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警察的意外死亡和被杀①

塞缪尔·G·查普曼 著，王志亮 译

美国警察的意外死亡和被杀①

塞缪尔·G·查普曼 著，王志亮②译

本文编译自The Encyclopedia of Police Science Second Edition，Editor William G．Bailey．

王志亮(1962—)，男，山西左云人，上海政法学院刑事司法学院教授、博士，刑法学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刑事法学、刑罚执行。

在美国，警察因公殉职司空见惯，这其中既有被杀的情形也有事故丧生的情况。从1960年开始，美国联邦调查局作出了报告，事故中的伤亡人数令人震惊。从1960年到1990年底，在31年的时间里，共有1600名警察在事故中丧生;死亡人数从1960年报告的20名这个低点上升到1989年79名的高点。在这31年时间里，每年平均约52名警察死于意外事故。2013年有32名美国警察被枪杀，2014年被枪杀的警察人数多达50名，比2013年激增了56%;2013年仅有5名警察被伏击而死，2014年有15名警察遭伏击而死，与2012年持平。警察被杀与警察调查犯罪嫌疑人有关联，与其自身的某些因素相关，与促发事件相关。为纪念因公殉职的警察，美国建立了一座国家执法官员纪念碑，社会还组建了执法官员基金会。

美国;警察;死亡;纪念

一、警察意外死亡和被杀概况

不论以什么标准来看，在美国作为执法官的男性和女性警察，从事的都是以非同寻常的人身危险为特点的一种职业。这些工作人员从开始登上工作岗位就意识到他们的工作不是厅室内的游戏。他们知道，在任何时候，不论白天还是夜晚，此类不寻常的事情都可能发生，而且他们可能遭受致命的伤害。举例来说，在1990年就有61名警察被杀，而且另外有71794名警察在工作期间遭到伤害。

不仅警察被害的场面情节普遍萦绕在警察的脑海里，而且他们应该意识到，在工作中同样也会遭受意外事故的伤害或被夺去生命。但是，警察执法中的这种情况几乎得不到应有的重视。问题到底有多大?虽然问题很大，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究竟有多么大、多么普遍，因为没有数据显示出每年在工作岗位上遭受侵害的警察人数。另一方面，在意外事故中死亡的警察人数，从1960年以来，每年由美国联邦调查局作出了报告，事故中的伤亡人数令人震惊。从1960年到1990年底，在31年的时间里，共有1600名警察在事故中丧生;死亡人数从1960年报告的20名这个低点，上升到1989年79名的高点。在这31年时间里，每年平均几乎有52名警察死于意外事故。

表1表明了从1973年到1990年底警察意外死亡的现场情境。在这个18年的期间内共有1096名警察死亡，其中汽车、摩托车的交通事故夺去了530名警察的生命;在徒步协助抛锚汽车、指挥交通、指示街道方向、发出交通传票或者在路障点值勤时，另有251名警察死于事故中。涉及固定翼或直升机的意外事故夺去了138名警察的生命。这些意外事故是由各种不同原因引起的，有天气状况，有机械失灵，也有驾驶员失误，如由于没有看到而撞击到像电缆或高塔之类的障碍物。

从1973年到1990年底，分析每年统计的数据，没有显示出有明显或不寻常的趋势。然而，数据引起了一些观察，例如，138名警察死于飞机意外事故，其中有63名警察死于1981年到1986年底的六年时间里。在这个时期恰好许多警察部门组建了空中联队，死亡警察总人数可以反映出在急剧扩张的这个时期许多新单位的情况。

从1986年到1990年底，死于事故中的20名警察中，只有一名丧命于操作枪支而非枪战环境，这是对警察进行更大规模的警用武器训练所引起的。从1988年到1990年底，在训练期间只有一名警察意外死于实弹射击，这个事实非常突出和幸运，因为在这些年里数以千计的警察用枪从六发子弹标准38毫米口径连发左轮手枪改为有更多子弹容量的9毫米半自动随身配枪。在这些年里，许多警察部门也引进了一批半自动长枪作为警用武器系列。

总之，意外事故是警察工作特有的，因此总会发生可能导致受伤或死亡的不幸事故。为了减少不幸事故的发生，警察行政管理部门应该采取及时和现实的措施，例如，实施意外事故减少计划，强化所有种类的训练，加强监督警察履行职责，都在于促使工作人员强化安全意识和确保工作环境更加安全。意外事故和损失减少计划，不仅迫切而且也是警察管理部门的一项良好投资。

