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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期间拉达克与中、英印经贸关系

2016-03-26朱卫湖南文理学院文史学院湖南常德415000

关键词:拉达克二战中国

朱卫(湖南文理学院文史学院,湖南常德415000)



“二战”期间拉达克与中、英印经贸关系

朱卫
(湖南文理学院文史学院,湖南常德415000)

摘要:拉达克地区在历史上就是沟通中印政治、经贸与文化交流的重要中转枢纽。“二战”爆发后,作为中、英印经贸往来的重要中转口岸,与国际援华物资输入的重要交通孔道,拉达克地区具有的战略价值理应更加凸显。但是,通过解读获取自大英图书馆印度事务图书与档案部的有关拉达克年度贸易方面的档案资料看出,“二战”时期中、英印双方经拉达克路线产生的商品交易总额、贸易品种类与数量等却均较战前明显减少,战前在交易额中占有较大比重的英印与中国新疆贸易,此时也骤然下降,反为英印与中国西藏贸易赶超。探究上述成因可知,战时苏联与中国新疆经贸关系的发展变化以及英国对藏政策的从中阻挠是影响中、英印拉达克路线贸易的最主要因素。

关键词:“二战”期间;拉达克;中国;英属印度;经贸关系

拉达克(Ladakh)位于喀喇昆仑山脉南缘、今印控克什米尔最东隅,处连接南亚、中亚和中国西北、西南的交通要道,在历史上就是沟通这些地区间经贸往来的重要中转枢纽。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后,随着战场形势的扩大以及英、苏等国陆续参战,拉达克作为英属印度北部边疆的重要组成部分也被迫卷入到战争中,成为英国实施对藏侵略政策、处理对华经贸援助问题及与苏联争夺中亚的重要之地,从而在战时中、英(印)、苏关系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对于这一论题,国内外学者著述虽有提及,但碍于研究资料缺乏,至今仍是拉达克研究领域中的一个薄弱环节。本文主要依据来自英国印度事务部的档案资料,对“二战”期间英国(主要通过英属印度,以下均简称英印)经由拉达克与中国新疆、西藏之间的经贸往来情况作一简要分析。

一、“二战”爆发前拉达克与中、英印政治和经贸关系

拉达克地区从自然环境上来看,其自身的自然地理条件并不好,海拔高、自然气候十分恶劣,适宜人类生存活动的空间很小,喀喇昆仑山脉和喜马拉雅山脉又绕其周围,严重阻碍了这一地区与周边其他区域的联系和交往;但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拉达克地区则恰恰处在南亚、中亚与中国新疆、西藏交界的交通枢纽位置,因而成为这些地区间贸易往来的重要中转站,拥有十分独特的贸易地位[1]。历史上早有商路经拉达克首府列城(Leh)通往新疆南部喀什噶尔、叶尔羌和西藏西部,所以是中印之间较为古老的传统驮运线路之一。

据学者考证,由于地理上的亲缘关系,拉达克与中国西藏地方曾长期保持十分密切的关系,并在19世纪30年代以前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隶属于西藏地方政权,系中国版图之一部分,两地无论在民族、语言、经贸、宗教及文化习俗等方面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直到19世纪30年代以后,这一情况才发生变化,拉达克地区先是为兴起于克什米尔西南印度旁遮普邦的锡克王国吞并,后又被英国治下英属印度政府所控制,成为其辖下克什米尔土邦的一个组成部分[2]。对于这些变化,虽然中国历代中央政府均未予承认,但拉达克脱离中国管辖这一事实已然形成。

此后,英国方面为进一步增强与俄(苏)争夺中亚的实力、巩固英属印度的北部边疆防线,竭力谋求在我国西藏地方的特殊利益,意欲将西藏变为中印两国间的“缓冲国”,对拉达克在沟通与联系中印交通方面所起的作用日渐重视,19世纪六七十年代起便开始在拉达克地区派驻一名临时代表,称“联合委员会委员”(Joint Commissioner),即英国驻列城代办,后又将其升格为常设机构,负责监督克什米尔当局对拉达克的日常管理,调查分析过往拉达克的各地商旅与商贸交易情况,并按时向英印政府呈送年度贸易报告[1]。

