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异化理论的继承与发展
——以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为分析对象
2016-03-28于开红
于开红
马克思主义异化理论的继承与发展
——以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为分析对象
于开红
(重庆三峡学院财经学院,重庆万州 404100)
在马克思首次提出劳动异化理论后,其追随者——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沿着这一理论,并结合法兰克福学派的相关理论,对异化理论进行了发展和创新,主要包括科学技术异化和消费异化,其中消费异化更被其认为是当代资本主义中异化现象的根本特征之一。通过对科学技术异化和消费异化的分析,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将资本主义的危机理论归纳为生态危机。正如本•阿格尔指出的那样,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生态危机已经取代了经济危机,异化消费成为当代资本主义异化现象中的主要代表,它也是造成当前全球性生态危机的深层根源。
异化理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科技异化;消费异化;生态危机
20世纪中期以来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生态环境问题日益严重,环境破坏、生态失衡、物种消灭等问题层出不穷,人们开始对资本主义传统的价值观进行反思,一大批学者开始从生态学、政治学、社会学、系统论、女权主义等不同角度去研究和解决资本主义面临的生态危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正是在这种背景下,通过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来分析和解决资本主义生态危机和人类自身发展而建立起来的,它既不同于生态中心主义,也有别于人类中心主义,而是在对马克思主义方法论和基本原理的继承和挖掘基础上,批判了当代资本主义制度,并对社会主义进行了反思,最终发展成为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领域的一颗新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在继承和发展经典马克思主义劳动异化理论之基础上,进一步揭露了由资本主义异化劳动带来的异化科技、异化消费和异化政治,并据此提出当前全球生态危机的根源实则是以利润最大化为目标的资本主义制度。因此,只有废除资本主义制度,建立人与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生态社会主义才能从根本上缓解生态危机。
一、异化理论的提出与发展
异化(Alienation)这一概念兼具哲学和社会学的属性,最初来源于拉丁文alienatio,主要指政治权利的过度和输出,它是近代思想家、哲学家反对封建专制统治的思想武器。在马克思之前,有不同学派的众多学者对此做过阐述,17世纪英国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是第一个使用异化概念的人,但是在霍布斯的观点里面,异化还没有对抗的含义,而仅仅是权利的转让。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卢梭(Rousseau),对异化概念进行了深化和发展,他既继承了霍布斯的观点,又做了创新,认识到权利转让后导致的不平等。在《社会契约论》中,他描绘了人们创造财富却使自己陷入不幸异化的社会现实,在《爱弥尔》中他又进一步揭露了这种社会现实。其后,德国古典哲学家(包括费希特(Fichte)、谢林(Schelling)、黑格尔(Hegel)、费尔巴哈(Feuerbach)等)将异化这一概念纳入了哲学范畴。费希特、谢林用外化(Entausserung)一词对异化思想进行了刻画,异化就是自我变成了非我,并将与自我同一之物变为异己之物。黑格尔则完成了哲学异化理论的系统化,并将其作为解释自然、社会和历史辩证发展的核心概念,他认为“自然界是自我异化的精神”。[1]21费尔巴哈在黑格尔的基础上,指出上帝就是人的本质的异化,他认为“上帝人格,本身不外乎就是人之被异化了的、被对象化了的人格性。那种使人对上帝的意识成为上帝的自我意识的黑格尔式的思辨哲学,便是以这种自我异化过程为基础的。”[2]267因此,按照费尔巴哈的解释,人对上帝的崇拜,其实就是对人的本质的崇拜,形成了人与上帝的对立。正如费尔巴哈所说,“宗教是人跟自己的分裂:他放一个上帝在自己的对立面,当作与自己相对立的存在者。上帝并不就是所有的。上帝是无限的存在着,而人是暂时的;上帝是万能的,而人是无能的;上帝是神圣的,而人是罪恶的。上帝与人是两个极端:上帝是完全的积极者,是一切实在性之总和,而人是完全的消极者,是一切虚无性之总和。”[2]60可见,在费尔巴哈看来,上帝是人的本质的异化,是人创造出来的,而上帝与人又是对立的,上帝成为人的统治者,人成了自己创造物的被统治者和奴隶。
二、马克思的异化理论
在对前人异化理论的批判和扬弃的基础上,年仅26岁的马克思在其著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简称《手稿》)中首次提出了崭新的异化劳动观点。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分析研究,马克思指出劳动者劳动的异化即是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异化的本质。“对劳动者来说,劳动是外在的东西,也就是说,是不属于他的本质的东西;因此,劳动者在自己的劳动中并不肯定自己,而是否定自己,并不感到幸福,而是感到不幸,并不自由地发挥自己的肉体力量和精神力量,而是使自己的肉体收到损伤,精神遭到摧残。因此,劳动者只是在劳动之外才感到自由自在,而在劳动之内则感到怅然若失。劳动者在他不劳动时如释重负,而当他劳动时则如坐针毡。因此,他的劳动不是自愿的,而是一种被迫的强制劳动。从而,劳动不是重要的满足,而只是满足劳动之外的其他各种需要的手段。”[3]47马克思的劳动异化理论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劳动产品的异化