表1 1973年至1990年，执法官员意外死亡事故的现场情形

二、警察被杀的原因分析

被杀的警察人数近几年来快速上升，从1960年的28人增加到1990年的65人，其中在统计的13个年份里每年被杀警察超过90人，如表2所示。警察死亡人数如此之高引起了人们的担忧恐惧，即警察从事的是经常有危险的工作，对此社会有关人士作了研究。其中，对警察伤亡的研究有三项值得特别关注，第一项研究由莫娜·玛格丽塔教授(1980)所作，研究了纽约市从1844年到1978年之间134年里的警察被杀案件;第二项研究由塞缪尔·G·查普曼教授(1986)所作，研究了俄克拉荷马州从1950年到1984年底之间所有执法官员的死亡案件，并且把这些杀人案件与从1960年到1984年底之间全国警察被谋杀的2129起案件作了对比;第三项研究是最新的，属于联邦调查局(1972～1990)《统一犯罪报告》中的部分内容，汇集了1980年代期间对执法官员的重罪谋杀案件数据。

表2 1960年至1990年，警察遭袭和被谋杀的分布情形

1．促发事件

艾伯特·卡达雷利(1968)开拓性地研究了从1961年到1963年之间的警察被杀案件，发现在都市区警察被杀的主导原因与抢夺事件的调查相关联，其次与调查嫌疑人相关联。在人口较少的地区，卡达雷利发现逮捕或押送囚犯是警察死亡的主要原因。

大多数警察被杀案件起因于警察启动的对嫌疑人的调查，戴维·康斯塔宁(1984)研究了从1978年至1980年的警察死亡事件，发现警察启动的调查是73．3%的警察死亡事件的原因。因此，他把警察被杀最大的单一原因认定为警察对犯罪嫌疑人的调查，以后的研究显然证实了卡达雷利的最初结论。康斯塔宁发现抢夺案件占起因于抢夺案件调查的全国所有警察死亡案件的10．8%，玛格丽塔对纽约市的研究发现所有警察死亡案件的28．5%起因于抢夺案件的调查，查普曼对俄克拉荷马州的研究表明被杀警察通常正在试图逮捕一般盗窃或抢夺罪的犯罪嫌疑人。与全国的数据相反，俄克拉荷马州受害人中的大多数警察是在处理或押送囚犯中被杀的，该州的地理延伸性和它的两座主要州监狱的相对隔绝与警察押送囚犯时所面临的危险增加直接相关。表3表明了从1960年到1990年底之间31年的期间里警察被杀时的现场情形。

表3 1960年至1990年底，执法官员被杀事件的现场情形

玛格丽塔对纽约市的分析指出，警察死亡与该警察正在调查的犯罪有本质的联系。她相信，调查严重的犯罪，如抢夺罪中武器是现实存在的，导致嫌疑犯实施了直接指向目标的射击行为以努力避免被逮捕。玛格丽塔没有把此类暴力看作冲动的行为，因为嫌疑犯的目标是免受伤害的自卫或逃脱被抓住。

有趣的是，在俄克拉荷马州这个乡村氛围相对浓重的环境里，警察被杀的特点，也符合纽约市这个都市环境结构。正如以后更加充分探究的那样，大多数俄克拉荷马州嫌疑犯有早先被逮捕的记录，因而这成为要避免被抓和再次被逮捕的又一诱因。例如，杀害俄克拉荷马州警察的一些人是逃犯，其他二人是军队的逃兵，这个信息数据与俄克拉荷马州押送囚犯的警察高死亡率相结合，表明逃跑是人们图谋杀害警察的主要理由。

2．犯罪嫌疑人

针对犯罪嫌疑人所报告的大部分数据来源于查普曼的研究，典型的俄克拉荷马州犯罪嫌疑人是白种人和男性。20岁至24岁年龄段群体的人最有可能杀害警察，每三个犯罪嫌疑人中就有一人属于这个群体;每五个犯罪嫌疑人中，有一人年龄在25岁至29岁之间。而且，几乎所有的俄克拉荷马州犯罪嫌疑人处于酗酒或吸毒的状况下，在酒精或毒品的作用下实施了伤害行为。纽约市的数据非常相似，但有两个重要区别，其一，每两个纽约市犯罪嫌疑人中几乎就有一个是18岁至25岁的男性;其二，每四个纽约市犯罪嫌疑人中几乎就有三个少数民族身份的人。如果俄克拉荷马州比纽约市具有更多的同族人，那么，比之于通常所说的特定人种群体共有的犯罪倾向，第二个区别显然是更多的人口统计学功能。与普遍信念相反，大多数俄克拉荷马州犯罪嫌疑人在事故前没有暴力犯罪的重要记录;而是，多数人有诸如入室盗窃、流浪或闲逛或通常的酒醉之类非暴力犯罪的犯罪记录。只有六人有暴力犯罪的历史，另外五人是逃犯。尽管从纽约市犯罪嫌疑人获取的信息数据只是有限的，而获得的该信息数据的88%以上有以前的犯罪历史，但是指控的行为性质没有专门阐明。