进入20世纪以后,每年都有大量来自新疆、西藏的茶叶、丝绸、金银、玉石、干果、马匹、羊毛、盐等,经拉达克贸易路线输往印度克什米尔、旁遮普等地,再转运至印度各地、阿富汗或英国等欧洲国家,而来自英国、印度及欧洲其它国家的棉织品、毛织品、皮革制品、茶叶、鸦片、香料、各类颜料和染料、金属制品等也源源不断地经由这一贸易路线输入中国新疆、西藏,甚至远销中国内地省份。从拉达克派往拉萨的“洛恰(Lopchak)使团”①、海米(Hemis,拉达克一重要佛教寺院)商团,由和田赴麦加朝圣的新疆教徒和拉萨派往拉达克的“恰巴(Chapba)使团”②,以及新疆、西藏、印度、阿富汗等地的商人都成为往来穿梭于这条商路上的重要贸易主体。

根据英国印度事务部年度贸易档案资料记载③,“二战”爆发前十年(即1929—1938年),受世界性经济危机和各地区局势变化的影响,英印与中国新疆、西藏之间经拉达克路线进行的商贸交易有所减少,十年间的进出口贸易总额为24 284 559卢比(Rs.,印度货币单位),年均贸易额为2 428 455.9卢比,其中英印方面向中国新疆、西藏地方的出口贸易总额为8212934卢比,进口贸易总额为16071625卢比,英印方面十年里的贸易入超额达到7 858 691卢比;另外,分别从新疆、西藏两地来看,十年里英印方面对中国新疆的贸易虽受地方政局及中苏贸易关系变化的影响呈现减少趋势,但双方贸易额仍达到20 620 194卢比,约占印中拉达克路线贸易总额的85%,对中国西藏的贸易额则为3 664 311卢比,仅占15%。

二、“二战”期间中、英印经拉达克路线的经贸往来概况

1939年9月1日,德军突袭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9月3日,英国即对德宣战。数小时后,英属印度总督林立兹哥也宣布印度进入战争状态[3]。此后,英国政府为了应付战争、转嫁军费,加紧对印度的掠夺,使其在战争中负担的实际战争费用,“大大超过了英国100多年来对印度投资的总和”[4]。处于英属印度控制下的拉达克,也不得不随着宗主国的参战,卷入到这场可怕的战争中。

与此同时,早已陷于全面抗战的中国战场,由于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政府错误地执行一条片面依靠军队、不发动群众的抗战路线,对中国共产党及其军队持续进行剿杀,严重削弱了国内抗战力量,致使东北、华北等大片国土沦入日本之手,抗战进入相持阶段。日军还趁机封锁了中国海岸线,切断中国与外界的联系,阻断中国获得他国的援助。在此危急形势下,蒋介石国民政府被迫将统治中心从南京迁往重庆,我国西部两大边疆重镇——新疆、西藏始转而成为中国抗日战争的大后方。随着40年代初苏联参战和滇缅公路为日军切断,新疆、西藏两地也渐成为英、美、苏等反法西斯国家对华进行物资援助的重要之地。“二战”期间蒋介石国民政府多次就修建经西藏的中印公路和畜力运输线以运送战争和民用物资的问题与英国政府、英印政府进行交涉,但是,由于英国及英印政府担心中国政府会趁机加强对西藏地方的控制,动摇英国控制下西藏的所谓“自治”地位,进而对英属印度北部边疆安全构成威胁,从而予以重重阻挠,使战时国民政府的待运物资几乎完全未能利用这些运输线路。

上述这些情况变化,也都反映到拉达克路线这条中印传统商路中来。根据“二战”期间英国印度事务部的贸易档案资料[5],对比战前十年的贸易数据,将战时中、英印之间经由拉达克路线的贸易交往情况分析如下(见表1、表2):

其一,“二战”时期英印方面与中国经拉达克路线产生的各年度贸易额虽呈增长趋势,但较“二战”前十年的年度贸易额却有显著减少。整个“二战”期间英印方面经拉达克与中国新疆、西藏的进出口贸易总额仅为6 221 230卢比,年均贸易额约888 747.1卢比,这一数字比战前十年的年均贸易额减少了150余万卢比。

其二,除1942—1943年度以外,英印方面在与中国新疆、西藏的贸易中仍主要处于入超位置,不过由于这一时期各年度的进出口贸易额均偏低,因此其年度贸易入超额也较战前明显减少。如前所述,“二战”前十年英印方面的年度平均贸易入超额达785869.1卢比,而至“二战”时期则骤降为184941.7卢比,减少60余万卢比。

