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全球化越应加强国家认同教育
2016-03-31曾水兵
全球化和现代性的发展使社会文化出现多样性展示、流变性呈现和断裂性改变的现象,一方面促使人们文化自觉性的增强,另一方面又会带来国家内部群体对国家的疏离以及国民身份认同的困惑。
认同是指主体对自我时空存在的一种确认,也就是对“我是谁”的一种追问。国家认同是个体在回答“我是谁”“我属于谁”等问题的时候,涉及到个体与国家关系这一层面的自我意识。它指公民在心理上认为自己归属于国家这一政治共同体,承认自己具有该国成员的身份资格,由此产生的凝聚情感使公民积极地为共同生活效力,而且在共同体有危难时愿意牺牲自我。国家认同是国民身份认同的核心,是融合国家政治认同、民族认同和文化认同多重认同的耦合体。
国家认同既能为公民个体提供身体安全和心理安全,也是维系一国存在与发展的重要纽带。正如亨廷顿所言,“只有当人们认为自己同属一国时,国家才会存在”。[1]国民国家认同感的培植离不开公民教育。公民教育的本质在于培养个体对自己在政治国家中的身份、地位的自觉意识。通过公民教育培植国民国家认同意识,是构建现代民主国家共同体和增强民族国家凝聚力的重要途径。
一、国家认同:国民身份建构的基础
人作为一种社会性的存在物,处在一定的社会关系网络中,具有相互依靠、相互扶持的的群居本能。所以,人总是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某个群体中的一份子,被其他成员所接受,获得他人的支持和认可,这种归属感是人的一种基本需要。在现代社会,个人要依靠国家并在国家的范围内获得生存与发展的资本。国家认同作为重要的社会认同,在保证个人的本体性安全上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具体的社会认同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一个人的行为和基本偏好。一个人若缺失认同,即出现“认同危机”,就会产生严重的无方向感和不确定性。在吉登斯看来,认同是人寻求自身本体性安全的结果。所谓“本体性安全”,指“大多数人对自我认同的连续性以及对他们行动的社会物质环境之恒常性所具有的恒心,是一种人与物的可靠性感受”。[2]人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寻求本体性安全,从心理上理解也就是内心的归属感。马斯洛认为,归属的需要是人的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满足后主导个体生活的优势需要,它能使个体从群体中获得强烈的肯定和激励,获得心灵上的慰藉和本体的安全。
国家认同是所有集体认同中最重要的一项,民族国家既能更好地保障身体安全和心理安全,也能提供保护个人认同和追求个人卓越感以及价值的认同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个人的梦想与国家命运始终紧密相连。国家归属感是每个个体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而民族国家形成的民族文化和精神是构成每个个体的真实“生活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个体寻找意义和追求价值的“生活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个体在影响着国家,国家也无时无刻不在塑造着每个自我。
个体和国家之间的信任如果出现了严重危机,最终将导致自我信任危机,使得个体表现出对自己未来的迷茫,进而发生严重心理危机。国家认同教育影响到个体国民身份的塑造,关涉到个体本体性安全的建构。“对公民来说,没有认同意识,公民身份只是共同体自上而下的身份赋予,是一种被动接受。”[3]个体与国家之间各种权利义务的实现必然依赖于公民个体对“国家公民身份”的内在认同。属于一个群体和对这个群体有归属感是两回事。一个人在出生时“被规定”为某国公民,但如果没有对国家的认同,那么还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公民。
二、全球化对国家认同提出的挑战
全球化是以“现代性”为核心价值诉求的现代化(工业文明)在全世界范围内的拓展。全球化将所有的国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是当今世界一股不可阻挡的潮流。但全球化也是把双刃剑,它一方面加快推进了世界共同体的建设,增进了不同民族之间的交流;另一方面造成了不同文化和价值观念冲突场域,凸显了民族与文化的差异性。全球化和现代性的发展使社会文化出现多样性展示、流变性呈现和断裂性改变的现象,一方面促使人们文化自觉性的增强,另一方面又会带来国家内部群体对国家的疏离以及国民身份认同的困惑。
第一,全球化使得公民从单一的国民身份走向融合的超公民身份、世界公民身份等为一体的多层次身份。伴随着全球化时代的来临,公民参与公共生活的范围日益广阔,并已经超出了民族、国家的边界。从参与的主体来看,既包括民族国家,也包括跨国公司、国家组织、全球公民社会组织、企业和个人等;从关系性质来看,从固定化、被动的身份认同,到现代主动性的、选择性的认同。由于国家之间自由往来越来越方便和快捷,尤其是跨国公司造就了一批多重身份的公民。比如一个中国公民,早上从法国出发,中午出现在日本的咖啡厅,晚上又到了英国的会议室,他的国家身份、文化身份、社会身份就这样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他的国家认同指向中华人民共和国,他的文化认同却包括了对外来文化的吸收与接纳,他的经济身份大概是属于跨国公司,如此等等。