非常明显，杀害警察的大多数人在杀人之前就与刑事司法制度有某种形式的联系，这或许解释了“逃跑”以避免再进入刑事司法制度的深重动机。然而，对俄克拉荷马州的研究表明，没有一致的方式提醒潜在的受害人警惕谨慎。查普曼教授把杀害警察的凶手特征描述为“生活糟糕、沉迷于毒品烟雾笼罩而且因谋杀警察而结束一生的人”。梅杰的研究(1991)显示，在1980年代被怀疑杀害警察的1077人，在人口统计学上，非常接近上面所描述的罪犯特征。此外，她指出那些杀害警察的已决犯有24%在实施杀人行为时处于假释或缓刑中。联邦调查局研究杀害警察案件，得出的数据本质上类似于以上报告的那些;此外，该研究深入探讨了杀害警察的那些人的心理特质，得出了“没有专门杀害警察的单一个性类型人”的结论。

杀害警察的案件，不仅被绝大多数新闻媒体报道披露，而且得到了扎扎实实的调查。全国范围内从1960年到1990年底杀害警察案件的94%得以破获，俄克拉荷马州当局已经破获了从1949年至1990年底的所有杀害警察案件。全国各地杀害警察案件的嫌疑犯受到了法院的审判，认罪率也非常高。

面对被逮捕的高概率情形，潜在的罪犯被死刑威慑住了吗?卡达雷利教授进行研究得出的数据不支持此观念。也没有作过调查的威廉·贝利教授(1982)，研究了杀害警察的凶手、保留死刑和对杀害警察的人执行死刑之间的关系。贝利发现，在警察死亡人数方面，废除死刑的州和保留死刑的州没有什么区别，对罪犯实际执行死刑的州与对罪犯不执行死刑的州没有区别。

从这些数据来看，显然杀害警察是没有预谋的行为，而更多的是人、时间、地点的不幸聚合功能。查普曼对该类罪犯特点的描述也得出了这个结论，正如玛格丽塔的发现一样，即杀害的结果第一取决于警察发现了另外的犯罪，第二取决于紧急调查。

3．警察

在俄克拉荷马州和纽约市，关于杀害警察的数据披露，受害人压倒多数的是白人、男性、已婚，而且年龄在30岁至45岁之间。虽然有些被杀害的俄克拉荷马州警察工作时间不满5年，但是这些警察的工作时间平均为6．8年，大多数纽约市警察的工作时间是2年到10年。在这两个地方，多数被杀害警察不是新手。而且，随着警察工作时间的增加，死亡的可能性就会降低，这个现象可归因于基于资历的提升与无危险的角色相联系的事实。表4展示了从1976年至1990年底之间的15年期间被杀害警察的特点，这些数据本质上是与玛格丽塔和查普曼的调查结果以及梅杰小姐报告的那些相一致的。

种族时常似乎与杀害相关联。例如，在俄克拉荷马州，所有少数民族警察均是被相同种族的人杀害的——或许出于任务安排的功能。康斯塔宁发现，全国范围内，黑人警察被杀的比例比白人警察要高多了，在控制时间的情况下纽约市的研究实质上支持这个结论，1970年代被杀的纽约市警察36%是黑人。康斯塔宁发现，全国范围内，只占全国警察6%的黑人警察，却占全部被杀警察的10．7%。前任纽约市高级警官，詹姆斯·法伊夫教授(1981)，把黑人警察较多涉入生死环境解释为任务安排功能所致，即在市内高犯罪区域中履行危险职责。

表4 1976年至1990年底，被杀警察的突出特点

以1974年哥伦比亚特区警察盖尔·科布被杀为开端，整个1990年在执行职务中被杀的女警察有21名。从联邦调查局在1960年开始记录警察被杀以来，警察科布的死亡是在工作中被杀的第一位女警察。随着更多的女警察被分配在巡逻和侦探的职责岗位上，她们直接从事打击犯罪和应对毒品的治安工作，而且针对警察的暴力整体上仍旧保持高发的情况下，可以想象女警察死亡的现象将会继续发生，而且也许还要增加。查普曼教授认为，女警察被杀是“工作和非常自然的现象而非性别”的结果。

