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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华《许三观卖血记》中的底层人物形象分析

2016-04-06王晓棠

青年文学家 2016年8期
关键词:余华特点意义

摘 要:至上世纪90年代起,以暴力、血腥、冷漠为鲜明特征而引人瞩目的余华的作品逐渐发生了变化,开始更多把眼光放在现实生活中,关注底层小人物的境遇。《许三观卖血记》就是余华这次转变中的一个典型代表作。通过对《许三观卖血记》中的底层人物形象特点、余华转变笔锋开始关心底层人物生活的原因及价值的分析,我们可以更深层的了解余华对中国社会底层普通百姓特别是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所面临的悲惨境遇的细腻的关注,包括婚姻上的不忠、饥荒、文革和孩子的健康及工作等等。余华以质朴的语言在拉近了小说与现实生活的距离的同时又避免了其他现实主义作品当中经常携带而来的沉重感,使《许三观卖血记》在先锋日渐颓靡之时,异军突起,成为影响至深的经典之作。

关键词:余华;底层人民;特点;原因;意义

作者简介:王晓棠,女,汉,1994年出生,辽宁省营口市人,渤海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师范)本科生。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08-0-02

较之于与20世纪80年代“伤痕文学”,当前文学对底层的关注着重在对现实生存境遇的描述,关注社会底层人民的艰苦生活和生存困境,其作品往往有强烈的关注现实的精神。余华上世纪90年代之后的作品,以《许三观卖血记》为典型,逐渐重视对社会底层小人物人性的塑造,重视他们的生存环境和生存遭遇。

作为先锋文学的主要代表作家之一,余华为人所识多是由于其冷漠、残酷与血腥的创作风格,当然,还有其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深深的苦难意识。的确,在80年代,“先锋作家”余华除了热衷于探索形式,此外还擅长表现对现实社会的叛逆。并通过对苦难和死亡的展示以及对血腥和人性丑恶的偏爱来展现。但二者皆远离人们日常生活之经验,所以至上世纪90年代起,余华开始对自己的创作中的局限有了清醒的反思,他开始更多的关注现实生活,尤其是对底层人民的关注。余华认为作为一名作家首先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以为自己就高人一头。余华能够认识到这个问题并身体力行,在写作时逐渐实现了从讲述者到倾听者的转变,这是难能可贵的。《许三观卖血记》就是余华这一转变中的一个成功代表。

《许三观卖血记》主要讲述了底层小人物许三观靠卖血维持生计的故事,这是中国底层人民生活的真实写照,作者选择了一种诙谐幽默、重复式的方式来阐述这个社会的荒谬。展现了许多底层小人物所具有的普遍特点。

首先,底层人物的命运悲惨以及苦难是毋庸置疑的。比如,许三观一生为了维持生计,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庭多次卖血,用自己的鲜血支撑起一个家庭的重量。在一家人承受饥荒之苦时,为了让孩子们吃上一顿好的,他选择去卖血;为了讨好二乐的生产队队长,他不顾上个月刚卖过血的身体,又去医院卖血,回到家还要为了二乐能够早日从乡下调回家工作而拖着自己无力的身体陪生产队队长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最让人于心不忍的是为了给不是自己亲儿子的一乐看病,连续卖血,差点搭上了自己的命。正如许玉兰对一乐说的,许三观虽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却可以为了给他治病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许三观通过一次次卖血抵抗悲惨命运带给他的不幸,卖血成为许三观遭遇苦难时的一种本能的想法。在这之中,余华用一种讽刺的手法描写许三观每次卖血的细节,他每次卖血钱都要喝好几碗冰凉的河水,是在冷得慌就求人家给他一点盐,好多喝几碗凉水,因为这样血就变多了。看似可笑的说法和做法却揭露了那个时代底层人民生存的悲哀。

再比如许玉兰,她满心期待的希望何小勇能够娶她,却被何小勇无情地拒绝了,最终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了许三观;而在接受了许三观并为许三观生下三个儿子,想要好好生活时,却又发现大儿子一乐不是许三观亲生的;一乐打伤了方铁匠的儿子,方铁匠搬走她十年积累的家当抵医药费;文革时期,被剃成阴阳头站在街上受批斗……种种事情,虽不及许三观承受的重担,但身为女人和弱者,也已足够悲惨。而她总喜欢用哭诉的方式来表达她遭受的不幸与苦难。虽然有一些眼泪显得不那么沉重,甚至可笑,但细细品味,你会发现其实这些眼泪中隐含了太多对生活的无奈、对生存艰难和社会压迫的无奈。

