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我迟迟不敢走近你

□小丸子



餐桌，我迟迟不敢走近你

□小丸子

从这学期开学的那天起，我就以初三学习紧张为由，把晚餐端到自己的房间吃，吃完后再把空碗碟放到门外的地上，由父母收走。有一天晚上，好友晴晴来家里还我辅导材料，撞见这一幕后笑话我说：“就算学习再紧张，也不耽误吃饭啊，你怎么弄得跟影视剧里被看管、囚禁的犯人一样呢？”

其实晴晴有所不知，我在学校紧张地学习了一天，父母也在单位紧张地工作了一天，好不容易晚上能在一起吃顿饭，我何尝不渴望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和和美美地享受晚餐时光呢？可是，自从上小学开始，父母一坐到桌边，一拿起碗筷，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追问我的功课做完了没有，最近的考试成绩如何，还问我在学校里有没有犯什么错误，简直像警察在审问犯人一样，常常弄得我愁眉苦脸、叫苦不迭。要是我的作业还没做完，父母准会板着脸，很不高兴地催我说：“快吃快吃，吃完了赶紧做作业去，别耽搁了学习时间。”

更要命的是，在饭桌上，我偶尔有几次说话的机会，可还没等我说完，父母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嘴上虽然不说，但是脸上分明写着“小屁孩儿懂得什么”的不屑。

这样也就算了，我每天还要违心地在饭桌上讨好父母，明明不爱吃却说真是人间美味，明明不饿，却装作很饿的样子。我时时刻刻等待父母的命令，每当他们说“吃饱了就回屋学习去吧”，我心里这个轻松啊，如获大赦一样，就差高喊着“谢主隆恩”了。

上初中之后，也许是父母觉得我是大闺女了，也许是我的成绩一直稳中有升，父母在饭桌上对我关注的焦点由学习转为关心我的饭量和体重。爸爸说我在长身体，经常鼓励我多吃饭，而妈妈怕我太胖影响形象，让我多吃菜，少吃肉和主食。因此，他们常常会因为我究竟该多吃还是少吃的问题而吵得不可开交。我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学会看父母眼色的，只要哪一方占了上风，我马上就听哪一方的，也不管自己本心是否愿意。如果他们俩人只有一个在家，不用他们开口，我马上会自觉地在爸爸面前喊“饿死了”，然后可劲儿地吃，在妈妈面前随便吃几口，就说吃饱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我感到烦恼和郁闷的，在饭桌上，父母常常谈论的话题才最让我觉得无语。妈妈抱怨着单位里某个女同事特别招人烦，总喜欢在领导面前讨好卖乖，言语之间对那个人充满了蔑视，据我看还夹杂着比不过人家的酸溜溜的无奈。爸爸则会吹嘘自己在单位的销售业绩有多么好，以及他如何耍了点儿滑头，才得以在众多同事中争取到一次半出差半旅游的机会。

那天，爸爸的一个同事来家里喝酒。在饭桌上，爸爸一个劲儿地说这个同事文采特别好，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赚的稿费比工资都高，让我好好跟叔叔学习，将来也能成为一个业余撰稿人。我听后非常羡慕这个叔叔，在心里立志要好好看世界名著，好好写作文。没承想，这个叔叔前脚刚走，爸爸就说：“什么玩意儿啊，文章写得狗屁不通，还总想通过写文章巴结我们单位的领导，简直就是一个‘狗腿子’。”刚才在饭桌上还以赞许的目光看着那个叔叔以及夸叔叔有才的妈妈也附和道：“就是啊，这种人在哪个年代、哪个单位都没有好下场，早晚写出毛病，马屁拍在马蹄上，领导让他滚蛋回家。”父母对待别人前后的反差让我简直无所适从，我真的无从分辨他们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刚刚建立起来的写作的信心和勇气，也在父母的言谈之间灰飞烟灭了。

说别人也就算了，我最不能容忍，却又不得不忍的是，他们还要在对方不在时，彼此数落其不是，甚至说我隔辈的长辈。爸爸值班不在家时，妈妈经常一边吃饭一边说：“以后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要找像你爸爸这样除了会抽烟喝酒，什么本事也没有的窝囊废啊！”妈妈去超市买东西时，爸爸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看你妈妈每天除了看电视、打麻将，什么也不会，除了爱钱，什么也不爱，你可不能跟她学啊。”好几次从奶奶家回来，妈妈都会进我的房间抱怨说：“瞧你奶奶多重男轻女，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想着你表弟，我真是瞎了眼才进了你们老闫家的门。”说到抱怨长辈，爸爸可一点儿也不比妈妈差：“你姥姥姥爷真会巧使唤人，每次我一去，都给我找一堆活儿，好不容易逮着我了，怕我跑了似的，你妈妈和她娘家人都太会算计了！”

每当听到这些，我就感到无奈，甚至感到抓狂。我常常会在心里大声地对爸爸妈妈喊道：“如果在你眼里，他（她）及家人有这么多坏习惯、坏毛病，还在一起凑合什么，干脆离婚得了！”可是我外表却不动声色，甚至连眼睛也不眨，因为我知道，这句话一旦出口，就意味着灭顶之灾——父母必然会合起伙儿来“攻击”我。

因此，一到吃饭时间，我就很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甚至钻进地缝儿里，让父母找不到我，这样才可以不看他们吵架、不听他们抱怨、不为他们的变脸和言谈感到恶心和羞愧。

直到如今上了初三，我才终于找到了一个不和父母同桌吃饭的名正言顺的借口。我还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考外地的大学，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常回家看看了。

安静愉快地吃一顿阖家欢乐的晚餐，在别的同学家可能是每天习以为常的事，可是对于我却是一个奢望，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责编陈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