德标准是社会的产物,“所以当社会制度有新的变化,思想界有新的浪潮,社会的道德标准,个人的道德意识都会有新的更替。”[4]86从整个社会的道德行为能看出社会意识的发展变化。五四运动打破了封建道德,取而代之的是民主与科学新思想,科学的基本要求是理性,民主的基本要求是尊重人,徐完整的接受这种新思想并且身体力行,他自己就是一个思想与道德行为一致的人。徐反对空喊口号、言行不一的人,在《康悌同志的婚姻》这部小说中,他嘲讽了康悌的领导以革命为幌子,弄权为手段,以权谋私的不道德行为。可见,道德行为与思想的一致性是徐所提倡的。
道德情操与教育应该具有同一性。教育要以人为本,人非圣贤,不能以忠臣孝子烈女节妇的标准规范儿童。情操固然必要,但情操应该是基于爱的,是人性真的表现。徐所讲的道德情操是人性化的,他反对把道德建立在对高贵的追求上,使教育对人进行刻板雕琢。中国古代的教育总是以几个圣贤为楷模,定位之高使人很难达到道德标准,家长们尚且难以做到的事,就更不能以此来要求儿童。道德情操是美好性灵的表现,要把人类的美好性灵表现出来就要教育人弃虚假、现真诚。教育的出发点应该是“人”而不是“我”,只有把“我”放到“人人”的水平才能达到教育的效果、培养后生良好的道德情操。“人只在尊人与自尊上就可寻到了全部的道德意义,尊人就是尽责,自尊就是尽职。”[4]100人不仅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他人负责,要求他人的同时,要以同样的标准衡量自己。
三、人格与美德——徐訏伦理思想中的道德修养
(一)追求高尚人格的人道主义思想
人道主义是对美好人性的追求与人性的现实状况之矛盾的一种反映。徐的伦理思想充满了人的本质与美好人性的追求,这种思想的产生源自他的生活环境和职业生涯。徐的一生中主要职业是编辑、作家和教师,他作品中的人物也多以编辑、作家或教师身份出现。徐将感情寄托于小说中的人物,通过塑造人物性格和语言来表达徐的真性情。徐的一生曾经担任过《论语》《人间世》《天地人》《读物》《作风》《热风》《幽默》《笔端》《七艺》《新民报》等刊物的编辑。可见,徐作为编辑的职业生涯是十分漫长的。由于徐对出版界的熟悉,他的小说中人物的职业也常常离不开编辑和记者。小说《春》是以报馆编辑部的杨先生为主人公叙述的一个充满浪漫温情的爱情故事,《属于夜》中的“我”也是在报馆工作,《心病》的主人公丁道森在报馆工作,小说《灯》写的是办刊物的人徐国雯与撰稿人罗形累之间的故事,《痴心井》中叙述“我”与余道文在抗战时期都住在重庆的一家报馆里。徐喜欢自己直接参与作品,并进行第一人称叙事,他笔下的人物都是传达作家人道主义思想的化身。
作为教师的徐訏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同样表现出人道主义情愫与高尚的人格。徐訏于1942年任重庆国立中央大学师范学院国文系教授。1957年,任香港珠海书院中文系讲师。1960年,赴新加坡任南洋大学教授。1963年,兼任香港新亚书院中文系讲师。1964年,受聘到印度讲学。1970年,任香港浸会学院中文系主任。1977年,任浸会学院文学院院长。在教师职业生涯中,徐訏用哲学、心理学、美学、中西绘画、音乐艺术等构建知识体系,用渊博的学识作为传道授业的资本。徐訏对书的热爱堪称痴迷,他的思想贯通古今中外。尤其是西方伦理思想在他的思想中有着深刻烙印,使徐訏的文学作品具有人性洞察力和伦理的深刻性。徐訏在很小的时候,就看《三国演义》一类的小说,后来又看一些林译小说。进了大学以后,他对书籍开始迷恋,并有了逛旧书摊买书读的习惯。每到一个国家,他总会买许多书带回来读,他自己说,“以后我去欧洲,虽然是穷,总也节衣缩食,带了两箱子书回国。”[6]36正是这些书和经历提高了徐訏的精神境界,用基督教视域来看待人性,认为爱就是赋予和牺牲。徐訏的学生在追悼徐訏的文章中说:“如果有机会,老师总是乐意付出,总是争着做付予者。”
(二)宣扬人性与爱的婚恋道德思想
婚恋问题是人生的一个严肃又复杂的大问题,徐訏的大部分小说都是以婚恋为主要题材的,透过徐訏的作品,联系徐訏繁多的感情经历,我们可以洞悉徐訏的婚恋思想,进而挖掘徐訏小说的内在意蕴和人生价值。吴义勤把徐訏创作的母题归结为人性与爱,徐訏一生有过很多次恋爱,从他的作品中,我们的确可以看到,爱情在其生命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徐訏对爱情的理解是纯洁和神圣。“爱情是一种理想,理想是一种创造,爱情里的欲望,都不是了解所能满足,爱情是意志的侵犯,情感的侵犯,爱情永远相信自己的幸福的路径就是对方的路径,爱情要对方幸福,但要对方走自己的路径,爱情的自我牺牲与奉献,常常是满足占有与被占有欲的要求。爱情也许有各种的不同,但是最伟大的爱情,其伟大常在人格道德与思想,而并不在爱情的本身,当你的情人投向别人怀抱的时候,你会宽恕原谅,但是你还是在痛苦。”[7]“入世的爱情有亲疏厚薄之分,出世的爱没有则已,有则没有别的,只有一个,为这份爱可以牺牲自己,可以死。”[8]婚姻是人类实现男女两性结合的社会形式。婚姻家庭道德的一个重要理念就是夫妻双方要相敬相爱,不欺骗对方,忠贞坦诚。徐訏一生共有过三段婚姻,他1941年与赵琏女士结婚,离婚后又于1947年与葛福灿女士结婚,移居香港后,与葛福灿解除婚姻关系而与张选倩女士重新建立了家庭。
