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PP中的CSR条款及其影响与启示

文|李丽



TPP中的CSR条款及其影响与启示

THE IMPACT AND ENLIGHTENMENT OF TPP’S CSR TERMS

文|李丽

环境和社会问题的出现让企业社会责任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新议题，并随着国际直接投资和全球化的发展而在全球快速推广。当前，企业社会责任已经成为影响国际贸易和投资的重要内容，不仅在各国国内立法中有所体现，也越来越多地体现在各类贸易和投资协定之中。

TPP作为美国主导的高标准自贸协定，是美国保持其国际规则制定权的具体成果，也是美国将其国内规则国际化的重要体现，虽然是12个国家达成的协定，但很多条款内容反映了美国的价值观和利益诉求，包括将贸易与劳工标准挂钩、贸易与环境标准挂钩、通过贸易协定实现对其他国家国内规制的影响等。本文将梳理TPP中社会责任相关条款及其主要内容，分析此类贸易协定中社会责任相关条款出台的背景、发展现状与趋势，并分析其中的影响及对我国的启示。

一、TPP中社会责任相关条款

与以往自贸协定相比，TPP既延续了美国以往签署的自贸协定的内容，包括关税和一般非关税措施，如环境、劳工、知识产权等内容，也包括电子商务、竞争政策、国有企业、中小企业、监管一致性、发展、透明度和反腐败等新的内容，在条款范围和内容上进一步拓展。TPP协定中有多个条款都与企业社会责任相关，有的条款本身就是企业社会责任的核心议题，如第19章劳工、第20章环境、第23章发展、第26章透明度和反腐败等条款；也有的条款规范的内容与企业社会责任目标相同，如以保护人类和动植物的生命健康和安全、保护环境、防止欺诈行为等为合法目标的卫生与植物卫生措施（SPS）和技术性贸易壁垒（TBT）章节。此外，TPP协定还将企业社会责任作为专门条款分别在劳工和环境章节正式提出。

1.劳工

TPP协定中的劳工条款要求TPP各成员履行1998 年国际劳工组织《关于工作中基本原则和权利宣言及其后续措施》中有关劳工权利保护的义务，同时不得将劳工标准用于贸易保护主义目的。具体说来，与各类社会责任倡议中所述类似，劳工问题包括：1）结社自由和有效承认集体谈判权利；2）消除一切形式的强迫或强制劳动；3）有效废除童工及禁止最有害童工形式；4）消除就业与职业歧视；5）最低工资、工作时长、职业安全及健康相关的可接受的工作条件。

在具体实践方面，TPP鼓励劳工相关的自愿性社会责任倡议，并要求各成员方通过提高劳工相关的合规信息透明度等方式提高公众的劳工相关的法律意识，并通过一定的程序来保障公众的参与；还对劳工合作作出了细致的规定。第19.7 条企业社会责任专门条款规定“每一缔约方应努力鼓励企业自愿采用为该缔约方所批准或支持的与劳工相关的企业社会责任倡议”。

对于争端解决问题，TPP给出了包括合作性劳工对话、劳工磋商及最终争端解决机制的系统方案，为劳工条款的实施奠定了基础。

2.环境

TPP环境条款要求TPP成员促进高水平的环境保护，通过相互促进的贸易和环境政策及环境法律法规的有效实施，以及通过合作提升TPP成员处理与贸易有关的环境问题的能力，以此来加强环境治理，促进环境保护以及对自然资源的可持续管理和利用；同时也避免环境法律及相关措施的制定和实施对贸易和投资构成变相限制。

从内容上看，TPP的环境条款重点关注三个方面的问题：1）污染物排放；2）有毒有害化学品；3）野生动植物保护。为此，TPP环境条款分别从多边环境协定、臭氧层保护、保护海洋环境免于船舶污染、贸易和生物多样性、入侵外来物种、向低排放和适应型经济转变、海洋捕捞渔业、打击野生动植物非法贸易等方面作出了进一步的规定。