劳动者与其劳动产品之间本应是同一的、和谐的关系,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这种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异化。“劳动者把自己外化在他的产品中,这不仅意味着他的劳动成为对象,成为外部的存在,而且还意味着他的劳动作为一种异己的东西不依赖于他而在他之外存在着,并成为与他相对立的独立量;意味着他灌注到对象中去的生命作为敌对的和异己的力量同他相对抗。”[4]45也即是说,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劳动产品不再是与劳动者同一的物,而是一个异己的物,从而发生了一种诡异的现象,即劳动者消耗的劳动越多,他所创造的异己力量就会越强大,而与此同时,本应该他所有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也越来越少。换句话说,劳动者用自己的劳动生产的产品越多的话,那他被资本家占有的产品也就越多,在随后的经济活动中通过被消费、增强而转化成资本也就越多,进而对劳动者的剥削也就更甚。于是我们发现,劳动者通过劳动生产出来的劳动产品是不依赖于劳动者自身,而是与劳动者相对立的异己物[4]44。
(二)劳动过程的异化
马克思指出,劳动本来是人的本质,是人自愿性的活动,是劳动者将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肉体力量作用于劳动对象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劳动者的智力和体力都获得了发展,同时还获得了心理上的满足。但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这种自愿性的、自我发展和自我满足的劳动过程异化了,它变成了一种被迫的自我否定并感到痛苦的过程。于是乎,对劳动者肉体或其他方面的强制一旦消失,劳动者就不会再继续劳动,而会像逃避瘟疫一样逃避之[4]44。由此可见,劳动过程的这种异化,实际上就是劳动者本身的异化,也即是劳动者本质的异化,它不同于劳动产品仅仅是物的异化。
(三)人的类本质的异化
在《手稿》中,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人是一种类存在物”以及人的“类本质”思想进行了继承和发展,他认为:“人是类的存在物,不仅因为人在实践上和理论上都把类——自身的类以及其他物的类——当作自己的对象;而且因为,人把自身当作现有的、有神明的类来对待,当作普遍的因而也是自由的存在物来对待。因此,正是通过对对象世界的改造,人才实际上确证自己是类的存在物。这种生产是他能动的、类的生活。通过这种生产,自然界才表现为他的创造物和他的现实性。因此,劳动的对象是人的类的生活的对象化:人不仅像在意识中所发生的那样在精神上把自己划分为二,而且在实践中、在现实中把自己划分为二,并且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生产的对象,也就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类生活,即他的现实的、类的对象性,把人对动物所具有的优点变成缺点。异化劳动把自主活动、自由活动贬低为手段,也就把人的类生活变成维持人的肉体生存的手段。”[4]56同时,他还指出,“正是通过对对象世界的改造,人才实际上确证自己是类存在物。”[4]51按照马克思的解释,在资本主义社会,劳动者的自愿劳动被异化为了维持其生存的纯粹手段,而这又进一步阻碍了劳动者对其类本质的认识和了解,从而导致人的类本质异化为异己的本质,人变成了丧失类本质的人。
(四)人的自我异化
马克思认为,劳动者与自己生产的产品、自己的劳动过程以及人的类本质的异化,必然导致人与人的异化,即人的自我异化。人与其亲自创造的劳动产品、自己的生命活动,以及自己的类本质的异化结果,就是人与人的异化。而当人与其自身异化的时候,他也就把自己与其他人对立起来了。[4]47正如马克思在《手稿》中指出的那样,“人从自己的劳动产品、自己的生命活动、自己的类的本质异化出去这一事实所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人从人那里的异化。”[4]51马克思和恩格斯随后在俩人合著的《神圣家庭(或对批判的批判所做的批判)——驳布鲁诺•鲍威尔及其伙伴》中写到:“有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同是人的自我异化。但有产阶级在这种异化中感到自己是被满足的和被巩固的,它把这种异化看作自身强大的证明,并在这种异化中获得人的生存的外观。而无产阶级在这种异化中则感到自己被毁灭,并在其中看到自己的无力和非人的生存的现实。”[4]130由此我们可以发现,马克思对人的自我的异化的界定,是从阶级分析的立场出发的,他通过人的自我异化看到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对立关系。