徐訏的婚恋思想具有悲观色彩。曲折的感情经历直接影响了他的婚姻家庭观。赵琏是徐訏的第一个妻子,她很美丽,也很虚荣爱钱,这使收入并不丰厚的徐訏很苦恼,赵琏的婚外情对徐訏的精神打击很大,直接导致了二人离婚。徐訏对婚姻的失望,对女人的恨,使他写出很多以婚姻生活的不幸为题材的小说。第一次婚姻的缺憾使他把感情寄托于想象,他总是幻想出许多美丽的女子和浪漫爱情故事来填补他感情的空虚,但现实与想象的差距使徐訏十分苦闷,所以,他又写了许多现实婚姻小说来表达他的心灵灰暗。《离婚》写了知识分子叶叔寅在婚姻生活中的苦闷,最终与妻子离婚。《不曾修饰的故事》写的是张志文与俞维兰相恋三年,但由于物质与精神的对立,婚姻的束缚与人生理想之间的冲突,他们结婚不到五个月就离婚了。《小人物的上进》中的梁居美与郭克强结婚十三年了,妻子羡慕有豪宅的陈山庭的家,两人离婚。徐訏认为,家庭实在是最能使人陷于平凡可怜庸俗微小的境界,家庭使人的目光变得短浅,所以他笔下总是写平淡婚姻中无聊琐碎的小事和人们为后代本能的与命运抗争。为此,徐訏提出了维持家庭和谐的方法,他在小品《英伦的雾》中说,婚姻中的距离美感被破坏,双方维持和谐的关系更倚赖的是方法,倚赖生活的艺术。而《丈夫》专门探究的是为夫之道,徐訏认为,为夫之道是为爱忍耐、牺牲、宽容,拥有这些元素的丈夫在无形中提升了妻子。
徐訏的婚恋思想是追求灵与肉的统一。徐訏的小说以婚恋题材为主,但却没有一点性爱行为描写。徐訏认为,恋爱应该是灵与肉的一致,“在恋爱上,绝对的精神恋爱可说是一种变态,但完全是肉欲的也是一种变态,前者是神的境界,后者是兽的境界。”[6]30如果单纯是性欲就会破坏美。弗洛伊德认为,性是一种内驱力,常驱使人去寻求快感。性冲动是来自于人的本质,而这种行为却引发出作者对道德问题的思考。《幻觉》就是写一个爱画的青年李墨龙为地美的肉体美吸引,没有节制自己的欲望,毁掉了地美后又因忏悔而出家。忏悔是行为主体对人性猥琐的一面的反思和弥补。在徐訏看来,性是爱的一部分,精神与肉体不能割裂对待。所以,他在小说中塑造了很多青年男子,他们爱美丽的女子,却用理智节制自己的肉欲,在一定距离中与所爱的女子相处。《鬼恋》中的人鬼关系是有爱而无性的,人对“鬼”的痴情达到了为伊消瘦的境界,人爱“鬼”的美貌,但却没有用性来亵渎她,作品所表现的是为爱而追求,而不是为性而追求。《镜子的疯》是一篇十分有趣的小品,作者用调侃的语调,夸张的手法,写一面离奇的镜子发了疯。一家人在大厦的浴室中洗浴时,总能在镜子中看见一位裸体的美丽的异性,那家的几位少爷有了奇遇都不说出来,但彼此却为镜子而吃醋。从这面镜子中照出了人们的占有欲,羞耻心和性心理,反映了徐訏重灵而轻肉的超脱精神。
[1]罗国杰,宋希仁.西方伦理思想史(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8:89.
[2]徐訏.徐訏全集[M].台湾:台湾正中书局,1972:107.
[3]鲍耀明.谈徐訏早年的一段异国情缘[J].香港文学,1998,162.
[4]陈乃欣.徐訏二三事[M].台北:台北尔雅出版社,1991.
[5]袁良骏.徐訏晚年二三事[J].博览群书,2000,6.
[6]徐訏.等待.徐訏小品精萃[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6.
[7]徐訏.彼岸.徐訏全集(六)[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6:398.
[8]徐訏.西流集[M].台北西窗书屋,1940:43.
责任编辑 丛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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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2426(2016)02-0076-05
韩露(1984-),女,吉林长春人,中共鞍山市委党校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和中国文化建设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