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一条街之藏秘剑

文◎范锡林 图◎翼

刀剑一条街之藏秘剑

文◎范锡林 图◎翼

一

别以为剑只是御敌、护身的兵器，在聪明人的手中，它还可以派上许许多多的用场呢。最为独特的，就是用剑来藏秘。一柄好剑可以百年不损、千年不朽，而且可以随身携带，寸步不离。因此，有些人喜欢将极为珍贵的秘密藏在自己心爱的剑上，这样的剑，就是藏秘剑。

然而，斗转星移，剑原先的主人早已不在人世了，藏秘剑换了一位又一位主人，新的主人已无法解读这藏在剑上的秘密。该怎么办呢？那就去刀剑一条街，在这条街上，就可以找到解读剑上秘密的高人。

刀剑一条街位于江南七翠岭的深处，街上挨挨挤挤地开了三十六家店铺，清一色都是打造刀剑的。这三十六家店铺有三大特点：第一，每家铺子里，从掌柜到伙计都是自己家里人；第二，每家铺子都是前面开店铺，后面是作坊，作坊深不可测；第三，每家店铺都有家传的一套秘技绝活，独一无二。

瞧，这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此刻正走在这条街上，那双晶明如星的大眼睛透着几分稚气，更充溢着勃发的英气，他十分珍爱地捧着用绫布裹着的一柄剑。

他一路寻寻觅觅，终于眼前一亮，不远处的店铺门口挂着的招牌上用红漆写着斗大的两个字——钟记，亮晃晃的，刚刷过漆。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那家店铺，四十多岁的钟掌柜笑脸相迎：“小客官，请问有什么需要？”

少年将手中的剑从绫布套中取出，放在柜台上，施礼道：“在下邹世英，想请钟掌柜帮忙解读一下我这柄梅花剑上藏着的秘密。”

就在几个月前，传授邹世英剑术的师父病倒了，邹世英为他到几十里之外的深山采草药治病，可师父年纪大了，当邹世英背着草药匆匆赶回时，师父已经去世了。

“孩子，别哭了，你已经尽心尽力了，你师父临终时，特意叫我将这柄剑送给你。”师母劝慰悲恸不已的邹世英。邹世英揩干了眼泪，接过师母手中的绫布套，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柄浑黑色的铁剑。乍一看，这剑实在没有什么出众之处，甚至有些粗糙。

“这是你师父最珍爱的梅花剑，听他说，这柄剑里藏了一个秘密，解开了这个秘密，就可以找到世上最好的一柄剑。”

听了这话，邹世英用手细细去抚摸剑身，这一摸不要紧，原先看上去通体黝黑的剑身上隐隐现出了一个图案：一枝横斜在剑身上的梅枝，枝上三朵梅花，参差绽开着，难怪此剑叫梅花剑。而一旦手指离开剑，剑上的梅花就渐次隐没了。

这让邹世英肃然起敬。他帮师母料理好师父的后事，就带着这柄梅花剑出发了。

他带着此剑走了好多地方，一直没能解开剑上的秘密。一位老江湖指点他：“你去江南的七翠岭，那里有条刀剑一条街，街上有一家‘钟记’刀剑铺，他家有祖传的一套专门解读剑上藏秘的奇功，也许可以帮你解开这柄剑上的秘密。”

就这样，邹世英找到了“钟记”刀剑铺。

二

听得邹世英这番讲述，钟掌柜点点头，说道：“不错，我家的确有一套祖传奇功，只是，要帮你解开这剑上的秘密，你得付出酬劳。”

“应该的。”邹世英赶紧将身边一个小布囊尽数倾倒在柜台上，里面是一些碎银和铜钱，都是他一路上替人打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钟掌柜伸手拈了一枚铜钱，说道：“这就足够了，只要你到时将我家门口匾额上的那两个字用红漆刷一遍！”原来，这家店铺求的是名，而不是利。人们只要看到这匾额上的“钟记”两个字又刷了一遍漆，就知道钟家又成功地帮人解开了一柄藏秘剑上的秘密。

邹世英点头答应后，钟掌柜三根指头并拢，慢慢抹过剑身，本来黑如重漆的剑身便如吹散了沉沉的迷雾，现出了三朵梅花。钟掌柜将三根指头按在了那三朵梅花上，额头上像蒸笼一样腾起了水蒸气，可见此刻他浑身在用力气。

片刻，钟掌柜开口：“这秘密就藏在这三朵梅花的花蕊中。”

这些日子，邹世英不止一次研究过这剑身上的梅花，但这花蕊只是几个比针尖还细微的小点点，那么小的点点里能藏下什么秘密？

“那些花蕊其实是一个个极小的字。这些字凭肉眼看不出，但凭我们祖传的解秘神功，我已帮你读出来了。三朵梅花里藏着三句话：太湖东，云嶂峰；半山腰，紫霞洞；莲花石，剑藏中。”

