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笑”典故源流探究

王珏（中南大学文学院，湖南 长沙410083）



“开口笑”典故源流探究

王珏
（中南大学文学院，湖南 长沙410083）

摘要：典故“开口笑”最早见于《庄子·盗跖》，因常被后世引用，形成了多种形式的变体，常见的有“尘世难逢开口笑”、“笑口开”、“难逢开口笑”、“欢笑惟三五”、“相逢开口笑”、“笑口”、“人世难逢开口笑”等。尤其是在宋朝和清朝，变体使用形式灵活。“开口笑”典故内涵丰富，除了生动形象地表示人们欢笑的样子外，还用于表示人生为忧患缠扰，难得开怀欢笑，具有极大的人生正能量。

关键词：开口笑；变体形式；典故内涵

0　引言

笑，是人体安多芬分泌物增高时，表现出的一种常见的面部表情。通过面部肌肉的组合，各种不同的笑就有19种之多，例如:微笑、哈哈大笑、讥笑、苦笑……。笑是人的本能，也是一种生存能力，人们常常用笑来表达内心愉悦的心情，用笑来展现人与人之间的善意交往，还用笑来勉励和鼓舞自身和他人积极向上、笑对人生。

我国是有着五千年文明史的文明古国之一，智慧的祖先除了给我们留下了如长城、莫高窟、秦始皇陵这些伟大的历史文化遗产外，还给我们留下了丰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典故”就是其中之一。与“笑”有关的词语众多，人们常用的就有“笑口常开”、“喜笑颜开”、“开口大笑”、“眉开眼笑”、“开口笑”、“笑逐颜开”、“一笑千金”、“言笑晏晏”、“春山如笑”等。“笑”是人类宝贵的财富，关于“笑”的典故也是中华文明的瑰宝。作为中华民族的后人，我们有必要加以研究，帮助人们更好地使用典故，让这些精神财富更好地传承下去。

当今社会，学习、工作、生存压力不断增大，选取积极的生活态度至关重要。常常开口笑，忘掉烦恼忧愁，保持乐观的心态、健康的心理，不仅能帮助自身健康发展，也有助于人与人之间和睦相处，社会的和谐发展。

1　“开口笑”典故溯源及释义

1.1典故溯源

《庄子·盗跖》中有道：“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除病瘦 (瘐)死丧忧患，其中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已矣。”其中“开口而笑者”是典故“开口笑”的最早出现形式，使用很少。

据现存文献检索，“开口笑”第一次以固定的典故形式出现，应在《全唐诗·第一九九卷·岑参·喜韩樽相过》中：“三月灞陵春已老，故人相逢耐醉倒。瓮头春酒黄花脂，禄米只充沽酒资。长安城中足年少，独共韩侯开口笑。桃花点地红斑斑，有酒留君且莫还。与君兄弟日携手，世上虚名好是闲。”其中诗句“长安城中足年少，独共韩侯开口笑。”便是典故“开口笑”第一次以典故的形式出现在文学作品中。虽有同时代作家也引用典故“开口笑”，但岑参在使用的时间上略微领先。此后，“开口笑”以典故的形式出现并常见于后世各类文献，广为流传。

1.2典故释义

《庄子·盗跖》：“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除病瘦(瘐)死丧忧患，其中开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过四五日而已矣。”意思是：人，上等的寿数一百岁，中等的寿数八十岁，下等的寿数六十岁。人的一生中，除去疾病死亡忧患，心情愉快开口而笑的时间，一个月当中，不过四五天罢了。这里的“开口笑”，指开口而笑。古代人们生活艰苦、苦于耕作、天灾和疾病、寿命短暂，能达到下寿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因此，能够开口而笑，感到幸福的人是少之又少。后世人们用“开口笑”来表示人生为忧患缠扰，难得开怀欢笑；或用来形容欢笑的样子；也传递出人们对于欢乐的渴望以及对于美好生活的期盼之情。

2　“开口笑”变体形式考察

据现存文献考察，《庄子·盗跖》最早出现了“开口而笑者”，便是这典故“开口笑”的由来。

西汉直至隋朝，“开口笑”鲜有文献记载。可见在典故形成之初，使用频率极少。

随着唐代诗歌的兴起，涌现了像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维等许多世界闻名的伟大诗人和广为流传的唐诗。因此，有关“开口笑”的变体也开始增多，并且不拘泥于字数的限制，出现了如“尘世难逢开口笑”、“几经开口笑”等变体，变体形式由单一走向了多元化。比如：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但将酩酊酬佳节，不用登临叹落晖。古往今来只如此，牛山何必泪沾衣”（《全唐诗·第五二二卷·杜牧·〈九日齐安登高〉》）。

“昨日看摇落，惊秋方怨咨。几经开口笑，复及看花时。世事空名束，生涯素发知。山山春草满，何处不相思”（《全唐诗·第二四七卷·独孤及·〈登后湖一作登凌湖亭伤春怀京师故旧〉》）。