在具体实践方面，与劳工条款类似，环境条款也明确提出了公众参与问题，并规定了详细的程序以确保公众有效参与。第20.10 条也是企业社会责任专门条款，规定“每一缔约方应鼓励在其领土或管辖权范围内运营的企业自愿在其政策与实践中采取与环境相关的企业社会责任原则，并与该缔约方接受或支持的国际公认标准和指导方针相一致”。除此之外，第20.11 条还对提高环境绩效的自愿性机制进行了规定，进一步鼓励自愿性机制环境绩效标准的制定和实施。

在争端解决方面，TPP规定了从环境磋商、高级代表磋商、部长级磋商及最终争端解决的系统争端解决方案。

3.透明度和反腐败

反腐败问题是近几年社会责任的热点议题之一。TPP中的透明度和反腐败章节内容主要针对的是TPP成员的政府部门，但其第 26.10 条关于“私营部门和社会参与”部分明确规定“依照其法律制度的基本原则,每一缔约方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采取适当措施,促进公共部门之外的个人和团体,如企业、 民间团体、非政府组织和社区组织积极参与对影响国际贸易或投资的事项腐败的防止和打击,并提高关于腐败的存在、原因、严重性以及威胁方面的公众意识”。该条款将鼓励TPP成员制定或出台相应的国内政策和措施来鼓励企业加强内部规范运作，同时提高对外的透明度，包括在相关年度报告中公开公开其内部控制、道德和合规项目或措施等。可以看出，TPP中的透明度和反腐败条款的内容与企业社会责任中的反腐败议题也是高度相关的。

4.发展

可持续发展是企业社会责任的目标，发展是解决各类社会和环境问题的基础。TPP协定也明确了发展在促进包容性经济增长方面的重要性，通过贸易和投资促进经济发展，通过商业和工业发展、创造就业和缓解贫困，对经济增长利益进行更广泛的分配，从而进一步帮助解决各类问题。

从内容上看，TPP发展条款涉及很多社区参与和发展的议题，包括妇女发展问题，教育、科技、研究和创新，为公私伙伴关系提供便利等。

二、社会责任相关条款的产生背景、发展现状与趋势

当前，与企业社会责任相关的内容已经越来越多地体现在国际贸易与投资规则之中，很多贸易和投资协定中都包括劳工和环境条款。社会责任相关条款有其产生的时代背景，也反映了欧美等发达国家的利益诉求，未来将成为国际规则的重要组成部分。

1.产生背景

1）社会责任与可持续发展成为时代主题

当前，企业社会责任与可持续发展已经成为时代的主题，2015年9月联合国正式推出可持续发展目标，进一步明确了未来的发展方向，企业社会责任成为推动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实现的重要手段，也成为各国重新制定规则以把握未来竞争优势的重要领域。

2）发达国家重构经贸规则，致力于将贸易与劳工、环境标准挂钩

社会责任相关条款的产生源于发达国家希望将贸易与劳工标准和环境标准挂钩的初衷，并随着社会责任运动在全球的推广而不断提高公众的意识，通过供应链中的社会责任审核和认证等活动不断渗透到国际贸易之中，通过对跨国公司的监管渗透到国际投资之中，从而从民间自愿性规则向官方规则过渡。

3）WTO多边谈判受阻或不能实现利益诉求

TPP及其他区域性贸易协定中社会责任相关条款的出现的另一个背景，是欧美为主的发达成员在WTO多边贸易体制中的利益诉求受阻。从关贸总协定时代开始，欧美就致力于将贸易与劳工标准挂钩，但因发展中国家的反对而未能成功，劳工议题一直未能纳入WTO谈判之中。直到现在，欧美将贸易与劳工标准挂钩的努力也没有放松，多哈回合谈判中21世纪新议题的提出就可见一斑，其中包括劳工标准在内的多个企业社会责任相关议题称为发达国家的新的利益诉求。而环境议题虽然已经纳入WTO谈判（WTO多哈回合谈判在启动之初就包括贸易与环境议题的谈判，2014年也已经正式启动了关于环境产品的诸边谈判），但因为环境议题涉及内容众多，各方利益冲突也比较明显，当前WTO谈判中仅涉及环境产品谈判，更多环境规则相关的内容并不涉及，不能满足欧美等国的利益诉求。