其三,分别从新疆、西藏两个方面来看,“二战”时期英印与之贸易情况与前有所不同。其中主要是与中国新疆的进出口贸易额急剧减少,从战前年均200余万卢比骤减至战时数万、数千甚至数百卢比,这一情况一直到“二战”结束时才有所改观,双方间的贸易额才又恢复至百余万卢比;而同期英印与中国西藏的进出口贸易额则是稳步上升,战时双方年均贸易额达到了64.2万余卢比,比战前年均贸易额36.6万余卢比增长了75.2%,在中、英印贸易中所占比重也明显超过了英印与中国新疆的贸易,从占贸易总额的15%上升为72.2%。尤其是在“二战”最为艰苦的1940、1941两个年份,英印方面并无商品经拉达克路线进入新疆地区,英印与中国新疆的年度贸易总额分别仅为1 439卢比和882卢比,相对其与中国西藏的年度贸易总额388221卢比和423985卢比,真可谓微不足道[6]。

另外,根据英国印度事务部的档案资料显示,由于受到战争的影响,这一时期英印经拉达克与中国新疆、西藏之间交易的贸易品种类也从战前的几十种下降为仅十余种,主要进出口商品贸易额也较战前发生很大变化。

表1 1939—1945年英印经拉达克与中国新疆、西藏的贸易统计表

表2 1939—1945年英印经拉达克分别于新疆、西藏的贸易统计表

从进口方面来看,这一时期英印方面经拉达克从新疆、西藏输入的商品主要有藏盐、羊毛、活畜、兽皮等,尤以来自西藏的进口品为多,来自新疆的只占很少部分。在这些进口商品中,以羊毛、藏盐等商品贸易额增加较为突出。这一时期英印经拉达克从西藏、新疆进口羊毛总计32276蒙德、价值1437720卢比,各年度平均进口额为205 389卢比,比战前十年羊毛年均进口额125 134卢比增加了8万余卢比。藏盐的进口在年度贸易量上虽与战前相比未有多大变化,但因战争致其市场售价上涨,所以年度进口额也有了很大增长,例如:在1935—1936年度从西藏进口拉达克的藏盐为20021蒙德、价值60061卢比[7],而到1943—1944年度藏盐进口重量虽仅为16 804蒙德,进口贸易额却高达163 833卢比,单位价格比战前翻了两番还多[8]。战前作为主要进口品的生丝、砖茶等进口贸易额则明显减少。以砖茶为例,战前十年间经拉达克从西藏输入的砖茶总量为805蒙德、价值122 117卢比,各年度平均进口额约为12 212卢比,而在“二战”时期这一商品进口减少为总量168蒙德、价值37 359卢比,年度平均进口额下降至仅5 337卢比。

从出口方面来看,“二战”时期英印方面经拉达克向新疆、西藏输出的商品(主要输往西藏)主要有水果和蔬菜、各种谷物、石油、外国红茶等,但其出口额较战前也有很大减少,战前作为主要出口品的各种棉织品、颜料和染料、金属制品等其出口额也显著下降。据英国印度事务部档案记载,这一时期英印方面经拉达克路线共向中国西藏、新疆输出各类水果、蔬菜总重15 302蒙德,出口额约为206 460卢比,其中除1945—1946年度有重1蒙德、价值50卢比的水果、蔬菜输往新疆外,其余均输出到西藏。外国红茶在战前主要以出口新疆为多,出口西藏寥寥无几,然而“二战”爆发后随着中国战场上战事趋紧,西藏民众获取内地茶叶的正常渠道受到影响,经拉达克而来的印茶、外国红茶和绿茶等遂成为了藏地百姓消费的主要对象。因此,“二战”时期英印方面经拉达克向西藏、新疆出口外国红茶101蒙德、价值22 686卢比,其中仅90卢比系出口新疆。除上述商品外,以英国作为主要产地的欧洲棉织品也是近代英印对中国新疆、西藏的重要出口商品之一。但是从30年代以来,随着苏联商业力量的扩张和与中国新疆贸易关系的变化,苏联棉织品开始逐渐取代英国棉织品,成为新疆各族百姓的日常所需。特别是“二战”爆发后,由于英国及英印方面为应付战事自顾不暇,印中拉达克商路时开时关,与苏联争夺中亚市场的势头也明显减弱,各类棉织品的出口遂显著下降,1943—1944年度英印方面仅沿拉达克路线向西藏输出了重1蒙德、价值625卢比的欧洲棉织品[8],其余各年份的出口量值也是微乎其微。