其次,在悲惨的命运和痛苦的磨难中仍能保持一颗纯朴、善良的心,仍然不忘对家人的关怀与爱护是余华作品中底层人物形象的又一特点。他使读者在看尽社会悲惨现实的同时,也能感觉到来自底层人民身上的丝丝温情。

粥里放糖,这是一个极为平常的行为,放在今日,很少有人会去在乎。可放在饥荒年代,则足已显现出许玉兰对于许三观的关爱之情。而许三观在看见三个孩子渴望的眼神时,于心不忍,将本属于自己的那碗粥分给了孩子们。可见不论什么时代,不论经历怎样的苦难,做父母都始终记挂着自己的孩子,这份亲情是割舍不掉的;一次,一乐因为父亲带着全家去吃面唯独没带他,找自己的亲爹何小勇也被赶了出来而伤了心,选择离家出走。许三观听后起初很气愤,并且不打算理会这件事,他觉得一乐始终不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养都养不亲。可在许玉兰没找到,眼看天色也暗了后,自己却坐不住了,身体不由自主的选择去找一乐,并在找到一乐后难得地露出他温和的一面,背着一乐去吃面。余华在叙述的时候没有多余的描写和渲染,但却让看的人感受到浓浓的亲情,那是十几年如一日在一起生日凝炼出的感情。许三观无疑是爱着一乐的,即使知道一乐不是他的孩子,即使知道认了一乐,自己会被人当做“乌龟”,但那又如何。许三观之于一乐,不是生父却胜似生父。可见不论什么时代,不论经历怎样的苦难,做父母都始终记挂着自己的孩子,这份亲情是割舍不掉的。

几年后的一天,一乐的亲生父亲何小勇被卡车撞了,需要一乐去给何小勇喊魂,许三观一听生气地说:“我告诉你,你想让一乐去把那个王八蛋的魂喊回来,先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只要我还活着,何小勇的魂就别想回来。”可转眼他又狠不下心,毕竟那也是一条人命,怎么可能说不管就不管了呢。一乐起初也是不愿意去的,但在许三观的开导下也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许三观由最初的幸灾乐祸、反对一乐去喊魂到后来的规劝一乐去喊魂,这一转变可以看出人性中的善与恶。它是善于恶相融合而成。但所幸许三观人性中的善战胜了恶,这也揭示了他人性本善的事实;尤其是得知一乐得了肺炎,许三观毫不犹豫的到处借钱为儿子治病,借到的钱不够他就连续到各个医院卖血换钱,由最初的不愿用自己卖血换来的钱花在一乐身上到为了给一乐治病卖血卖到不顾自己的生命,许三观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父子间血浓于水的亲情。

文革年代,许玉兰被批斗,许三观不顾周围人的辱骂和指指点点为妻子送饭,为怕许玉兰再被人打骂,所以给外人看他送的饭还要强调锅里只有饭没有菜,等到四周没人的时候,许三观就悄声告诉许玉兰他把菜藏在米饭下面了,还告诉她红烧肉是他偷瞒着儿子们给她做的,让她趁着没人时快吃一两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可以看出许三观对妻子的关心和疼爱,面对这一份疼惜许玉兰哭泣着回应道:“我在外面受这么多罪,回到家里只有你对我好,我脚站肿了,你倒热水给我烫脚;我回来晚了,你怕饭菜凉了,就焐在被窝里;我站在街上,送饭送水的也是你。许三观,只要你对我好,我什么都不怕了……”许三观和许玉兰最初的结合虽然不是因为爱情,但几十年的朝夕相处,患难与共足以使他们结下深厚的情谊,是爱情,更是亲情。是文革给了他们一个表达自己情感的机会。同时,这份浓厚的感情支撑他们在残酷的现实和苦难面前勇敢的生活下去。