在多边受阻或不能实现预期目标的情况下，美欧已经将劳工、环境等与社会责任相关的议题纳入到其双边或区域贸易与投资协定之中，以期通过双边或区域来推动多边规则的制定。

2.发展现状与趋势

自1994年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签署以来，自由贸易协定中包含劳工和环境条款的现象已经越来越普遍。目前美国与欧盟与其他国家签署的双边或区域性贸易协定中几乎都包含劳工和环境条款。除了TPP外，美国与韩国、澳大利亚、智利、哥伦比亚等国签署的自贸协定中都包含劳工和环境条款。而欧盟更是在其贸易政策中明确将可持续发展条款纳入其新签署的自贸协定之中，其中可持续发展条款将包括劳工标准、环境保护等内容。2010年以来，欧盟与韩国、中美洲国家、哥伦比亚、秘鲁及新加坡签署的自贸协定中都包括贸易与可持续发展条款，有些明确提出企业社会责任议题。而在正在谈判的TTIP中，欧盟内部也非常关注劳工、环境、食品安全等方面的内容，采取各类措施防止TTIP降低欧盟在上述方面的保护水平。

可以看出，劳工、环境等社会责任相关议题纳入区域性贸易协定，已经成为当前发达国家签署的新一代自贸协定的重要内容，未来很可能会在多边贸易体系中得到更多讨论。

中国应利用自身的优势和巨大的国内市场，积极在双边、区域和多边贸易谈判中提出中国方案，发出中国声音。在社会责任相关领域，可以总结和提炼国内的成功经验，并在RCEP等自贸协定中倡导各方共同努力，推动地区可持续发展。

三、影响、启示与建议

1.TPP将对国际贸易规则重构产生重要影响，中国应积极争取话语权

美国主导TPP谈判，很重要的一个目标是牢牢把握住国际经贸规则的制定权和话语权，以此来应对中国等新兴经济体在WTO及其他贸易规制制定中越来越多的影响力。从TPP条款内容可以看出，美国正在通过TPP为亚太地区贸易设定更高标准，以此来进一步影响全球贸易规则。中国作为对外贸易大国，更多是国际规则的接受者，而不是主导者，就像在矿产品、农产品等多种大宗商品采购上数量金额巨大，但却没有定价权。

中国应利用自身的优势和巨大的国内市场，积极在双边、区域和多边贸易谈判中提出中国方案，发出中国声音。在社会责任相关领域，可以总结和提炼国内的成功经验，并在RCEP等自贸协定中倡导各方共同努力，推动地区可持续发展。

2.从国情出发，通过参与并努力主导规则制定来维护我国的竞争优势

规则总是与利益相伴相生，不同的规则服务于不同的利益。随着中国对外贸易和投资的快速发展，中国已经在传统的贸易和投资领域占据重要的市场份额，中国企业的快速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使其在国际市场的影响力不断提升，并极大地影响其他贸易与投资主体的既有利益。

在这种情况下，发达国家的政府和企业开始探讨新的贸易与投资规则，以维护其竞争优势和利益。企业社会责任相关条款越来越多地融入贸易和投资协定中就是重要的体现，TPP中更是明确在劳工和环境章节提出社会责任条款，将贸易措施从边境转到边境内，从针对产品到针对制度，为国际贸易和投资设定新的标准。TPP中的劳工和环境条款反映了美国的利益诉求，重点反映了美国关注的议题，对于劳工和环境更为重要的议题也仅从美国关心的角度进行规定，如环境中的转基因作物与产品、应对气候变化等环境影响重大的议题都没有涉及。对中国而言，一个更加公平合理的贸易与投资规则是更有利于开放型经济发展的，因此，应结合中国国情，以促进发展为目标，将既有利于提升我国竞争力，又能促进区域可持续发展的做法纳入贸易和投资规则谈判之中，通过规则来促进发展。

编辑｜王秋蓉 qiurong.wang@wtoguide.net

作者为对外经贸大学技术性贸易措施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