“出千余字，颇甚快辩。伏睹兄貌笑口顺而神不偕来，及食时，窃睨和糅燥湿，糅，女救切。顺也。与啖饮多寡犹自若。是兄阳德其言，而阴黜其忠也”（《柳宗元集·卷三十一·书（节选）》）。

宋辽金时期，随着语言和文学体裁的发展，在沿用隋唐五代的变体基础上，并伴随着宋词的兴起，开始出现如“人世难逢开口笑”、“难逢开口笑”、“相逢开口笑”等变体。比如：

“与客携壶上翠微。江涵秋影雁初飞。尘世难逢开口笑。年少。菊花须插满头归。酩酊但酬佳节了。云峤。登临不用怨斜晖。古往今来谁不老。多少。牛山何必更沾衣”（《全宋词·苏轼·〈少年游重阳〉》）。

“暮雨萧萧，飞败叶、增添秋色。登高会、痴风吹散，山居嘉客。人世难逢开口笑，老来更觉流年迫。到如今、黄菊满园开，无人摘。珠履凑，铢衣窄。萦翠袖，催牙拍。索松儿添半，战酣相吓。橘绿橙黄时节好，舞停歌罢门墙隔。酒醒时、枕上一声鸡，东方白”（《全宋词·洪适·〈满江红〉》）。

“多幸春来云雨少。且教月与花相照。清色真香庭院悄。前事杳。还嗟此景何时了。莫道难逢开口笑。夜游须趁人年少。光泛雕栏寒料峭。迂步绕。不劳秉烛壶天晓”（《全宋词·黄裳·〈渔家傲·春月〉》）。

“荒城又见重阳到，狂醉还吹帽。人生开口笑难逢，何况良辰一半、别离中。平台珠履登高处，犹自怀人否。且簪黄菊满头归，惟有此花风韵、似年时”（《全宋词·晁补之·〈用韵答秦令〉》）。

“独冒干戈出剑门。万里辞家堪下泪，四年归阙似还魂。弟兄齿王黄州小畜集十一，干戈作兵戈。齿序作次序。序元投分，儿女亲情又结婚。且喜相逢开口笑，甘陈功业不须论”（宋·叶梦得·《石林燕语卷七（节选）》）。

“平生结客知心少，乱世逢人笑口难。近日老天频送喜，谁来对酒共清欢”（南宋·谢叠山·《谢叠山全集校注·卷五（节选）》）。

“明主何曾弃不才，书生飘泊自堪哀。烟波东尽江湖远，云栈西从陇蜀回。宿雨送寒秋欲晚，积衰成病老初来。酒香菰脆丹枫岸，强遣樽前笑口开”(《陆游诗全集·四·〈题酒家壁〉》)。

元明清时期，“开口笑”典故的出现达到高峰，其使用形式基本承袭了前朝的用法和变体形式。尽管只出现了“欢笑惟三五”的变体形式，但以往的变体形式却广泛应用于各种文体，使用的频率与次数总和远远高于历朝。比如：

“我待要画他个庞儿带厚，他可又饥荒消瘦。我待要画他个庞儿展舒，他自来长恁面皱。若画出来，真是丑，那更我心忧，也做不出他欢容笑口。不是我不会画着那好的，我从嫁来他家，只见他两月稍优游，其余都是愁”（元·高明·《琵琶记·高明·第二十九出·乞丐寻夫（节选）》）。

“莺逢日暖歌声滑，人遇风情笑口开。一径落花随水入，今朝阮肇到天台”（明·汤显祖·《牡丹亭·第十出·惊梦(节选）》）。

“春水望桃花，春洲藉芳杜。琴从绿珠借，酒就文君取。牵马向渭桥，日曝山头晡。山简接倒，王戎如意舞。筝鸣金谷园，笛韵平阳坞。人生一百年，欢笑惟三五。何处觅钱刀，求为洛阳贾。起结致佳。作意，终归平顺，风气使然也”（清·庾信·《古诗源卷·十四·〈对酒歌〉》）。

寄园主人曰：“人生七情，如喜乐爱欲，皆籍笑以达之，笑亦何能一刻无者？顾昂昂七尺，劳心苦思，徒供他人之笑具，独不可耳。杜牧之云：‘人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余试作牧之插满头花，以博世人一噱”（清·赵吉士·《寄园寄所寄·卷十二·插菊寄（节选）》）。

“先皇忧蜀辍枢臣，独冒兵戈出剑门。万里辞家堪下泪，四年归阙似还魂。弟兄次序元投分，儿女亲情又结婚。且喜相逢开口笑，甘陈功业不须论”（清·吴自牧·《宋诗钞·小畜集钞·〈赠密直张谏议〉》）。

“刘山翁汝进。漫塘幼子学问宏深。文字典雅与客九日游龙山。以尘世难逢开口笑分韵。山翁得口字云。纵步龙山巅。放舟龙荡口。群然雁鹜行。杂之牛马走。我拙不能诗。我病不能酒。试问赏花人”(清·李宗孔·《宋碑类钞卷之五 （节选）》)。