4．地理、暴力和警察

以1960年代卡达雷利的研究为开端，关于警察被杀与地理区域位置的联系，出现了两个重要趋势:其一大多数警察被杀案件发生在都市区;其二不成比例的警察被杀人数出现在美国人口多的南方。表5的数据充分说明了南方的因素，联邦调查局的数据揭示了从1976年至1990年底之间15年间的警察死亡案件。

戴维·莱斯特教授(1978，1982)作了两项研究，专门探究发生警察被杀案件的城市特点，这两项研究肯定了“对于警察最危险的地方是美国南部”的调查结果。此外，莱斯特发现，警察被杀更有可能发生在警察引起的杀人案件高发和谋杀或杀人、伤害案件高发的城市。莱斯特的第二项研究发现，警察被杀更有可能发生在使用武器自杀事件或意外事故高发和贫穷人口多的城市。

表5 1976年至1990年底，发生警察死亡案件的地区、人数及比例

研究警察被杀与地理关系的作者，通过“暴力亚文化”的理论，解释了两者之间的联系，“暴力亚文化”理论是由犯罪学者马文·沃尔夫冈和劳伦斯·费卡提创立的。这个理论主张，某些地理区域或社会亚群体，既有暴力行为的传统，也有强调宽恕谴责及暴力的价值体系。莱斯特相信，在这些地区警察被杀与其他暴力活动的高度结合关系支持了“暴力亚文化”对警察被杀的解释。简单地说，美国南部因素可能是继承暴力文化的结果，它极大地鼓励保护一个人的荣誉和财产。

三、国家的态度

1．纪念已故警察

大多数州县以及城市的警察部门，对于他们因公殉职的警察，以某种方式表达了崇高的敬意。他们采取的这些方式有纪念碑、匾额或展览品，并且以与高尚的牺牲相适应的礼仪形式充分展现出来。1991年10月15日，时任美国总统的乔治·布什宣布，国家执法官员纪念碑在哥伦比亚特区落成，他说:“美国将不会忘记那些死去的人……和那些在每一年的每一天保护并提供服务的人。”据当时统计，在美国历史上总共有13000名警察死在维护社会秩序的国家公务上，国家执法官员纪念碑表明了对他们的崇高敬意。这座纪念碑坐落在名为“司法广场”的三英亩联邦土地上，它的日常维护工作由国家公园局承担。

还有另外一个组织，即伊利诺伊州惠灵的执法官员基金会或称纪念会，用文件记载了另外约7000名警察的死亡。这个组织报告了第一个警察死亡事件，该案件发生在美国成立后的1724年。对于努力寻求更清楚定义能做什么以减少警察死亡的学者，这个组织收集的广泛文件应该是很有研究价值的。

2．结论

只要存在警察回应日常召唤或调查可疑行为的工作需要，警察必将继续遭到杀害。诚如迈耶及其同事(1986)所言，没有什么证据表明袭击伤害警察的高发事件在不久的将来会下降。防止警察被杀的最好方法是改进警察对有关信息数据的交流沟通方式，增加警察对可能发生伤害的场景防范意识，并且训练警察更好地理解有害场景的动力学。不幸的是，既然难以减少袭警行为发生的可能性，那么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增加警察面对伤害的生存能力。

(责任编辑:芮 强)

Accidental Death/Murder of U．S．Police

Samuel G．Chapman

The police’s death in line of duty，resulting from killing or accidents，is commonly seen in the U-nited States．The reports issued by FBI shows that the casualties in the accidents are shocking when there have been 1600 policemen died in the accidents from 1960 to 1990．The death toll rose up from 20 in 1960 to 79 in 1989．In 31years，there were almost 52 policemen died in the accidents in average every year．In 2014，the number of the policemen being shot increased 56%sharply from 32 to 82．There were only 5 policemen died by ambuscade in 2013 while 15 in 2014 which was the same as in 2012．The police’s death in line is connected with the duty of investigating the suspects，which also includes some personal factors and some emergencies．In order to commemorate the policemen died in line，the United States has built a monument and established a foundation．

the U．S．;the police;death;commemoration

D917

A

1008－2433(2016)04－0062－05

2016－04－25

本文属于上海政法学院刑事司法学院“刑罚创新团队”内容之一。

塞缪尔·G·查普曼(Samuel G．Chapman)，奥克拉荷马大学政治学与法律执行管理系的退休教授，现在内华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