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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太平轮事件谈小说《谪仙记》

2016-04-06王慧瑶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6年3期
关键词:白先勇太平

王慧瑶

内容摘要:一九四九年国共内战期间,一艘由上海驶向台湾基隆的大型轮船——太平轮发生沉船事件。这一重大事件不但改变了无数家庭的命运,也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命运。白先勇的小说《谪仙记》就是以这一史实为小说的背景,讲述了主人公李彤在经历这场家庭悲剧后的人生转变。

关键词:太平轮事件 《谪仙记》

有关于太平轮的相关话题再次被人提起,是因为前不久上映的电影《太平轮》。香港导演吴宇森的电影《太平轮》以太平轮沉船事件为时代背景,讲述了那个动荡年代里交织在战争和灾难中的爱情故事。也因为这部电影,当年这起被称为“东方泰坦尼克”事件的船难再次进入民众的视线,引起大家的关注。虽然电影票房不甚理想,关于电影的批评声不断,但不能否认,这部电影唤起了国人对那个时代、那段历史的好奇。

一九四八年国共战争中,随着战局的扩大,负责全国海上运输调配的招商局将百分之八十的业务投入到国民党军队战争物资的运输中,由此造成民间航运严重不足,随后成立民间企业中联公司。而太平轮就是中联公司的拥有的船只。

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七日,小年夜的夜晚,一声巨响划破夜晚的寂静,一艘由上海出发开往台湾的太平轮穿越舟山群岛白节山海域时,撞上开往上海的建元轮,被撞的建元轮装满了煤炭,五分钟后沉入海底。撞船的那一刻,巨大的撞击声惊醒了太平轮上的旅客,甲板上挤满的惊恐不安企图逃生的旅客,共有千余人罹难,不到五十名旅客生还,这是近代以来发生的最大的船难。船上有大量的政商名流:辽宁省主席徐箴、山西省主席邱仰浚、刑事鉴定专家李昌钰之父、音乐家吴伯超等都在这艘船上;而中联公司的经营者蔡天铎就是台湾著名主持人蔡康永的父亲;星云大师当年本来也想搭乘这艘船到台湾,可是时间来不及没赶上,得以与死神擦肩而过。凡此种种都给这起船难增添了些许神秘色彩,也引发了人们的各种猜测。翻阅当年的资料发现,太平轮的失事原因,所有的法院证词都指向太平轮超载是撞船的元凶之一,目前仍有众多谜团没有解开。

目前有关太平轮事件的描述最被学界认可的是台湾作家张典婉的作品《太平轮1949》。张典婉的家人当年就是一九四八年搭乘太平轮来到台湾的,她追踪太平轮事件多年,在历史的见证者一个个凋零之时,出于对那段历史那个时代的纪念,作者搜集了大量文献资料、采访了众多事件幸存者和罹难亲属,在此基础上完成了书籍的创作。她期待有更多的人关注史实本身,而不是电影所渲染的乱世“伟大”爱情。

作为一九四九年后第一位被介绍到大陆的台湾作家,白先勇一直是文学界探讨研究的重点,他的许多作品被拍成了电影、电视剧,其中最被大陆观众所熟悉的可能要数电影《最后的贵族》了,它是著名导演谢晋根据白先勇的短篇小说《谪仙记》改编而成。

小说《谪仙记》是小说集《纽约客》的第一篇。谪仙,原指神仙被贬入凡间后的一种状态,引申为才情高超、清越脱俗的道家人物,有如自天上被谪居人世的仙人。恰如小说《谪仙记》中的李彤。小说《谪仙记》以慧芬的丈夫陈寅的视角讲述了主人公李彤一生的起落遭遇。李彤与慧芬、张嘉行、雷芷苓四人曾经是是上海贵族中学的同班同学,又一起去美国留学,这其中又数李彤在各方面更胜一筹。李彤从小生活条件优越,家庭地位显赫,父母视她如珍宝,在同龄人中也是佼佼者。来到美国后,在学校也是出尽了风头,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然而后来家里出了事,父母遇到船难双双离世,家当也没有了。这个噩耗使李彤的性格发生了大转变,她由一位骄傲的世家贵族小姐瞬间沦落为漂泊的异乡人,当境遇相似的姐妹们逐渐与现实妥协、接受现状的时候,她仍旧丝毫不改旧日习气,继续以任性、佻挞的姿态生活在众人的视线里,游走在很多男人间,而最终她又选择以威尼斯跳河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绝决地离世。李彤的父母是因为国内战争爆发选择乘坐太平轮去往台湾的,白先勇有意选择太平轮作为李彤命运转折的关键是有其特殊的意义的。太平轮事件在当时可谓轰动全国,有很多政界精英,商贾名流选择乘坐这个豪华邮轮离开炮火连天的祖国,不料却发生意外。可以说太平轮不仅改变了这些人这些家庭的命运,也改变了中国的命运,一艘通往台湾的轮船就这样将中国一分为二,自此开启了长达数十年的戒严。小说开头的叙述不但支撑起故事的宏大时代背景——中国大陆的政权更迭以及“太平轮”沉没等真实的历史事件,也构成了李彤日后行为背后强大的推动力:自幼的骄奢放纵造成了她日后叛逆的性格,而特殊的身世又使她与国家命运密切相连,令她对家园故土的依恋更加深重。因而,当李彤失去国与家的支撑,又不肯和现实妥协,她的悲剧便成为定局。