表3 1934—1945年新疆对苏贸易统计表[10]

三、影响“二战”期间中、英印拉达克路线经贸关系的主要因素

上述“二战”时期中、英印经拉达克商路商贸交易呈现的诸多特点,与这一时期拉达克周边大国间国际局势的演变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

通过前述贸易数字分析可知,“二战”时期中、英印经拉达克路线的进出口贸易额较战前显著减少,之所以出现这一情况,与英印经该商路和中国新疆地区贸易的急遽萎缩有着直接关系。而导致“二战”期间英印与中国新疆贸易锐减的主要原因,就在于这一时期新疆与近邻苏联之间经贸关系的发展。早在“二战”爆发前,盛世才主政下的新疆便标榜进步亲苏,密切与苏联的关系,积极谋求苏联在新疆政治、经济、财政金融、交通运输、农牧业和文化教育等方面发展的支持和援助。因此,自30年代中期以来,苏联便派遣了大批专家顾问到新疆,并提供了诸多物资援助,帮助新疆恢复建设,新疆与苏联的贸易往来也获得了显著发展(参见表3)。同时,为尽快发展地方经济、解决严峻的财政赤字问题,偿还与张马作战、消灭南疆分裂政权、巩固统治时亏欠苏联的军援费用,盛世才新疆政府还授权裕新土产公司分别于1935年、1937年两次向苏联借款500万金卢布和200万金卢布[9]。两次借款除第一次500万金卢布大部分用于偿还苏联提供的军事援助欠额外,其余部分全都用于新疆向苏联订购商品和收购对苏出口的土畜产品。其后,因财政入不敷出,新疆方面又曾多次以土产公司名义向苏新贸易公司借、垫款项。据统计,到1938年6月,裕新土产公司与苏联贸易公司依据贷款协定,共计签订易货贸易合同42个[11]。随着与苏联贸易关系的日渐密切,新疆地区与英印等其它国家、地区间的经贸交易明显减少。特别是“二战”初期,由于新疆连续向苏联订购商品,并大量收购土畜产品用以偿还苏联贷款,严重影响了其与英印间的进出口贸易,导致这一时期新疆通往拉达克的商路经常处于关闭状态。根据前述英国印度事务部档案资料统计(表2),从1939—1940年度到1942—1943年度,英印经拉达克路线与中国新疆的贸易进口总额为5 998卢比,贸易出口总额为4 092卢比,四年间双方的贸易进出口总额仅10 090卢比,尚不及同期英印经该路线与中国西藏每年度的贸易进口额。

另外,随着“二战”爆发后包括英法在内的几乎所有西欧国家陆续遭到德意法西斯的侵略,各国都被迫投入到反抗法西斯主义的战争中来,国民经济均被纳入战时经济轨道,为战争服务。所以,此时经拉达克与中国新疆贸易的三大主要贸易方:英属印度、英帝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也大都已陷入战争,国家自身安全尚难保证,更无力顾及对外贸易问题。这样,这些国家经拉达克路线与中国新疆开展的贸易交往遂毫无悬念地减少了。

对于“二战”爆发前夕中、英印、苏之间贸易关系发生的这一变化,英印方面似也早已察觉。据英国印度事务部档案资料显示,1936年8、9月间,英驻克什米尔驻扎官代理L.E.兰格陆军上校(L. E. LANG, Lieut.-Colonel)曾对拉达克地区进行了一次贸易巡查,返程后他将此次巡查情况以报告形式呈递给英印政府方面。在报告中,兰格以商贸关系为中心,敏锐地洞察到了造成英印方面与中国新疆之间贸易下滑的两个重要因素,即:“一方面是受到苏联在中国突厥斯坦(Chinese Turkistan,指中国新疆——笔者注)的影响,一方面是由于该国(指中国——笔者注)动乱的局势,最后也与该省政府不尽责从而导致人民穷困和缺乏安全感有关。”[13]对于苏联的影响,兰格分析指出:苏联方面通过“给予本国制造商补贴”,并利用中国动乱的局势,“鼓动当地的中国官员尽可能多地对从英属印度进口商品的商人们施加种种限制,即向苏联产品以外的商品征收进口税”,已经使苏联商品能够“无视欧洲和印度商品价格的竞争而……登陆列城、吉尔吉特④(Gilgit)和斯利那加⑤(Srinagar)”[12]。对此,兰格认为,作为英属印度方面,要想使贸易有所改善,“除非中国当局能够给予英属印度商人像现在给予苏联商人同样的鼓励与便利,并且(英印方面)对经过英属印度口岸运输的外国免税商品进行检查”,也就是“对外国保税商品的出口加以某些限制”[12]。