三、马克思异化理论的继承与发展: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异化理论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作为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重要代表,其兴起与发展受到了马克思异化理论的直接影响。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先驱,他在《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中对马克思主义的异化理论进行了改造和深化,他把马克思劳动异化理论定义为“总体异化”[5]273,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人的身心都成了异化劳动的工具”,[6]33此时的人已不再是真正的人,而是丧失否定、批判和超越能力的只有物质没有精神的“单向度的人”(one-dimensional man)。加拿大著名的哲学家威廉•莱易斯(William Leiss)和本•阿格尔(Ben Agger)等学者在继承法兰克福学派特别是马尔库塞的理论的基础上,创立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流派,他们从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入手,揭示了资本主义的反生态性,构建了不同于马克思主义的危机理论,即生态危机理论,并试图寻找一条解决人类生态危机的理论方案,即生态社会主义模式——一种超越了当代资本主义与现存的社会主义模式的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社会模式。其中,阿格尔是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中最早提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概念的学者,在其代表作《西方马克思主义概念》中,阿格尔对经典马克思主义做了较为深刻的评论,把马克思主义的主要理论归纳为三个方面,即异化理论和人的解放观;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及其内在矛盾发展规律的理论;危机理论。在阿格尔看来,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核心就是马克思的辩证法和异化理论。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不仅没有因为苏联解体、东欧剧变而被弱化,反而逐渐发展成为解释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之间矛盾的重要理论。詹姆斯•奥康纳(James O'Connor)、戴维•沃克尔(David Walker)、约翰•贝拉米•福斯特(John Bellamy Foster)和保罗•伯克特((Paul Brukett)等学者以马克思异化理论和之前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观点为基础,进一步扩展和深化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并把生态社会主义作为最终解决资本主义双重危机(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的理想模式。
(一)科学技术异化
马克思和恩格斯非常重视科学技术在人类发展中的重要作用,恩格斯曾指出,“我们在最先进的工业国家中,已经降伏了自然力,迫使它为人们服务;这样,我们就无限地增加了生产,使得一个小孩在今天所生产的东西,比以前的一百个成年人所生产的还要多。”[7]777这也从另一侧面反映了科学技术本身是中性的命题。科学技术本身并没有立场问题,只是利用科学技术为自身服务的阶级将科学技术立场化了。恰如马克思所说,“一个毫无疑问的事实是:机器本身对于把工人从生活资料中‘游离’出来是没有责任的。……同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不可分离的矛盾和对抗是不存在的,因为这些矛盾和对抗不是从机器本身产生的,而是从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产生的!因为机器就其本身来说缩短劳动时间,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延长工作日;因为机器本身减轻劳动,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提高劳动强度;因为机器本身是人对自然力的胜利,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使人受自然力奴役;因为机器本身增加生产者的财富,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使生产者变成需要救济的贫民。”[8]483-484正如马克思指出的那样,资本主义就其本质而言是不可能从根本上消除科技异化现象的。
基于马克思、恩格斯等人的研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重点批判了科学技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应用。马尔库塞认为,“现代科学……可以充当自我推进、有效控制的领域的概念工具……通过对自然的统治而逐步为愈加有效的人对人的统治提供概念和工具。”[9]126“这样,这种技术理性再生产出奴役。对技术的服从成了对统治本身的服从;形式的技术合理性转变成了物质的政治合理性。”[10]104“政治意图已经渗透进处于不断进步中的技术,技术的逻各斯被转变成依然存在的奴役状态的逻各斯。技术的解放力量——使事物工具化——转而成为解放的桎梏,即使人也工具化。”[9]145科学技术逐渐把人异化为缺失否定精神和批判意识的“单向度的人”。