李彤的身世导致她与中国的命运有不可分割的密切联系,不仅如此,作者更是直接地将二者相互等同。父母的离开不仅使李彤失去了幸福温暖的家庭,也阻断了她与根之间的联系。李彤在《谪仙记》里的绰号叫“中国”,用意很是明显,白先勇语气中流露出了感伤怀旧的态度,“我们感觉得出,他也像《谪仙记》里的慧芬那样,为着失落的中国(李彤),心中充塞着一股及深沉而又极空洞的悲哀”。白先勇在谈到李彤这个人物形象时也曾表示:“时代的没落,人物身上的背负,不只是她个人的。一个留学生在异国的寂寞,深处代表着很大的东西。”

对李彤穿着的描写,一方面是通过旁观者陈寅的叙述,另一方面也包含了许多象征与隐喻的色彩。在小说的开头慧芬对她们出国那天在上海龙华机场的描述中,她们四人不约而同地都穿上了一袭红旗袍,而又数李彤的旗袍“红得最艳”。后来在慧芬的婚宴上她穿着“银白底子飘满了枫叶的闪光缎子旗袍”,上面的枫叶“红得像一球球火焰一般”, “她那一袭绛红的长裙差不多拖跌到地上”,与周大庆见面时她也“穿了一袭云红纱的晚礼服”,。旗袍、红色这些元素一直被看做是代表中国传统文化的符号。不仅如此,她的姐妹黄慧芬、雷芷苓和张嘉行被她指派为二战“四强”里的“英美俄”,李彤则自诩“中国”。英美俄皆是欧美强国,而中国是东方文化的唯一代表,与其他三国无论是在地理位置还是文化习俗上显得格格不入。可以很明显的看到,黄慧芬、雷芷苓、张嘉行三人虽然也都因国运与家境的剧变遭受到冲击,但她们愿意重新开始、接受现实,她们融入欧美社会都比李彤顺利得多,李彤却因始终不能斩断过去、屈从现实,最终一步步走向死亡。直至李彤投河身亡以前,她也没有忘记当年这一玩笑,坚持地以“中国”自诩,这更是作者以李彤象征中国的证明。

作者选择以李彤比喻传统中国:小说中陈寅用“惊人”一词来形容李彤,应该说李彤的美艳动人与中国传统文明的辉煌绚丽在本质上是一致的,二者的命运更存在一种平行和暗合,即是不可逆转、无处逃避的衰亡命运。

李彤是一个太过于特立独行的女子。在机场送别的场景中,“李彤的母亲搂着李彤哭得十分伤心,连他的父亲也在揩眼睛,可是李彤戴着一副很俏皮的吊梢太阳眼镜,咧着嘴一径笑嘻嘻的”③那时的她还不懂得离别的真正含义,以一种让人看似不解的方式面对眼泪。直到父母出事,她才将自己伪装的假面暂时卸下来。但是经历了国家政权的更迭、父母双双离世,李彤的仙人般的日子也就宣告了结束,成为了一名漂泊的“纽约客”,一名“谪仙”。可是她又不甘心这样委曲求全,于是就以自己的方式与这个世界抗争。她流连于灯红酒绿的酒吧、赌场,仿佛只有这些才能填满她空虚的内心世界。她也渴望拥有美好的爱情,身边虽不缺少追求者,但她总是用“叛逆”的姿态对待他们:赌马场邓茂昌让她下注的马她偏不听;周大庆劝她少喝酒她却要选最烈的喝。她始终无法真正打开心扉接受每一个爱他的人,于是就选择用封闭的躯壳麻痹自己。可以说李彤在试图用一种她自己认为对的方式融入到美国的社会中去,无奈面对迥异于自己从小接触的东方文化的西方文明,她的内心始终是矛盾的,而这种无依无靠的漂泊之感也注定了她的悲剧结局。她太渺小了,她的所有反抗并不能给这个现实的世界带来丁点儿阵痛。

白先勇作为留学生以及小说的书写者,表达了对李彤深切地同情,因为同样的人生经历使白先勇更能体会他们在这种特殊的文化环境中所面临的情感和精神上的痛苦,更能引发共鸣。但是在同情之余也表达了白先勇对母体文化真挚的依恋以及深深的忧虑。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白先勇是对其前途抱有坚决的决心和信心的,他并没有迷失自己,满怀爱国热情,并将这种热情通过作品传递出来,语言上虽略显含蓄内敛,但是内心的坚定却毋庸置疑。

中国的传统文化曾有过辉煌的过去,可是如今,经过数百年的封建统治和抗日战争以及国共内战的侵蚀,这些曾经让人引以为傲的中华文化也变得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踽踽而行,往日的辉煌一去不复返了,展现在在人们面前的是更符合人们需求和时代要求的西方文化。面对这一窘境,白先勇对他们的无所适从表达了同情,更深一层的是想要以此来表达对传统文化没落的忧虑和哀悼。

在袁良骏看来,“这些年轻的浪子,他们的出现绝非偶然,而是中国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特定的社会经济结构决定的。没有中国的分裂、穷困,何以会形成一浪又一浪的留学热?没有中国知识分子的穷困潦倒,这些无根的浪子也许早就有了自己合理的归宿。”④时代的悲剧造成了个人的悲剧,这些被迫流落海外的浪子们游荡在异国的角落,像受伤的猎物,舔舐着自己的伤口,迷失在黑暗中。

太平轮的记忆岂是爱情而已,是上千个家庭妻离子散的人间苦难,是一个时代悲惨的记忆。

就在不久前,太平轮罹难家属和生还者踏上了这艘船,前往当年船难现场,这是简单而庄重的海祭仪式,以告慰上千个漂流在海上的亡灵。

(作者单位:内蒙古民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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