再次,苦难的磨炼使底层人民变得更加坚韧。许三观一家一生面临重重苦难,包括婚姻上的不忠、饥荒、文革和孩子的健康及工作等等,虽然命运是悲惨的,苦难是残酷的,但是许三观一家没有被压垮。为了支撑起一个家庭的重量,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许三观只有靠一次次卖血来帮助一家渡过一次又一次的难关。血本是生命之本,许三观却通过以“生命”换生命的方式,肯定了自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他向我们展示了艰难时期人的自尊以及对生存的渴望。同时,面对苦难,许三观选择用一种幽默的方式来缓和他们遇到的不幸。如在饥荒年代,他不厌其烦的用嘴为全家“炒”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他的这种幽默就是底层人物的对待生活的一种方式,一种对待苦难坚韧不屈、积极乐观的豁达。余华通过这种幽默写出了底层人物对待生存和生活的最淳朴和本真的理解和感悟。

最后,底层小人物虽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但也同样追求一种平等。许三观追求的平等就是必须和他身边的人没什么不同。别人有的他也要有,其他人不可以和他不一样或者比他好。即使自己的生活很糟糕,但只要身边的人和他一样甚至比他还惨,那他心理也就平衡了。正如当许三观得知一乐不是自己孩子,知道许玉兰犯了“生活错误”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成了“乌龟”,于是他也犯下了一个“生活错误”,这样他就心理平衡了;当他听说他的“仇人”何小勇出了车祸,他的第一反应是高兴、满意,觉得这是何小勇应得的下场;可当他年老之后想要去卖一次血,医院的血头已经换了个年轻的沈血头,看见满头白发的许三观,坚决不让他卖血,还称只有油漆匠会要他的血。年轻血头的话深深地伤害了许三观,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许三观渴望了一生的平等,到最后却发现:屌毛出得比眉毛晚,长得倒比眉毛长。这是一种嘲讽,但更是一种对命运的无奈。

至于余华为什么会从上世纪90年代起转变其写作方向,开始更多地关注社会现实和底层人民群众,描绘底层小人物的苦难、温情、坚韧,首先很可能与余华的童年有关。余华童年就很少得到父母的关爱,亲情的缺失很大程度上变成了余华写作转型的生命存根。其次,随着时间的积累和沉淀,余华在不断创作的同时也在不断反思自己,也发现自己的一些作品太过暴力、黑暗,所以他也在逐渐的改变。这不是一种妥协或迎合的行为,而是一种自觉的艺术选择。再次,对于余华来说,他自己本身就是底层人民出身,所以他要创作也只会写他接触的人和他知道的事,至于那些离他相距甚远的人、事、物,不了解又何从下手呢。

余华《许三观卖血记》中对许三观、许玉兰的底层小人物的塑造是对中国大部分底层人民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它引导并鼓励人们更多地关注我们身边的这一群人,给予他们更多的关怀。《许三观卖血记》出版后不久,我国媒体就曝光了社会上大量卖血者感染上艾滋病和肝炎病毒的现象。这就是这本书带给我们的力量。此外,《许三观卖血记》以对简单和质朴的追求显示了作家艺术信心的增强、艺术能力的提高和艺术心态的逐渐成熟。同时,这样的文本远离了技术的支撑,其实质上是解开了束缚作家的二重枷锁,作家此时才真正感受到了主体解放的快乐。

诸如《许三观卖血记》之类的作品,虽然作者看似只是在通过描绘底层小人的艰辛与苦难来反映现实社会中存在的此类现象,但更多的是想挖掘造成此类现象的社会根源,揭露相关的社会问题,引起人们尤其是有关部门的重视。余华的创作所追求的是无限接近真实,而并非真实本身。余华正在用他自己的力量,帮助那些善良却被人忽视的小人物们探索能够在苦难中坚强的活着的方法。企图从根源上帮助他们找到摆脱苦难的途径。

参考文献:

[1]余华.许三观卖血记[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3.

[2]吴义勤.<许三观卖血记>及新潮长篇小说的“转型”[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3]夏中义,富华.苦难中的温情与温情地受难——论余华小说的母体演变[J].南方文坛2001,(4).

[4]吴义勤.告别“虚伪的形式”——《许三观卖血记》之于余华的意义[J].文艺争鸣2000,(1).

[5]郜元宝.余华创作中的苦难意识[J].文学评论19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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