“太好了！”邹世英跟着念了一遍，兴冲冲地说道，“我现在就去买红漆和刷子，将这匾额上的字刷上一遍！”

钟掌柜笑道：“等你找到剑，证明我解读出来的秘密准确无误，再来刷这匾额上的字吧！”

三

半个多月后，一大早，钟掌柜打开刀剑铺的大门，一抬头，就看到有个人爬在梯子上，正用红漆刷那匾额上的两个大字。仔细看上去，正是邹世英。

见钟掌柜出来，邹世英连忙下了梯子，向钟掌柜施礼。

“找到那柄剑了？是不是天下最好的剑？”钟掌柜看到他身上又多了一柄剑。

“找到了，可是……”邹世英说着，拿出那柄找到的剑。钟掌柜瞟了一眼。这柄剑虽然样式古朴，寒光凛冽，但若论天下最好的剑，还是远远不够的。

“钟掌柜，这柄剑有一个奇异之处，若用手轻轻抚摸剑身，此剑就会发出一种好听的声音。”

“让我来试试。”钟掌柜说着接过那柄剑，手掌轻轻抚过剑身，那剑果然发出一种似吟似唱、时而委婉时而高亢的声音。

“能发出声音的剑，我见过不少。可这柄剑发出的声音有些不一样，莫非这也是一柄藏秘剑？”钟掌柜细细回味那剑的声音，“很遗憾，凭我的功力听不出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也许他能听出来。”

邹世英跟随钟掌柜往刀剑铺里面走去，没想到后面还有一重院子。走进一间宽敞的堂屋，只见一位发须皆白的老人，约七十岁，精神矍铄，坐在用树根雕成的矮圆凳上，用一块鹿皮细细地擦拭着身边摆着的好几柄剑。

“爹，这里有一柄剑，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可我解不出来，不知您是否可以帮帮忙？”

“让我来试一试。”老人接过邹世英手中的剑，伸出骨节粗大的两根指头搭在剑身上，犹如大夫号脉。那剑发出声响，一遍又一遍，而老人时而闭上眼，时而睁开眼，脸上绷紧的肌肉颤抖着，看得出，他正在集中功力。

半晌，老人吁了一口气：“这剑发出的声响，其实在重复一句话：剑在剑上，以剑取剑。请问，这柄剑是在哪里找到的？”

邹世英答道：“是在太湖东的云嶂峰，我爬到半山腰，找到一个洞，洞口冒着紫色的雾气，我进入洞里，里面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果然有一块像半开的莲花，可是却看不见剑在哪里。我绕着那莲花石转了又转，嘴里情不自禁地念着‘莲花石，剑藏中’，也不知念了多少遍，只听‘嘣’的一声响，那莲花石裂开了，再一看，一柄剑插在那裂开的缝隙中。我高兴极了，一使劲就把它拔了出来，然后，就赶紧带着它到你们这里来了。”

“如此看来，你还得到紫霞洞去一趟。你师父所说的天下最好的剑，很可能就藏在莲花石上方。”

四

转眼又过了半个多月。这天黄昏，钟掌柜正准备打烊，却见那边急匆匆过来一个人影，正是前两次来过的那位名叫邹世英的少年，此时他肩上已经挎着三柄剑。

“找到了？”钟掌柜问道。

“找是找到了，”邹世英并没有应有的激动，悻悻地答，“可看上去，这并不算是最好的剑。”

钟掌柜接过他从肩上解下的剑，果然，跟先前的那两柄剑一样，这柄剑无出众的品相，剑身上甚至还有斑斑锈迹，但拿在手里，隐约感到剑身传来一种搏动，就像人的心脏在跳动一般。

邹世英告诉钟掌柜，当时，他依照钟家老爹从那柄剑上解读出来的那句“剑在剑上”，仰着头极尽目力在原先藏着剑的莲花石上方仔细寻找，果然，在穹顶上的一处岩缝里，露出了一个剑柄，若不是存心来找，平常人是很难发现的。

可是，怎么取到插在洞顶上的这柄剑呢？爬上去不可能，这洞顶悬空离地足有数丈，顶壁湿润光滑，连蝙蝠都无法在上面落脚，邹世英又不具备绝顶的轻功或绝顶的壁虎功，连碰也别想碰到那柄剑。

蓦然间，他想起钟家老爹解读出来的另一句话：以剑取剑。

邹世英将从莲花石中取出来的那柄剑拿在手中，心中琢磨着，手指下意识地在剑身上抚过。这一抚，那剑马上发出如歌如泣的声音，这声音在空旷的洞室里回荡着，“噗噗噗”从洞壁顶上掉下一些石屑。邹世英忙抬头一望，只见原先只露出一小段的剑柄，此刻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使劲将它往外拔似的，已经露出一大截剑身了！