公民身份不仅体现着个体与国家共同体之间的关系,也体现着个体与其他跨国组织乃至世界之间的关系。公民身份从单一的国民身份走向融合次国民身份、超国民身份、世界公民身份等为一体的多重身份。公民身份认同的多层次性改变了传统以民族国家为核心的认同界限,国家公民身份受到挑战,也就是以民族国家主权为边界的公民身份认同受到挑战。正如吉登斯所言,“比起以往的时代,全球时代的个人身份认同出现了更大的危机……在全球时代,要弄清自己的身份认同并非一件易事。”[4]在认同多重困境中,人们在茫然中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是谁,从而产生观念、心理和行为的冲突及焦虑情绪。
第二,全球化中的模式化和标准化消解了民族认同意识,同时凸显了民族文化的差异与冲突。全球化在一定程度上消解了民族归属意识和传统意义上影响国家认同的自然因素,例如领域分界问题,在全球化时代已经变得不再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乔纳森·弗里德曼就认为,全球认同与民族认同存在着反向作用关系。当全球认同增强时,民族认同便衰弱;当全球认同衰弱时,民族认同便增强。德国社会学家贝克就指出,全球化带来了“解民族化”, 即全球化带来的“模式化”和“标准化”打破了民族之间边界,民族走向“同一化”:“在经济、政治、生态、文化、生涯史的经济全球化进程中,上述存在于国家社会空间和认同中的思想、行为和生活的建构崩溃了。世界社会意味着,各种打破并搅乱政治和社会的民族国家正统性的权力机会、社会行动、生活和认知空间。”[5]全球化同时凸显了民族文化的差异与冲突。西方国家凭借其经济上的主导地位,极力推行西方文化,以西方模式作为全球化的标准,消灭弱小的民族文化,使得世界变成同一的西方文化,反抗西方文化的入侵,确立自身民族文化身份,成为发展中国家的重要课题。
第三,现代社会的消费文化降低了民族文化认同感和政治参与,消解了公民国家社会责任。消费文化就是消费社会的文化。全球化带来全球消费主义,消费成为自我认同的外在标志,而自我认同是消费的内部依据。[6]消费文化“遵循快乐主义,追逐眼前的快感,培养自我表现的生活方式,发展自恋和自私的人格类型”,而“一旦消费的私人化成了构成自我的唯一手段,风格和时尚便会成为高度个人化和不断变化的认同的源泉,人的认同会被这些变化不定的消费商品或明星、广告和科学幻想人物的媒体图像的‘个人化‘符号化之类东西所左右,这所导致的后果往往是人们自觉或者不自觉地以此来弱化或者代替阶级、性别、人种、民族和国家等诸如此类的社会和集体认同”。[7]
随着大众消费时代的深入,人们以消费模式作为判断自己人和其他人的主要标志,他们更多是基于喜欢的运动、食品、服饰和生活方式来建构认同感,而职业、种族、政治观念这样一些传统的区分社会阶层的因素渐渐淡化。比如说,年轻人越来越喜欢通过参加各种娱乐团体来寻找自己生活方式上的同类,他们因为一起旅行、冒险、运动而成为同伴,但是互相之间可能很少会重视和有意探问对方的职业、家庭出身或政治信仰等。这时,所谓国家、集体、责任等诸如此类问题只能成为消费社会的附属品而已。
三、强化以国家认同为核心的国民身份认同教育
面对现代化、全球化的新形势和新挑战,如何维护国家安全、巩固意识形态的统一,如何促进公民对民族国家的认同,维护社会团结的问题亟待解决。近年来,中国富豪移民潮引发媒体的广泛关注。移民作为公民的基本权利本来无可厚非,但这背后隐含着对国家信心不足、民族情感缺失的不争事实,反映出当代中国转型时期公民国民身份认同面临的挑战。要防止产生社会离心力,促进社会的整合和团结,不仅需要一套解决社会冲突的整合机制,还需要通过一套有效教育方式来培植共同的国民身份认同感。
(一)加强社会主义宪法认同教育,促进公民政治身份认同
政治认同是现代国家共同体维系的基础。正如亚里士多德认为,“一种政体如果要达到长治久安的目的,必须使全邦各部分(各阶级)的人们都能参加而且怀抱着让它存在和延续的意愿。”[8]这种意愿就是一种政治归属感,即政治认同。宪法是作为国家公民权利保障的根本,赋予了公民平等的身份资格,对公民权利进行了清晰的界定。只有在宪法的保护下,公民的权利与地位得到保障,才能产生对国家利益和国家独特性的赞同与维护。在现代国家中代表广大民众共同利益并且取得他们普遍共识的的政治认同,本质上就是宪法认同。“公民国家认同,便是对作为国家根本法规范下的国家文化和制度架构的认同,即对主权和法统的一种认同,即是一种宪法认同”。[9]宪法认同教育是公民教育的核心。认识、接纳和认同本国的国家制度是世界各国公民教育的基本目标之一。美国公民教育内容丰富,其重点内容围绕公民与政府的关系展开,引导学生认识与理解美国制度的基础和特点、美国政府的目标与职能等,接纳美国的社会生活方式,并培养学生建构理想美国社会制度的能力。在德国,所有学生到了一定年龄都要学习《基本法》,从小培植对德国社会制度的认同感。社会主义宪法是我国民主制度的基石,通过宪法教育普及宪法知识,培养宪法意识,是促进我国公民政治身份认同的根本。
(二)推进中华民族文化认同教育,促进公民民族身份认同