不过,随着1941年苏德战争爆发,苏联方面为备战需要,逐渐减少了对新疆的各种援助,盛世才感到依靠苏联巩固统治渐不可靠,遂利用其在战场上的失利,转而投靠蒋介石,同英美建立关系。苏联与中国新疆之间裂痕的出现,为战时趋冷的英印与新疆贸易关系提供了新的转机。1942年,盛世才举起反苏反共屠刀,新疆与苏联关系迅速恶化,双边贸易日益缩减。苏联为保证国内卫国战争的军需,大幅削减外贸出口,对新疆输出显著下降,并拒收新疆部分出口畜产品,苏新贸易公司还拒绝偿付或清算拖欠新疆私商的货物,新疆方面则于1943年停止向苏联输出土产,两者间的贸易交往降至民国以来最低点。从表3统计数字可见,1943年新疆对苏贸易进口额下降为1 160万卢布,出口额锐减为330万卢布,全年贸易总额仅有1 490万卢布。这样,伴随“二战”局势日渐朝向有利于英美盟军的方向发展,从1943年开始,新疆方面再次将对外贸易的目光转向西方,与英印之间经由拉达克路线的贸易交往遂再度恢复并发展起来。从表2可知,1942—1943年度英印经拉达克路线对新疆的贸易进口额仅125卢比,出口额也只3 359卢比,而1943年以后这一进出口贸易额开始有了显著增加,1943—1944年度双方的进出口额分别增至8 614卢比和3774卢比,1944—1945年度又骤升为57347卢比和29 091卢比,到1945—1946年度“二战”结束前后这一贸易数字就已增至1 230 688卢比和387444卢比,基本恢复到“二战”爆发前的水平。

相对英印与新疆的贸易来说,“二战”时期英印方面与中国西藏的贸易情况则要稳定许多。总的来说,虽然战时双方贸易额不大,但各年度贸易波动较小,且呈现上升趋势。综合分析来看,导致战时英印与西藏间贸易规模不大的原因主要有三:其一,主要是受拉达克商路海拔高、路途遥远艰辛、气候恶劣等自然地理条件的制约,所以20世纪以来虽然英印方面对该路线一直极为重视,但却始终未能使其获得较大发展,从而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位于印藏边界东部和中部的江孜、亚东两地;其二,与作为主要贸易方的西藏西部羌塘、噶大克等地区人口稀少、社会经济落后、当地对外需求十分有限的现实境况有着明显的关系;其三,与“二战”爆发后,英国、英印及西欧一些国家被迫卷入战事,无力顾及对藏贸易等也有直接关联。

而另一方面,能够促使英印与西藏贸易在“二战”的硝烟中继续稳中有升的因素则主要是缘于英国对西藏的侵略野心,从而百般阻挠并导致蒋介石国民政府欲将西藏作为西南门户,打通从中国经西藏至印度的战略物资运输线的努力归于失败,这不仅严重阻碍了中国在西藏行使主权,而且还给中国抗战乃至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带来了不利影响,使西藏当地的物资需求越来越依赖于与英属印度的贸易[13]。由表2可看出,从1939—1940年度到1941—1942年度英印经拉达克路线对西藏的出口额一直远远小于由西藏的进口额,差额多在5万到10万卢比之间,而从1942—1943年度开始,这一对藏出口额却猛然成倍增加,与进口额基本相当。即使是1944—1945年度西藏输往拉达克的贸易额仅为5 443卢比时,拉达克路线的对藏出口额仍保持418 130卢比的高出口额。另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和中国抗战即将结束之时,为了阻挠中国统一,继续维持西藏的半独立状况和“缓冲”地位,同时更为了牵制中国对印度民族解放运动的支持,英国政府出台了新的对藏政策,即在“有条件地承认中国宗主权”和“维护事实上的独立”[14]两原则下,继续加强对西藏政治、经济等各方面的渗透与控制,拉达克贸易路线遂也成为其时英国进行经济渗透的一条重要路径。所以,在“二战”结束前后英印经拉达克路线与中国西藏的贸易往来不仅没有减少,反而仍在持续增长。