作为马尔库塞的学生,威廉•莱易斯继承和发展了其导师的“技术的资本主义使用”观点,并在《自然的控制》一书中指出,“控制自然”是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环境问题产生的直接原因。技术对自然环境的破坏,间接地带来了生产成本的上升,从而带来了对经济发展的破坏。技术从一种由人类发明创造的用以发展生产、提高生活质量的力量,已化为一种破坏自然、破坏经济、制造危机的异己力量,这种异化的主要原因不是科学技术本身性质决定的,而是人类非理性使用科学技术造成的。所以安德烈•高兹才会说:“对资本主义来说,它只致力于发展那些与其发展逻辑相一致并符合其继续统治的技术。它要消灭那些不能强化现存的社会关系的技术,即使这些技术对其所宣称的目标具有更多的合理性。资本主义的生产和交换关系已经渗透在由资本主义馈赠给我们的技术中。”[11]19在以先进的通讯和其他一些系统为基础的现代资本主义“技术社会”中,“工具理性”已经普遍化了,技术的经济、社会和政治意义之间的内在联系是非常复杂的。但是,从总体上说,“资本主义技术的设计、定型以及采用不仅是为了调整和控制生产,而且也是为了调整和控制劳动阶级的[12]325”,实现资本家对劳动者的统治。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福斯特反对机械的科学技术“原罪”说,他在对西方机械世界观的批判中指出,那种单纯地认为科学技术进步带来了社会进步,通过对科学技术的运用就能达到对自然的控制和支配的观点,导致了科学技术的非理性运用,从而引发了人类行为与生态规律之间的矛盾和冲突。
(二)消费异化
消费异化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主要理论构成元素,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学者将其看作是当代资本主义中异化现象的根本特征之一。它的产生深受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影响,特别是“商品拜物教”理论。虽然马克思在“商品拜物教”理论中并没有指出消费的异化,但是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消费异化理论的产生提供了理论源泉。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劳动者与其劳动是对立的,他必须出卖自己的劳动力,才能获得生活资料,即商品,“因此,在生产者面前,他们的私人劳动的社会关系就表现为这个样子,就是说,不是表现为人们在自己劳动中的直接的社会关系,而是表现为人们之间的物的关系和物之间的社会关系。”[13]89-90从而,商品便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让人觉得它似乎具有一种决定商品生产者命运的神秘力量,这就是“商品拜物教”,是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学者所说的异化消费的理论来源之一。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传统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往往局限于生产领域,忽视了消费领域中可能出现的新变化,因此没有预见到资本家通过操纵人们的需要来提高利润和实行社会控制。它主张应认真研究消费领域中出现的新变化,并用“异化消费”论去补充马克思主义。
马尔库塞指出,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是建立在大量消费它所生产的商品的基础上。为了促进它生产的产品的消费,它通过制造“虚假的需要”来实现强迫性消费。所谓“虚假的需要”是指“为了特定的社会利益而从外部强加在个人身上的那些需要,使艰辛、侵略、痛苦和非正义永恒化的需要。”[9]10一旦社会把追求物质享受这种“虚假的需要”强加于人之后,它就把自己的需要变成了个人的本能需要。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似乎是为了商品而活。
埃里希•弗罗姆(Erich Fromm)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过程和消费过程都是被异化了的,“消费本质上是人为刺激起来的幻想的满足,是一种与我们真实自我相异化的虚幻活动。”[14]134资本主义社会的消费必然导致需求的永无止境,因为人们不是作为真实具体的人来消费一个真实具体的物品。所以,人们现在的消费欲望已经脱离了人的真正需要。但是,实际上,我们知道消费水平提高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使人们的生活更加幸福和满足。换言之,消费是达到目的(幸福)的手段而已。但是,现实却是,作为手段的消费取代了目的的位置,成为了目的本身。对消费不断增长的需要迫使人们不断地购买,于是,人们逐渐对这种膨胀的消费需求,以及满足这种需求的人和机构产生了一种依赖感,从而使人越来越异化为一种只会消费的贪婪的被动的动物。由此看来,物品已经不再服务于人类,而是人类的主宰。即是说,人类成为了物品的奴隶。[15]174
莱易斯认为,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统治阶级为达到统治目的,想方设法使人的一切方面都依附于集中的官僚体系,让人在劳动中遭受的挫折、痛苦通过消费的途径去消除、去麻痹。同时,在消费活动中,人们一切需要围绕市场购买机制来进行,或者说被各种广告媒体牵着鼻子走。在这种情况下,人们的消费活动往往是被动的,不是为了满足而消费,而是为了消费而消费。
阿格尔从消费的角度指出,“商品拜物教”使人被“物化”了,而人的需求也被异化了,“仅仅根据消费来衡量满足是现代社会所固有的混乱现象,因为商品体现了许多复杂的含义,这些复杂的含义往往难于理清而且也难以与人的需求联系起来。”[16]476而“资本主义和国家社会主义的结构上的弱点导致了人们在其中不得不通过个人的高消费来寻求幸福的环境,从而加速工业的增长,对业已脆弱的生态系统进一步造成压力。一句话,劳动中缺乏自我表达的自由和意图,就会使人逐渐变得越来越柔弱并依附于消费行为。”[16]493但是,这种表面上看来是随心所欲、自由的“补偿性消费”,是消费者对其“不自由劳动”的补偿,但实际上却是不自由的、被迫的,它是资本家(包括厂商、广告商等)的意图的体现,并不是消费者真实需求的体现,因此本质上是一种“虚假需求”和“被迫性消费”,这种为补偿不自由劳动而产生的虚假的补偿性消费是一种病态行为,这种病态行为的直接结果就是将无产阶级一体化为普通的“消费者”,并逐渐瓦解他们的斗志。正如马尔库塞所说,发达工业文明的人们是完全受物质欲望支配的单向度的人,是地位提高了的消费物品奴隶。
四、生态危机产生的根源