邹世英顿时明白了，“以剑取剑”，是要用手中的这柄剑发出的声音，将那柄插在洞顶岩壁里的宝剑取出来。他再次轻抚剑身，洞顶上的那柄剑终于掉下来。

“这剑也有它的奇特之处。”邹世英对钟掌柜讲完取剑经过，又补充一句。

“什么奇特之处？”钟掌柜饶有兴趣地问道。

“得到此剑的那天晚上，我就做了一个梦，梦见三个一模一样的人，手里各拿着一面小镜子，一起对着中间的一面大镜子。奇怪的是，后来只要我睡觉时把这剑放在身边，就会做同样的梦。我想，莫非这也是一柄藏秘剑？于是，我又来了。”

听完他的讲述，钟掌柜沉吟道：“很有可能。不过，凭我这功力，恐怕难以解开其中之谜，不妨去问问我老爹。”

说罢，二人来到第二进院子里，钟老爹将此剑握在手里审察了半天后，摇摇头说：“此剑确实也是一柄藏秘剑，但我解不了它的全部。我们家有一个人，也许可以破解此剑之谜，只是他太老了，这事对于他来说只怕太耗心力了。”

钟掌柜脱口说道：“爹，您是说爷爷？”

此时，后面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我等这柄剑，已经等很久了！”

五

钟老爹带着钟掌柜和邹世英到了第三进院子，只见一位百岁老人盘膝端坐在一张古色古香的卧榻上，他已无头发，但眉毛很长，如柳条垂在两侧。不用说，他就是钟老爹的父亲、钟掌柜的爷爷——钟老爷子。

钟老爷子双手托起邹世英给他的剑，举在胸前，闭上双眼。那番专注和虔诚，就像一位老僧在膜拜最敬仰的菩萨。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又像在与一位朋友倾心交谈。不一会儿，他垂在两边的长眉像被劲风激荡一样，飞扬开来。

站在旁边的三人屏息静气，不敢作声，他们明白，这是钟老爷子在竭尽全力运功。

终于，钟老爷子飞扬的长眉渐渐平息如初，他睁开双眼说道：“不错，这是一柄藏秘剑。不过，它的秘密既不是藏在剑身上刻着的梅花蕊中，也不是藏在剑身发出的声音中，而是藏在它的一脉剑魂中。”

“剑也有魂？”邹世英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说法。

钟老爷子解说：“好的剑，浸润在铸造者毕生心血中，从诞生的那天起，就与人的精魂相依相从，久而久之，就滋生出它的一脉精魂，被人称之为剑魂。你将此剑放在身边，反复做的那个奇怪的梦，其实就是这剑的精魂在与你的精魂沟通，可惜你不懂它到底要告诉你什么。刚才，我读懂了藏在剑魂里的那个秘密，那就是：三剑合一。”

“三剑合一？”

“对，把这三柄剑合在一起，就可得到一柄世上最好的剑。”

“原来如此！”邹世英又问，“可是，如何将三剑合一呢？”

“你不是在梦中看到三个一模一样的人手里各拿着一面镜子，中间还有一面大镜子吗？这镜子也叫‘鉴’，‘鉴’与‘剑’同音。就让我们家血脉相承的祖孙三人担当你梦中那三个拿着镜子的人，完成三剑合一！”

说完，钟老爷子和他的儿子、孙子各拿起一柄剑，邹世英站在他们三人中间。当钟氏祖孙三人手中的三柄剑的剑尖搭在他伸出的双手手心里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祖孙三人手中的三柄剑就像三条奔涌的水流，瞬间汇向邹世英伸出的手心，那三柄剑随即消失，而邹世英手中有了一柄光如满月、色如湖水，蓝得近乎透明的长剑。

钟老爷子告诉他：“这叫兰晶剑，是世上最好的剑，它能够在你的周围形成一团坚不可摧的剑气，任何刀剑都伤害不了你！孩子，只要好好用它，你一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

“钟掌柜，钟老爹，钟爷爷，谢谢，太谢谢你们了！”邹世英连连道谢。

没想到，钟老爷子哈哈大笑：“要说谢，应该是我谢谢你呢！我已经破解了九十九柄藏秘剑，而你带来的这柄剑，恰好让我完成了破解百剑的心愿。”

说完此话，钟老爷子盘膝坐下，闭上双眼，那样子就像累极了要睡一会儿似的。钟掌柜赶紧上前探看，老人家已经逝去了。

从那以后，每年的这一天，都有一位剑客千里迢迢赶到“钟记”刀剑铺的门口，专心致志地用红漆去刷匾额上的两个大字。

而他的身上，总是背着一柄蓝得近乎透明的剑。

小编圈重点

范锡林老师的武侠作品，总能带给读者惊喜与启迪，从“神功小双侠”系列，到新创作的“刀剑一条街”系列，每个故事里都藏着一个秘密和道理。藏秘剑的故事告诉我们，每个善举都蕴含着收获的果实，要懂得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