“二战”时期,作为毗邻中国西北、西南两大门户,处于英属印度控制下的拉达克地区,本该在这一历史非常时期发挥其应有的中转贸易枢纽作用,为促进中国战场及世界范围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作出其应有的贡献。但是,正是由于英国及英印政府方面为了其自身狭隘的、不可告人的目的而重重阻挠,这一历史作用最终未能显现。“二战”结束以后,随着印巴分治与独立,包括拉达克在内的克什米尔地区问题作为英国殖民主义的遗留问题,继续成为阻碍中、印、巴三国政治与经贸关系发展的、亟待解决的重要难题。

注释:

①“洛恰”即藏文“lo phyag”,意为“年贡”,“洛恰”使团即拉达克每年向西藏地方政府进贡的使团,该使团还有商团随行。

②“恰巴使团”是指西藏拉萨方面作为对拉达克“洛恰使团”的回应,每年派出的以达赖喇嘛官商为首的使团,因使团主要使命是赐予拉达克国王茶砖,故也称“茶使(tea man)”。

③印度方面对贸易年份的统计均是以当年4月1日至次年3月31日来计算的年度贸易,本文所提各年度贸易数字均沿此统计。有关1929—1938年各项贸易数字统计均源于《英国印度事务部档案》(以下简称《印档》)所载相关拉达克年度贸易报告,其中1929—1930年度贸易数字见《印档》,L/PS/10/980,文件档号为P.Z.1580/1931,1930—1938各年度贸易数字均见《印档》,L/PS/ 12/3289,文件档号分别为P.Z.4255/1932,P.Z.2483/1933,P.Z. 1682/1934,P.Z.4160/1935,P.Z.1879/1936,P.Z.3966/1937,P.Z.2757/ 1938,P.Z.641/1939,P.Z.3553 /1940。详情可参见朱卫《1919—1945年拉达克与中国新疆、西藏的贸易》,西北大学2004年硕士论文。

④Gilgit,今巴基斯坦所控克什米尔西北部一城市。

⑤Srinagar,今印度查谟—克什米尔邦的夏季首府。

参考文献:

[1]朱卫.1919—1945年拉达克与中国新疆、西藏的贸易[D].西安:西北大学,2004.

[2]周伟洲. 19世纪前后西藏与拉达克的关系及划界问题[J].中国藏学,1991(1):54-69.

[3]吕昭义.英帝国与中国西南边疆(1911—1947)[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1:402.

[4]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印度的发现[M].齐文,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56:668.

[5]英国印度事务部档案,L/PS/12/3289,P.Z.720/1941,Ext.476/1942,Ext. 1271/1943,Ext.6657/1943,Ext.5893/1944,Ext.6947/1945,Ext.5068/1947.

[6]英国印度事务部档案,L/PS/12/3289, Ext.1271/1943.

[7]英国印度事务部档案,L/PS/12/3289, P.Z.4128/1936.

[8]英国印度事务部档案,L/PS/12/3289, Ext.5893/1944.

[9]包尔汉.新疆五十年[M].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4:259-260.

[10]转引自厉声.新疆对苏(俄)贸易史(1600—1990)[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3:479,521.

[11]厉声.新疆对苏(俄)贸易史(1600—1990)[M].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3.

[12]英国印度事务部档案,L/PS/12/3289,P.Z.1559/1937.

[13]周伟洲.英国、俄国与中国西藏[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0:530-534.

[14]英国印度事务部档案,L/PS/12/4194,Ext.4526/1943.

(责任编辑:田皓)

作者简介:朱卫,女,山东临沂人,湖南文理学院文史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西北边疆与民族关系史。

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优秀青年项目“20世纪上半叶拉达克与中印边贸研究”(13B078);湖南文理学院青年专项、博士科研启动项目“20世纪上半叶拉达克与中印边贸研究”(YXQQ1201,15BSQD13)。

收稿日期:2015-11-08

中图分类号:K351.4;F752.9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014(2016)01-009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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