总体来说,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学者们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主要围绕马克思的异化理论展开,通过揭露劳动的异化、人的异化、科技的异化、消费的异化等,指出当前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所在,构建了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理论,并据此认为导致资本主义灭亡的根本原因是资本主义生态危机,因此主张用生态危机理论来取代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危机理论。正如本•阿格尔所指出,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生态危机已经取代了经济危机,异化消费成为当代资本主义异化现象中的主要代表,它也是造成当前全球性生态危机的最现实的深层根源。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由于资本家总是以利润最大化为目标,就必定会造成对自然的掠夺和对生态的破坏。但是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不愿意也不可能付出成本来节约资源或改善环境,他们总是想着如何尽可能地实现生产的外部性,将成本转嫁给社会或他人,只有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他们才会采取某些可能的措施,其结果必然使得资源被无节制地使用、生态环境被无限制地破坏。同时,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人已经异化为科技的奴隶、机器的奴隶和商品的奴隶,人已经不是真正的人,“小轿车、高清晰度的传真装置、错层式家庭住宅以及厨房设备成了人们生活的灵魂。”[9]10在这种情况下,社会的生产和消费都不再是从人们的真实需求出发,而是被一种“虚假需求[9]6”(False needs)所误导,形成了一种高投入——高产出——高消费——高污染的恶性循环,最终形成了资本主义世界难以解决的生态危机。正如美国著名未来学家阿尔温•托夫勒(Alvin Toffler)所说,“从来没有一种文明,能够创造出这种手段,不仅能够摧毁一个城市,而且可以毁灭整个地球。”[17]175-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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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朝平)
The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the Alienation Theory of Marxism: with Ecological Marxism as the Research Target
YU Kaihong
(School of Fiance, Chongqing Three Gorges University, Wanzhou, Chongqing 404100)
After the theory of labor alienation was first put forward by Karl Marx, the Ecological Marxism scholars, his followers, pursued this theory, combining the related theory of Frankfurt School, developed and innovated it, including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lienation and consumption alienation.Of them, the consumption alienation theory is regarded as one of the fundamental characteristics of alienation in contemporary capitalism. Through the analysis of th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lienation and consumption alienation, the ecological Marxism deems the crisis theory of capitalism as the ecological crisis. As is pointed out by Ben Ager, the economic crisis has been replaced by the ecological crisis in the contemporary capitalist society, and the consumption alienation has become the main representative of contemporary capitalism alienation phenomenon, which is also the real cause of the current global ecological crisis.
the theory of alienation; Ecological Marxism; the alienation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nsumption alienation; ecological crisis
A811
A
1009-8135(2016)01-0010-06
2015-10-30
于开红(1976-),男,四川射洪人,重庆三峡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生态学马克思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