文化认同指的是由于分享了共同的历史传统、习俗规范以及无数的集体记忆,从而形成对某一共同体的归属感。“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身份认同的基本依据”,我国各族人民共同创造的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生生不息、绵延不绝,是我国各族人民几千年来共同团结奋斗,克服艰难险阻,战胜内忧外患,创造幸福生活的强大精神力量,既是维系整个中华民族的精神力量,也是建构中国人身份的文化根基。也就是说,我们之所以把自己看作是中国人,是因为我们的身上流淌着中华文化的基因。缺乏这种文化基因,我们就没有作为中国人的标志。
面临全球化的挑战,推进以中华民族文化为核心的主流文化认同建构,是涵育当代公民民族精神气质,增强当代公民国民身份认同感的重要途径。民族的文化也是世界的文化,只有在全球化背景下保持自我文化独特性和个性,才能在世界文化中保持独立的地位。近几年,随着国学热在中国大陆的兴起,人们逐渐认识到传统文化的重要性。但是,有关这方面的教育显然还不足以完全应对多元文化的挑战,传统文化教育绝对不止于开设国学课程。学校作为弘扬和培养民族精神的主阵地,应该以民族文化为载体,民族情感为切入点,将民族精神的培育贯穿于教育教学的全过程。用民族精神熔铸于当代公民品格的形成当中,从而使他们自觉将自我利益与国家利益统一起来,坚定爱国信念,增强中华民族身份认同感。
(三)强化我国历史认同教育,形塑公民理性爱国意识
欲灭其族,先灭其史。一个失忆的民族,是无从产生历史认同的民族。在全球化时代,要使学生产生历史认同,进而达到国家认同,就必须进行历史教育以保留和强化他们的历史记忆。历史记忆的丢失会产生对民族或国家的疏离感,逐渐地认为自己不是民族的一份子,因此,当今世界所有国家都非常重视对青少年进行本民族、本国家的历史认同教育。
在全球化时代,历史教育已经超越了历史学科本身的范围而具有文化传承和国家认同意义上的重要作用。假如对我国民族璀璨的文明缺乏必要的了解,就无从产生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假如对民族的苦难历史没有刻苦铭心的理解,就难免割裂我们民族的发展历史,片面看待当代中国的社会制度。因此,首先要加强历史教育,加强对中国近现代史、中共党史、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史的学习,加强对世界上不同国家不同发展道路、发展模式及发展效果的比较认识。认识中国在近现代历史中遭受的屈辱,树立忧患意识,增强责任意识。以史为鉴,客观地看待中国在全球的位置,了解国家发展的未来前景,将有助于公民辩证地比较思考,理解我们国家体制的独特性和优越性,既可以避免妄自菲薄、崇洋媚外,又能增强国家与民族自信,从而增强民族国家的自豪感和责任感,增强国民身份认同意识。[10]
另外,国家认同感的培植离不开公民道德建设。个人是认同的主体,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必须通过个体的思想行为表现出来。民族认同和国家认同与个人的道德素质密切相关,是公民道德的基本体现。对现代国家公民来说,任何一个人在拥有国家赋予的各项基本权利的同时,也都对国家负有基本的法律与道德义务。其中,爱国是最基本的义务。应努力培养各族人民的公民意识,增强国家归属感和认同感,认识到身为国家公民具有维护国家统一,保护国家利益的根本义务。只有首先维护好国家的统一、国家的根本利益,才能维护好自身的利益,从而做到以热爱祖国为荣,以危害祖国为耻。
参考文献:
[1]塞缪尔·亨廷顿.我们是谁?——美国国家特性面临的挑战[M].程克雄,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5:80.
[2]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田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0:80.
[3]赵光锐.欧洲公民与国家公民:欧盟双重公民身份问题研究[J].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5):58—64.
[4]安东尼·吉登斯.全球时代的民族国家[J].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1):1—8.
[5]贝克.全球化危机[M].孙治本,译.台北: 台湾商务印书馆,1999:91.
[6]韩震.全球化、现代消费和人的认同[J].江海学刊,2005(5):44—49.
[7]王成兵.略论消费文化语境中的认同危机问题[J].学术论坛,2004(2):17—21.
[8]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吴寿彭,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1996:188.
[9]江国华.宪法与公民教育[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10:376.
[10]曾水兵,班建武,张志华.中学生国家认同现状的调查研究[J].上海教育科研.2013(8):33—36.
【曾水兵,江西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邱 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