3　“开口笑”典故历代使用情况分析

3.1句法结构

“开口笑”以典故形式出现在历代文献中，从句法结构上看，或做主语，或做宾语。

作主语者，如“以尘世难逢开口笑分韵”（宋·刘汝进·《与客九日游龙山以尘世难逢开口笑分韵得口字》）。

作宾语者，如“若画出来，真是丑，那更我心忧，也做不出他欢容笑口”（元·高明·《琵琶记·高明·第二十九出·乞丐寻夫（节选）》）。

3.2典故活用

因为个别文体的特殊要求，如诗词字数限制，在运用“开口笑“典故时，有时需将字数精简，以满足限制字数的要求。同时，灵活运用典故，也体现了作者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以及对典故内涵的深刻理解。比如：

“万事都归一梦了。曾向邯郸，枕上教知道。百岁年光谁得到。其间忧患知多少。无事且频开口笑。纵酒狂歌，销遣闲烦恼。金谷繁花春正好。玉山一任樽前倒”（《全宋词·李之仪·〈蝶恋花〉》）。

“双橹摇江叠鼓催，伯符故国喜重来。秋山断处望渔浦，晓日升时离钓台。官路已悲捐岁月，客衣仍悔犯风埃。还家正及鸡豚社，剩伴邻翁笑口开”（《陆游诗全集·一·〈泛富春江〉》）。

郭氏夫人含笑口呼：“夫主为何面带愁容？”李兴周见问，不由长叹一声，欲语不言。郭玉莲口呼：“夫主为何欲言不语呢？”李兴周曰：“不说也罢”（清·储仁逊·《八贤传·第一回·遵上谕八贤赴任郭玉莲遇救复生》）。

“开尊拟对菊花黄。舞伊凉。掺渔阳。更有风流，妓女胜徐娘。只道难逢开口笑，争驰逐，利名场。玉山蓝水两茫茫。采幽香。泛清觞。橙橘堆盘，犹恨未经霜。底事□□堪喜处，丰年最，冠江乡”（《全宋词·郭应祥·重阳次施尉韵》）。

琼华道：“我笑么，我其实也不要笑，偏无故的笑起来。”子玉也笑道：“那里有既不愿笑，而偏要笑的，正是：人世难逢开口笑。”琼华又笑道：“人生有几断肠时？”（清·陈森·《品花宝鉴·第五十四回·才子词科等翰院 佳人绣阁论唐诗 （节选）》）。

4　“开口笑”典故内涵分析

4.1感叹忧患

人生一百年，欢笑惟三五，人的一生总会受制于各种天灾人祸，无一不损耗着人们的生命。尤其在农耕时期，物质生活水平极其低下，医疗极度匮乏。当洪水干旱，疾病肆虐，当权者改朝换代来袭，尽管人民辛苦劳作，想用一份耕耘换一份收获也是徒劳的，等待他们的大多都是民不聊生的悲惨命运。“尘世难逢开口笑”、“人生难逢开口笑”都深深的表达了人们对于生命的叹息，叹息它的短暂，无常，辛劳。“开口笑”是一种苦笑，笑叹尘世的哀愁忧患没有尽头。

4.2人生励志

“开口笑”典故，用来形容欢笑的样子，让人读起来也心情愉快，十分励志。人的一生漫漫几十年，如同潮水般时高时低。高潮时，“人遇风情笑口开”；低潮时，“乱世逢人笑口难”。开心时的“开口笑”是喜悦的，是幸福的；低落时的“开口笑”是酸涩的，是讽刺的。然而，无论是处于人生的何种状态，人都需要选择“开口笑”，以旷达的心态，积极面对人生中的苦难，分享欢笑，感恩生命，珍惜收获。

5　结语

“开口笑”典故千百年来广为流传，不仅在文学作品中受到文人雅士的青睐，其现代意义也十分丰富。人生在世，有成功的喜悦必有失败的低落，应当承认欢笑惟三五的人生低潮，但绝不能因为苦难就一蹶不振。“开口笑”是一种乐观豁达的人生态度，是扬帆破浪的勇气和信念。积极正面的典故需要发挥应有的作用，“开口笑”典故势必能继续流传下去，帮助人们积极对待人生，笑对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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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苏天运,吴吉煌,王海霞.典故词典源作用评析[J].齐齐哈尔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6):32-36.

责任编辑周丁力

中图分类号：H3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5787（2016）01－0060－04

DOI：10.13887/j.cnki.jccee.2016（1）.17

收稿日期：2015-10-12

作者简介：王珏（1991—），女，湖南湘潭人，中南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国际教育。

A Study on the Origin of the“Grin”

WANG Jue
(College of Liberal Arts,Central South University,Changsha Hunan 410083,China)

Abstract:The literary quotation of“grin”was first seen in Zhuangzi·Daozhi.As often cited by later generations,it forms a lot of variant expressions.The variants use form is flexible especially in the Song Dynasty and Qing Dynasty.“Grin”is rich in connotation.It can not only vividly represent the way people laugh,but also can describe the life which is suffering stalking,seldom laughing heartily.It obtains a great positive energy of life.

Key words:grin;variant form;allusion connot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